《祭十八（双重生）》酥勿

5、第 5 章

　　秦升打从接到赵璟的密信来就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

　　下属询问是否要大宴款待，秦升一口回绝。他知道赵璟最厌恶骄奢淫逸之人，更不好表面功夫。

　　信上说的模棱两可，显然是不想旁人看到，兖州并非回京必经之路，赵璟定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

　　天刚破晓。

　　秦升起了个大早，等到赵璟的马车一到关内他立刻整装出城迎接。

　　回到司马府，屏退左右，只余下赵璟和秦升二人时，赵璟才开口：“圣上突然下旨命本王与匈奴休和，已经派了和谈使前往西北。”

　　秦升面露疑色。

　　大召与匈奴打了三四年，死伤不计其数，忽然说不打就不打了？

　　“莫非是因为武王？京中隐约有风声，似乎是与……”

　　赵璟：“有传言武王意图谋反。”

　　秦升大惊失色：“这……这不可能！武王殿下宅心仁厚，对朝廷尽职尽忠，绝不可能谋反呐！”

　　“幽州独揽一方，财力雄厚，而且与外邦接壤，武王一旦谋反，京中难有还手之力。皇上能不忧吗？”

　　“所以圣上打算止远水救近火？”秦升总算明白了赵璟的来意，他曾是武王门生，与武王交往甚密，与武王面前说得上几句话。

　　赵璟陡然回过身来：“可是如果，武王没有谋反呢？”

　　秦升倒吸一口凉气：“您是说？”

　　赵璟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此信本王要你亲自去一趟幽州交给二哥。本王怀疑有人从中挑拨，诬陷二哥谋反，只有你说的，二哥才会相信，记住，万不可让旁人知道，否则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

　　雨后初晴，赵璟从书房出来，乍见到潋滟的亭中湖水有些晃眼，他伸出手挡在眼前。

　　不知为何，他近来总觉得阳光刺耳，对阴暗的地方反倒待的舒服，身体也本能地放松，像是习惯了不见阳光的地方。

　　赵璟莞尔一笑。

　　怎么会呢？

　　他在西北时，终日在酷日黄沙底下骑马征战，怎么会见不了阳光？

　　从指腹间，赵璟瞥见对岸的卫五和十八正在练功。

　　十八第一次扎马步就扎得稳稳当当，卫五难掩赞许的神色。

　　赵璟收回视线，宽大的袖袍垂下，拇指和食指慢慢摩挲着。

　　“马步扎的不错！我记得你说你从来没有练过武功？”卫五低声询问。

　　他方才不过师范了一遍马步的正确姿势，十八便能轻而易举学得有模有样，仿佛做过千百遍那般熟练。

　　十八神色不变：“以前......看那些马匪练过。”

　　卫五瞬间想起十八说过她全家都是被马匪杀死的话，噤了声，朝十八投去可怜的神色。

　　夜里，卫五原封不动地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赵璟。

　　“主子您猜的没错，她有底子，虽然有底子但身子羸弱，坚持不到半炷香，马步就扎不动了……她说，是看那些马匪练过。”

　　赵璟笑道：“你觉得几分真几分假？”

　　卫五直言：“她言语不出错，关节的反射弧却不会骗人。”

　　他在教授那套强身健体的拳法时，十八几次手脚先行，分明早就熟悉地练过。

　　“是了，她处处都是问题，该说派她来的人过于自负还是故意送个靶子给我们？”香炉里的香换成了赵璟不常用的木樨香，赵璟想起在马车上十八为他按蹻。

　　“她长得分明是外邦人的模样，却又知礼懂礼，言行举止都是在中原长期生活过的痕迹，又说遇到了马匪......”

　　这些话，究竟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假的？还是说……全部都是假？

　　赵璟生出了几分兴趣，他想知道十八的背后究竟是谁，那个人又究竟想干什么？

　　赵璟敲一敲桌面。

　　“她既然要学武，自然要跟上进度，王府不养吃白饭的。”

　　卫五眼皮一跳，低下头去：“属下知道。”

　　“三个月内，本王要看到成效，她刚毅坚韧，本王对她期待颇深。”

　　卫五听懂了赵璟话里的意思，目光忽明忽暗：“属下不会拿一般的训练来训练她，对她自然要严厉些。”

　　赵璟不咸不淡的寥寥几个字，就交待了十八接下来的命运。

　　·

　　一个月后，京中。

　　魏管家上下张罗，将整个王府打扫的焕然一新。

　　一早赵璟的车队就进了京，但没先回王府，而是弯道直接去了宗□□。

　　赵璟眼下树大招风，方方面面都得做全乎，不能给人落下把柄。待到在宗□□登记入京，又交纳了兵册，到未时三刻才抵达王府。

　　王府的人从正院门口围着照壁站了一圈，等着迎接。

　　小主子离京三年，府上有些新来的下人还没见过自家王爷长什么样子。

　　京中富庶，茶余饭后的谈资数不胜数，其中就有他家王爷，听说是个杀伐果断的宽肩大汉，年仅十七身长三尺，所到之处贼人皆闻风丧胆。

　　她们都脑补出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彪形阎王，驾着十丈队，敲锣打鼓地从北大门大摇大摆地回府，可等到五匹马伴着破落的中型马车停在王府门口，长途奔波的马匹颓靡不振的，耷拉着眼皮卧在地上，后排一众新来的下人都傻了眼。

　　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什么高三尺的彪形大汉，而是一个芝兰玉树，风姿绰约的翩翩公子。

　　不说是将军，说他是个读书人也有人相信。

　　几个新入府的丫头不免想入非非。

　　这靖王爷，虽说母妃只是个宫婢，背后没有家族倚靠，但对她们这些奴才来说，绝对是顶个的好去处，哪怕只是做个通房，下半辈子亦能衣食无忧。

　　赵璟下来之后，马车里又跟下来一个人，束着头发看上去是女子，穿的却是男子的衣服，看上去豆丁大小，抱着把佩剑倦容满面，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惦记着站回随行侍卫里。

　　一行人进去之后，家丁才跟着进去。

　　钱管家领着十八去后院，府上的家丁护卫大多住在西院，不过十八有些特殊，她是个女子，王爷还特地把他叫到一边叮嘱别让她靠近南院，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心领神会，知道王爷是没把新来的丫头当自家人，防着丫头靠近南院书房。

　　想了又想，钱管家给十八安排进了西院和前院之间的花房。

　　“不知道王爷会带人回来，眼下只有花房能住，简陋是简陋了点，回头我叫下人来打扫一番。”钱管家笑道。

　　十八把佩剑放下：“我自己打扫就行。”

　　钱管家也没阻止，无意瞥见十八指头上缠着的绷带。十指连心，小姑娘看上去娇弱，手上竟缠足了十根手指。

　　府上的护卫都是镖旗营里选出来的，这么个小丫头要当护卫，还真是奇了怪了。

　　钱管家走后，十八顾不上休息，轻车熟路地绕到外边打了一盆水，扯了块抹布先把佩剑仔细认真地上下擦拭干净挂在墙上，然后才勤快地把花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全都整理好了，才坐在床上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平安便是这时候进来的，一眼瞅见十八，张望着打量了一番花房，地方虽大却不是个好地方，花房透风难遮雨，十八又是个姑娘家，风雨来的时候，恐不得要患上风寒。

　　“你这屋子里还缺些用品，日常的吃穿用度每个人都有份额，你只管去账房领，知道吗？”

　　十八应了声：“知道了。”

　　屋子里没点蜡烛，平安抻着脖子往床边看，十八低着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算了，”平安走过去，“我看你木楞的样子，恐怕能在王府迷了路，我带你去账房领东西，走吧！”

　　“不了，趁着天还没黑，我得去练剑。”说着十八就要去够墙上的佩剑，她人小小的一个，佩剑有她一半高。

　　平安不理解卫五怎么拿了这么一把重剑给十八使，分明是为难人：“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再说你看看你，你不能再练了！”

　　少女的十指缠满绷带，手腕上也是，浑身浓浓的药味儿，手上使不上来多大的劲儿，佩剑只能抱在怀里。

　　“你不疼吗？”

　　十八站在那儿，含胸驼背，两边的胳膊和肩胛骨都在使劲，尽管如此，佩剑还是滑到了膝盖处，勉强不会掉下去。

　　见十八没回答他的话，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平安也不恼。当初他还以为十八看出他们王爷身份高贵，来攀高枝的，可是经过路上两个月的相处，他算是摸清楚十八的性格，单板木讷，说的好听是单纯，说的难听是不知变通。

　　卫五让她练剑她就没日没夜的练，让她扎马步，不喊停她站到满眼花白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求救，石锁举到手脱臼了也不知道放下。

　　平安纳了闷了，十八究竟是来享福的还是来找罪受的。

　　的亏是她缠着进了王府，否则就她的性格，边陲那样人吃人的地方，她决计活不过一年。

　　这不，他问出去的话，又是泼到地上的水，没有半点回应。

　　“行了。你听我的，你先把剑放下，跟我后头去领东西，好好休息一晚，明儿再练，休息好了才能事半功倍你懂不懂？”

　　十八一脸茫然。

　　“的嘞，忘了你没念过书.......”平安走过去从十八怀里一只手扯出佩剑，手掌一撅，足足六斤重，差点没接稳，他面不改色地单手把剑放到桌上，剑脱手之后背到身后去，使用拧巴着伸张再握紧。

　　咋那老重呢！

　　卫五脑子抽风了给一小丫头六斤重的佩剑天天抱着。

　　“你听我的就对了，走着！”

　　平安作势往门口走，身后却没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十八还在那站着，又把佩剑抱了起来。

　　十八：“我得去练剑。”

　　语气异常坚定。

　　平安咂嘴，小丫头油盐不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