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复兴》嘲吾

13、13.混乱

　　“他，他怎么了？”唐纳德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看杰罗姆，又看看早已落地站在他面前的普路纳斯，弱弱的问道。
　　“放心吧。”普路纳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听。”

　　唐纳德闻言满头问号地凝神细听，发现杰罗姆竟是睡着了，还有就要开始打鼾的迹象。“只是……睡着了？”
　　普路纳斯笑笑。“走吧，不用担心他，这里蛮凉快的。”
　　不用担心……他不过是睡着了，外加忘了一点事情而已。若是个会精炼精神力的魔法师也就罢了，一个只注重肌体力量的战士，怎么就敢来招惹他鬼魂先生呢？唉……

　　不过他这只洛丽塔，普路纳斯仔细瞧了瞧那落在主人身边一副茫然模样的丑陋怪鸟，发现它的精神力，比他理解中的一般野兽要强得多了。
　　原来这就是魔兽么？会魔法的禽兽？
　　挺有意思的。
　　想了想，普路纳斯将一丝意识的触角悄悄地探进了雷鸟的脑中，并以此为引导，分出一些精神力，强行入驻在了它的识海之中。

　　第二天早上，杰罗姆很早就被旅馆的人吵醒了，摸摸脑袋，他发现自己竟想不起来自己在普路纳斯的房间里看见了什么，只记得他被普路纳斯逼离了窗口，而普路纳斯只是一个抬手，就让他不省人事。
　　从这天开始，杰罗姆就安分了许多。只是心头对于普路纳斯的疑虑，愈发地重了。

　　对这，普路纳斯自然是浑不在意的，不过……
　　普路纳斯合上菜单，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不管死了多少年，生前的饮食习惯还在深深地影响着他，对于那看似豪华充实的菜单上概括起来不过寥寥几种的食物，想到现在他不过还魂几天，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他就恨不得回去当个不用愁吃食的孤魂野鬼更强一些。
　　环视周围点菜点得轻车熟路的队友们，普路纳斯忽然觉得非常的同情。至少，从帝都到这里他们赶了四五天的路吃过不下十个饭店，档次各有高下，但食物却永远只有一种味道，面包就是面包，牛排就是牛排，至于拼盘……那顶多算是“放在一起”而已！

　　“您真的不吃点东西吗？”雅利安眼看着大家都快吃完了，普路纳斯还在那里对着菜单发呆，忍不住关心道。
　　“对啊，”坐在普路纳斯身边的唐纳德也连忙咽下嘴里的牛排，“就算是传奇强者，也经不住天天不吃饭呢。我觉得这家的牛排还算可以啊，说七分熟就七分熟，火候刚刚好。”

　　杰罗姆瞥一眼对着普路纳斯满脸关怀的雅利安，闷闷地冷哼一声，低头三口两口把面包都塞进嘴里，用力地嚼，死命地嚼，那脸上的表情就跟嚼着什么仇人的肉一般。
　　旁边的贝蒂见状，不由得语气轻柔地说：“杰罗姆……你还好么？”
　　可正在气头上杰罗姆只是那么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甚至都懒得点点头说句话。

　　普路纳斯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小毛孩的情绪，无语地看一眼那兀自带着血丝的肉饼，想想确定自己生前真的没有茹毛饮血的习惯，只好暗自摇了摇头。
　　唏嘘之际回头望向默默地坐在最远角落里的喀秋莎。
　　即使是正在撕着面包，依然无人能看清她黑雾缭绕的手究竟有着怎样的皱纹和斑点。而直到面包已经被吃掉大半，碟中的黄油还一点都没有动过。
　　看不见喀秋莎的表情，普路纳斯反正是自动把干咽的痛苦脑补上去了。
　　“唉。”普路纳斯叹了一口气，宁愿干啃面包啊……日复一日的单调口味，就算是万人畏惧的亡灵法师，也一样是可怜人。

　　唐纳德倒是很习以为常地享受着，刚吞下最后一小块牛排，又拿起一片面包认真地抹着黄油——这种粘稠膏体在鬼魂先生的感官中很是难以忍受——还一边道：“里霍先生，您昨天就没好好吃，今天好歹填填肚子吧。我们明天就要进入坠星山区了，魔兽慢慢会多起来……从这里到坠星主山脉脚下，雇主罗伯特先生所说的地方只有一两天的路程，但是因为要和魔兽战斗，要走上两倍的时间呢，可见战斗量是很大的。”
　　“嗯，唐纳德说的没错，里霍先生要多补充体力，你是我们七月佣兵团的希望呢。”雅利安说着笑道，“你看唐纳德是个法师平时看起来很斯文，现在也不得不拼命往肚子里塞东西。”
　　“虽然我不用冲在前面出力，赶路的时候总不能拖你们后腿。”看得出来唐纳德其实已经开始吃不下了，“马匹又不能进魔兽区。”

　　“不碍事的。”他无奈地挥挥手，普路纳斯这副身体确实已经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状况，只靠鬼魂先生的精神力在强撑着，但……余光再次扫一遍桌上的黄油、面包、土豆泥、半生不熟的牛排、拌着怪味白色浆液的玉米粒……啊，算了吧，还是算了吧。
　　也许，等进山了真得抓两只野味来学着自己烤烤吃了……

　　喀秋莎无论走到哪里，周围总是能够自动清出三米真空地带，就凭她那周身阴森森的亡灵死气，和煞气腾腾的红眼睛……噢，她又往这边看过来了。
　　令人寒意嗖嗖的三秒钟之后，一个盾战士突然拍桌子站了起来。“老子受不了了！”说着手中的酒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摔，啪一声碎得满地都是。
　　旁边的杰罗姆见机得快，赶紧拉住他的伙伴：“你要干什么？坐下！”

　　“别阻止我！让老子去抽死那怪物！”盾战士眼中满是暴戾之气，看得杰罗姆都一下心惊。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给我冷静……”杰罗姆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自己的队友又打不得，只能强行把朋友压住，一遍遍地用“你要干什么”的疑问表达他的反对意见。
　　“放开我！你让我去抽她！”那盾战士挣扎着大喊，“老子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老子只知道自己的队友不能打，从来都没有这么憋屈！连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怪物也不能打！你不要拦着我，我死了算我自己的！”
　　“闭嘴，马丁！你这个蠢货！”杰罗姆被喷得心火浮躁，忍不住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了过去，“不要冲我又喊又叫！你要死没人不让你死！去！现在就去！”他用力把马丁往旁边一掼，那脆弱的木桌子哪里经得起全副武装的盾战士这么一个重压，瞬间分崩离析。

　　“噢！该死的！”

　　仿佛还嫌不够混乱，四溅的酒水殃及到了邻桌的客人。
　　这里在坠星山区边缘，作为出了名的魔兽区，这个小镇自然人流量很大，而且十有八九是冒险者。这桌人也是过路的冒险者。

　　没注意到这点的两个罪魁祸首还在打架，那马丁被杰罗姆拦得火大，爬起来一个拳头就往杰罗姆门面上砸。杰罗姆一个侧头闪身躲了过去，不料那无辜被糊了一脸黄油的战士，忍着怒气想讨个说法，刚走到他俩身边就猝不及防地被砸个正着！
　　要不是有斗气护体，照马丁那铁锤一样的拳头，不把他砸个破相才怪呢！
　　那冒险者也怒了，上前一步揪着马丁就打，两个人不知道是气昏了头还是什么原因，也不使什么斗气，就这么毫无形象地扭成一团。杰罗姆本来是拉架的，身上不明不白挨了两拳之后同暴走了。
　　其他人连忙上前帮手的帮手，劝架的劝架，下一秒不知谁和谁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局势愈发不可收拾，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雅利安这个团长跺着脚大叫：“住手！你们统统给我住手！”
　　可她毕竟只是个年轻女孩儿——终年在外奔波讨生活的，火气都有点大，这会儿众人又被喀秋莎天天盯梢盯得神经兮兮，而且还在这混乱的当口……任她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鸟她。
　　小女孩气得满脸泪花，呛啷一声拔出大剑往地上用力一插：“你们都给——我——住——手——杰罗姆！马丁！……靠！唐纳德你又在掺和什么？！”
　　这家伙竟然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满世界放风刃！雅利安看到真是暴跳如雷。

　　贝蒂在一边也急得满身是汗，可惜她还没学会大范围的大静心术，只能一个个地锁定目标来施放。一个两个还好，二十几个人的混战，姑且不论她精力有限，就是无限的，把他们一个个全静一遍也得好几分钟啊！
　　几分钟说长不长，足够好几个人开瓢的了！她又不是不了解这些莽汉们逞凶斗狠的本事！

　　雅利安见自己的怒吼的效果并不好，几个主要的家伙还在打个不停，其他人收手没片刻见自己人吃亏又一个个跟着打起来……她才想起队伍里还有一个“大魔导士”级别的强者，马上在手足无措的无助之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不由得回头寻找那此时最可能让她安心的身影。
　　“里霍先生……”

　　普路纳斯的位置上没有他。
　　待雅利安找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边，赫然是那个——喀秋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