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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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孙有福喜怒不形于色，编剧几乎喜极而泣。
圆回来了，竟然圆回来了！
要知道剧本并不是想改就能改的，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表面看只是修改掉一个镜头，演员表演出来的情绪与剧本不符，实际上需要修改的是人物最底层的逻辑，底层逻辑破坏掉了，那后面一系列的剧情、动机、台词都要做相应的调整。
比如剧本这一段的剧情是想体现六皇子的急智，不仅保下命，更是拉拢了师玄英在内的师家旧部，为后面的战争来临做铺垫，而邱同林的表演却是成竹在胸的，呈现效果为三皇子刺杀、师玄英顺风车杀人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与接下来劫后余生的剧情矛盾，为了整体逻辑，要么删除，要么大改。
就算编剧和导演对整个大框架都了然于胸，也扛不住隔三差五改一回。
在一次一次的修改中，剧本不崩也得崩。
但是这次不一样，席佑把剧本逻辑圆回来了。
最妙的是，席佑圆回来的方式跟角色的性格是相符的，在当时的情景下，师玄英绝对会做同样的选择。
试探，逼出六皇子真正的底气，看看他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外强中干。
当试探完成，无论邱同林接下来做什么反应，只要不是太离谱，剧本连动都不用动。
编剧躲在武指身后，利用后者宽阔的后背遮挡他已经笑到变形的五官。
开机以后，别说演员，就连导演都没办法阻拦邱同林改剧本，没想到对方竟然悄无声息栽到一个新人手里。
编剧整理了下表情，鬼鬼祟祟对孙有福使眼色，意思是席佑给他们降低工作量，可不能让她被邱同林记恨上。
孙有福接收到信息，比了个让编剧安心的手势。
导演没喊“卡”，说明这段戏还没有结束。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邱同林额角出了一层汗，他眼珠转动，与席佑对视时吞下一口唾沫，他抿抿唇，声音干涩，似乎对台词不太熟练：“我可以为师家洗清冤屈。”
洗清冤屈？
师玄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她蒙着下半张脸，看不清表情，眼眸却在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指尖刀片毫不犹豫地划向六皇子的脖颈。
六皇子闭上眼睛，大声道：“我有七成把握！”
刀片离脆弱的喉管只有一线之隔，六皇子眼皮颤抖着睁开。
师玄英手指一动，刀片不知道被她收进哪里，她放下手，以一个状似轻松的姿态倚在车壁，下颌一抬，好似是在说，说吧，反正你的命在我手里。
“好，停！”
邱同林听到“停”，立刻起身，他的助理一个给他递水，一个过来扶人。邱同林神色不怎么自然，他拍摄经验多，但表演理论属实一般，他知道席佑的表现跟剧本差不多，可他就是觉得对方比他更亮眼。
没等邱同林说什么，孙有福先发制人，语气那叫一个热烈：“一条过一条过，刚刚邱老师的表演非常生动，很完美，来来来，给邱老师补个妆，咱继续下一条，早拍完早收工，不耽误邱老师的时间。”
邱同林没去监视器那里看，毕竟他的助理一直在盯主机位：“你觉得怎么样？”
“邱邱演得特别好！”邱同林的助理重重点头，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在那位新人抬手的时候，邱同林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更加贴合拍摄氛围，他真情实感地夸，“导演都说一条过，说明邱邱演得超级好！”
邱同林喜欢别人捧他，听到导演和助理言辞一致，他停下想继续修改的心，转而跟助理说：“提词准备好了吗？”
邱同林助理：“放心吧！”
孙有福是真的觉得邱同林的表现好了许多，他之前演比较外放的情绪，五官看起来不受控制，甚至会对着镜头定格，综合起来显得“假”，根本不像有拍过好几部电影电视剧经验的样子。
这次在席佑出乎意料的带动下，邱同林的反应自然、生动，成了他进组以来最好的一条。
没有之一。
好演员能够引导对手。
孙有福跟编剧悄悄对了个掌，对“席佑真是个好演员啊”这一评价达成共识。
***
席佑等邱同林离开后才下去，她指指蒙面，没接华穗地给她的水杯，下段戏不长，不需要破坏妆造，免得耽误进度。
华穗在她旁边，没说她看到邱同林改戏后悬起来的半颗心，她轻轻拍了拍席佑的肩膀：“辛苦了。”
席佑实话实说：“不辛苦。”
她上辈子各色演员见得很多，有的演技好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有的菜到一句台词磕巴三次，正是这些经历，让她的对戏经验突飞猛进。
别说现场改戏，现场对着假人都不耽误席佑该怎么演就怎么演。
况且娱乐圈踩高捧低是常事，谁红谁有话语权，区区改戏而已，对演员来说并不算为难，难的是编剧和导演才对。席佑反过来安慰华穗：“万事看开啦。”
“不过我确实有一个问题，”席佑压低声音，“男主角用原音还是配音？”
华穗想了一会儿，说：“配音吧，他的戏好像没用过原音。”
席佑松了口气：“我明白了。”
接下来一场戏是六皇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靠嘴炮打消师玄英的杀意，师玄英需要以眼神来进行反应，如果男主角用没有感情的原音的话，她仍旧得斟酌表演的“度”，不能压戏，更不能没有存在感。
事实证明，席佑放心得太早了。
当各就各位，布景前邱同林的助理拿出LED提词器后时，席佑差点没绷住。
“去岁六月，天降大雨，黄河决堤，百姓死伤无数，瘟疫横行，官员上下勾结，欺瞒朝廷，关闭城门，将数万百姓坑杀……”
邱同林跟席佑面对面坐着，他这场戏台词量巨大，理想状态下，六皇子的语速会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昂，讲到最后甚至在质问师玄英，一气呵成。
然而邱同林除一开始比较顺畅外，讲两句台词便假装自然地转头去看提词器，他语气从头到尾十分平静，一字一顿，堪称七零八落。
席佑很专业，专业到只要邱同林转头看提词器，她会做出另外的表演，或若有所思，或紧握拳头，方便后期剪辑。
“我已经拿到证据，此番回京，必要上达天听，还百姓公道，我一条命不值得什么，若我一死，这桩惊世血案只能长埋地底，数万冤魂不得安息。”
邱同林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席佑，说道：“血债累累，师二小姐，你仍要杀我吗？”
师二小姐。
师玄英琢磨着这个称呼，自从师家灭门，已经很久没有人喊过她师二小姐了。
师家二小姐无忧无虑，她生活在父母兄姊的庇护之下，不是如今靠仇恨活着的师玄英。
她恨不得皇帝去死，可她真的要为了仇恨去将天下拉入战火中吗？
她被通缉时见过流离失所、见过易子而食。
百姓已经活得够苦了。
师玄英合上眼睛，不想让六皇子看到她眼里的挣扎。
六皇子乘胜追击：“二小姐，若你放我一马，我可立即发誓，以性命保证，为师家洗清冤屈，还师家百年清誉！”
“好！”师玄英猛然睁眼，漆黑的眼眸中似有寒光，冰冷摄人，透着孤注一掷的坚定。
她是师家的女儿，师家人的尸骨只能埋在边境，师家人的刀枪只能指向敌人，师玄英亦当如是。
师玄英离开马车之前，忽然回头：“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记住你说的话。”
“卡！完美！”
孙有福鼓掌，对于邱同林一贯的表演方式孙有福已经习惯，所以掌声是送给席佑的，他没多解释，照例说道：“晚上有宵夜，下班后想拿的可以去拿。”
“谢谢导演！”
“下班了下班了。”
“道具组呢，过来几个人！”
“……”
席佑排队卸妆，换回衣服，华穗提前订了酒店，距离南山影视城不远，开车十几分钟，酒店生意极好，有不少半红不糊的演员住在这里。
华穗定的标间，两个人洗漱好倒在床上，华穗感叹道：“幸亏跟男主角就两场对手戏。”
不然一部戏拍下来得多累啊。
***
席佑戏份不多，还剩一场对手戏是跟男女主角一起的，演女主角的演员名叫朱锦，正在参加时尚活动，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在朱锦销假回来之前，席佑跟着副导演，拍一些零零碎碎的镜头。
又一场戏拍完，这是一场群戏，百姓熙熙攘攘，师家沉冤昭雪。
一道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随后是阵阵惊雷。
师玄英一身白衣，站在慌忙躲雨的百姓中间，她仰起头，眼眶泛红，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一个笑。
恰在此时，雨丝落下，如一滴泪水落在师玄英的眼角。
师家，沉冤昭雪。
“漂亮！”
孙有福喜欢自然光，他每天看天气预报，会根据天气状况酌情提某一场戏。
席佑拍完，闲着没事的谢淙代替华穗帮忙给席佑拿热水毛巾和纸巾。
“谢了。”
“客气。”
华穗看着席佑熟悉剧组运作后，便没有一直跟在席佑身边，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席佑问起来，她还说保密。
监视器前，孙有福连连赞叹：“那一滴雨来得太巧了，正正好好滴在眼角，漂亮。”
拍摄之前，孙有福告诉席佑要克制，他会用群演、构图、色彩、背景音乐烘托，如果席佑的表演太激烈，会显得过犹不及。
孙有福相信席佑能够表达出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么赶巧，简直神来之笔。
一个镜头的诞生，除却导演提前构思，更需要天公作美。
趁着雨没下大，席佑抓紧时间补了两个特写镜头，今天便没有她的戏了。
席佑披上一件厚衣服，毛巾搭在腿上，双手捧着一杯热水，正在刷微博。
昨天《闪亮有你》第一次顺位发布播出，席佑顺势换掉头像，最新一条微博下，上次坚信席佑能够出道的粉丝狂打感叹号。
【不应该啊，为什么！！！！！！】
大概是感叹号吵到其他人眼睛了，有人回复【你可能懂唱歌，但你不懂选秀。】
叮咚一声，华穗给席佑发来消息：“你在哪里？淋雨记得把头发擦干，我买了感冒灵，回酒店给你冲一包。”
席佑关掉微博，打字回道：“在孙导这边。没淋到多少雨，不用着急。”
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席佑抬眼，看见华穗撑伞快步走过来，她眉眼间带着笑，没一会来到席佑面前，她伞都没放下，直接对席佑说道：“隔壁剧组缺一个单元剧女主，你想不想试试？”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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