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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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城于梁国而言，意义非常。不仅因其实属帝都淮仁的最后屏障，许是因着彼时朝梁之战，战火止步于此，辽城似极了黄花大闺女的初-夜落-红，破了，即木已成舟，惟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国之“贞操”，怎么着也得不惜代价的死守呐。说来汗颜，黔州、衡阳的陷落，尚可归咎于朝人速战奇袭，打了梁军一个措手不及。但荆州，城墙高筑三丈三，护城河宽达百米，辅以城内数万驻军，竟不及与敌军对上一个攻防战，即从兵家要地沦为除之后快的“毒瘤”，这让凭武立国的梁人情何以堪。本着保家卫国、一雪前耻的誓愿，梁国武官七嘴八舌个半响，为防朝国静安侯重施故技，终是决意依循兵法常道，增持驻地兵力，囤积军需粮草，打死不开城门。如此一来，守城应是无碍。
“二圣”临朝，当御座之下，一众热血丹心的武官，万口一声力荐此计时，并未如愿侯得天子的点头应允，如是重大国策，终因真宗头风发作，龙体欠安，悬而未决。群臣匍匐，恭送圣驾。仰首直视，空无一人的灿金御座，直让文武百官禁不住的遥想当年，忆起与先帝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光辉岁月。腹诽当朝皇帝积弱无能的他们不知道，就算梁平在位，于当下的困境，亦会权衡再三、左右为难。虎毒不食子，试问自古以来，有几个为人父母的，能将掌上明珠的生死置之度外，唯求社稷永固，家业长兴的？
昌平公主失踪一案儿，虽无迹可寻，但皇太后叶敏，直觉的，确信此事儿定乃顾凤生所为。皇家禁军，万中挑一，妄图神不知鬼不觉，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掳了人去，这贼子需得手握诤儿的软肋，需得本事通天，这身负利害干系的敌国女爵，恰有此能耐。如无意外，不日内，静安侯定会发来密函，以诤儿性命为挟，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辽城。
一日复一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春晨，梁后寝宫的鎏金铜镜上，多了一件宫外之物。看着手边的蜡封信笺，不自禁的，叶敏顿觉悚然。这人，于禁宫中来去自如，若是他意在索命，自个早就人头落地了；朝廷悉心擢拔的皇家亲卫，于他而言，竟形同虚设。如斯好本事，会是朝国静安侯顾凤生么？却不是！
信笺中，一珰珠，一画儿，一便条儿。珰珠，眼熟无比，定睛端详，确是诤儿贴身首饰无疑。画中凤凰泣血，这人所求不言自明，他欲顾凤生，死！可笑，如你这般能耐，都奈何静安侯不得，我这失了半壁江山，正自挨打的梁国又有何德何能，能于万千马蹄中，取其项上人头呢？便条儿上书之内容分外明晰，白纸黑字的记载着一时间、一地点，显然是这人发出的邀约。这厮都胆敢将会面之处，定在帝都淮仁醉仙楼了，占尽地利的自己岂有爽约之理？况且，此行事关自家幺女下落，就算危机四伏，为人娘亲，怎可置若罔闻，不亲自赴约！
醉仙楼偏角雅间，一雍容华妇手揭盅盖、口吹茶汤，反复再三，却不见其俯首啜饮。忽而，吱嘎声起，红木门开，透过徐徐上升的白色茶雾，迎面来人的行为做派，竟似极了一逝去半载的故人。若当真是她，那诤儿定然无碍，依其娴熟恭顺的性子，自会竭尽所能保全萧门血脉。
难掩欣喜，梁后叶敏柔和了面庞，试探着轻声直呼，“萧家白漪澜？”来人微微颔首，这般姿态，已是默认。欣喜愈盛，面有急色，忙不迭续问，“昌平公主可在你处？”但见素衣女子眸光迷惘，显是毫不知情。霎时，喜意全敛，神色凌厉，语调肃然，“本宫问你，若不知情，怎会亲赴此约？”上下打量，如斯体态，应是身怀六甲，已近临盆了吧。她因何诈死？这孩儿又是谁的种？白漪澜却不搭腔，自顾自的从行囊里摸出一封信笺，内夹一便条儿，便条儿上书之内容，与自个的那张别无二致。如此看来，这白漪澜亦不过是那幕后主谋的棋子罢了。
不过弹指一挥间，权冠后宫、城府如海的梁后，未费心思、轻而易举的理清了，那看似错综复杂的蛛丝马迹。家国遭侵，表哥殇亡，恪守三纲五常的白漪澜，定想不惜代价手刃那罪魁祸首——顾凤生。而失了半壁江山、元气大伤的自己，如欲平息国乱，亦需不择手段杀掉那始作俑者——顾凤生。可，就算她们结盟联手、实力大增，亦毫无胜算呐。
“可于两军对峙时，以我母女二人性命要挟，迫她自废武功，而后，即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白漪澜所言平铺直叙，诚然，照本宣科能有什么情绪起伏，这却无碍于叶敏凤心大悦，如斯妙计甚合其意。只是，前事仍有诸多谜团，为着抢女人，顾凤生无所不用其极，即已礼成，该是对白漪澜关怀备至的呐，事态因何至此。除非，“顾情痴”实无常性、喜新厌旧，若真如此，这母女二人于她而言，毫无分量，压根没有要挟的资格！急于求证的梁国太后，开门见山的问起了“诈死”一事儿的来龙去脉。白漪澜回话言简意赅，就连谈及祖母之死、义兄之难时，出口之声竟也苍白空洞。
“便三日后启程赶往辽城吧。至彼时，我方只需死守城池，静候她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叶敏语音欢快至此，却点滴未能感染端坐下位的白漪澜，她一动不动，连微微颔首都无。霎时，梁后顿觉庆幸，幸亏方才她疑惑不已时，未有多言。
试问世间哪个实至名归的“负心汉”，干出的龌龊勾当不是抛妻弃子的，杀“大”护“小”的“薄情郎”，她叶敏还是头遭得见呐。但，身为女子的静安侯，压根不存在阳-根受损、有心无力的可能呀。犹有大把好年华，万花丛中过的顾凤生，会愁后继无人？幸亏，自个将此不解烂在了肚子里，若是开口发问，点醒梦中人，谁能确保知晓症结所在的白漪澜，不会踌躇犹豫，对着娃儿她娘下不去杀手？若是心无一丝一毫的情动，眼看大仇或将得报，白漪澜因何沉默寡言，此时此刻不该激动难抑么？
这边厢朝军主帅遭梁人合谋算计，那边厢侯府亲卫没少抱怨腹诽。小主子用兵诡诈，百战百胜，他打心眼儿里佩服。可近日，她不仅将数十万大军分遣至朝军各驻地，增持当地兵力，还罔顾自个速战强攻的谏言，莫不是久染寒邪，发热惧冷，这脑袋儿给烧糊涂了吧。梁人又不是傻子，吃一堑长一智的他们，现下正紧闭城门，任我军洗劫村镇、为非作歹，打死不开呐。此刻不攻，梁人必将屯兵辽城，至彼时，当真只能打持久战，比拼财力军备了。说什么时机未到，静候“东风”，这不“东风”没等来，等成了下风之势。不日前，梁国太后率兵数万已至辽城，这下双方军力相当，攻城战还打个屁！
梁后亲征，军心大振，只是，因何随行侍婢中会有一身怀六甲的妇人呐？这不添乱么！时隔两载，再抵辽城，却已，物是人非。
两年前，便在这儿，白漪澜首次抛却世俗礼教，妄图仗着一身十年未逢敌手的武艺，挫挫朝军首领的嚣张气焰。却不料，亦在这儿，白漪澜初遇静安侯顾凤生，开启了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爱纠葛。这人是她白漪澜的“夫君”，她的“仇敌”，她孩子的娘。这人予过她欢笑，予过她悲恸。这人曾将她视为无双瑰宝，呵护备至，曾几度舍命，唯求她安然无恙。往事如烟，禁不住的迎风眸湿。但观当下，她满心满眼只想这人死，这人旧情不复亦不愿让她活。重返故地，触景生情，白漪澜食不知味，夜不成眠。如潮回忆，不住蚕食侵吞着她本以为固若金汤的心墙，满腔仇怨正自丝丝消弭，隐隐期盼日渐破土而出。她怕，怕听见战鼓雷鸣，却盼，盼这人就此打道回府。爱恨一左一右，各自试图将她占为己有，它们互不相让，它们斗红了眼，白漪澜顿觉备受煎熬，身心俱裂。
为求心安，她手执针线做起了女红，过往半载，每每思绪烦乱，这招百试百灵。拜其所赐，那在娘亲腹中“拳打脚踢”，逾时不愿出世的捣蛋鬼儿，有了穿不完的漂亮衣裳。银针红线，上好锦缎，玉手翻飞，不过须臾，桃样荷包已然成形，上绣图案栩栩如生，中心一振翅凤凰儿跃跃欲飞，右下角一朵儿白兰悠然绽放。尤其，这执针之人，眼锁前方青花瓷瓶，如斯巧夺天工的绣品，竟出自素衣女子不经意间的无心之举，端的是一副好手艺！忽而，战鼓声响，沉闷的低鸣终是唤回了白漪澜神游天外的心魂。方才呆愣时，手中活计熟稔万分，现下回神，却破了功夫。和着声声愈列的鼓吼，银针刺破指尖，玉白指肉上一点血红，分外扎眼。仿佛此刻，她才看清自个上一瞬绣成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一瞧，登时六神无主。一件精致秀雅的荷包，却被执针人视作洪水猛兽，一个狠劲儿，掷向墙根，弃之唯恐不及。
六月下旬，朝国静安侯率兵数万，进攻辽城。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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