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天城》越門外

2、贰

　　翌日，纪长封正在家院打扫飘下的黄叶，只听有人在叩门。随后便拿着畚毫无防备的开了大门想瞧瞧何许人也。
　　只见对面进了一行人，约莫着十有四五。
　　领头的见纪长封手拿着畚，赶忙叫道。“愣着做甚，赶快行礼，这位是从宫里来的司珍，李养晦。”
　　纪长封一听，立马丢了那畚，跪地行礼：“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对大人们怠慢了。但敢问不知宫里大人们来小的寒舍所为何事？方才听那位大人说您是宫里司珍？想必是为首饰来的罢。”
　　“呦，还是个聪明人。”领头的道。
　　此时李司珍开了口：“你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小的姓纪名长封。”
　　李司珍观望了下瞒天城四周：“不错，起来吧。宫里嫔妃听闻民间有家玉石商，在东京也颇为出名，命吾特地来看看。”
　　纪长封听见连忙起身说道：“这地儿也不比宫里，首饰什么的随意看，我去给大人们准备茶水。”
　　李司珍又想起了什么：“章贡台，让他们在门外候着吧。”
　　“诺。”
　　纪长封一道路过元苏的寝房，叩门进去。见她正在房里梳洗头发。从镜子里看到纪长封来了，便放下梳子转头问：“阿耶，你来找我有何事啊。”
　　“苏儿，家里来了两个大人，从宫中来。你闲暇时万不可去前堂，就在屋里好生玩耍，阿耶明日就带你出去玩，可好？”
　　“好～”
　　纪长封走几步又到了纪元均的寝房前，推开门。纪元均此时正对着窗子呆坐，听到纪长封进门也无动于衷，好似已经习惯了。
　　“元均，此时家里有客，你万万不可跟小妹去前堂。方才已与你小妹说好，明日带你跟苏儿出去玩。还有，记得把汤药吃了。”
　　“知道了。出去玩？我早已不是稚童，你带小妹去罢。”忽的，元均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问道：“你昨日不是已经说不想将我治好，今日怎的又变卦了？”元均面无表情，但心里确是激动的。
　　纪长封愣了下，但又不愿与他说多，转头推门而去。
　　元均在心里冷笑了下……早该是如此，何必多问一嘴。
　　纪长封端着茶盘进了前堂，看着领头和李司珍正摸着自己的首饰，嘴里还不忘念着。“好玉啊，不愧是在长安都有名的玉石商。”
　　可纪长封却愈加难受了。在这买首饰的老顾主都知道瞒天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没买到手的玉切不可触摸。今日来的两尊大佛可是把瞒天城的雷都踩完了。
　　虽不能明说，但还是把茶水端给了两位大人。
　　“大人，喝茶。”
　　李司珍端起茶品了两口，随即又惊又喜：“纪长封，你家玉是好玉，就连这茶也是好茶啊。”
　　“不敢当不敢当，这蒙顶都是小的几个好友所赠，您想喝我这有很多，一并拿去罢。”纪东家只想把二位弄走，别再来了。
　　“别，我若是想喝下次再来，这瞒天城可是个好地方啊。”李养晦咂咂舌。“我来这的目的是给嫔妃们瞧瞧这玉是不是好货，既是好货就随我进宫供奉。”
　　纪长封一听要进宫供奉，便问道：“这进宫供奉的差事，赏钱能多少啊。”
　　“放心，差不了你的，你就尽管跟我走就成。”李养晦吐了口茶渣子。
　　纪长封一向爱财，他可不想错失良机。
　　进了宫后，他第一个觐见了皇上，可唐玄宗并无空闲管辖，就让李养晦和一个大臣去办了。
　　李司珍带着纪长封和一队人去了淑景殿。
　　淑景殿的主人是皇上的妃子钱淑妃。钱淑妃的性子较为和善。同是后宫的一些妃子不免有人会争宠，甚至算计到她头上，钱淑妃总是不予计较的。
　　但是她一直有一个爱好，收藏珠宝。她可以为了得到珠宝想尽一切办法。
　　这次让纪长封进宫供奉，唐玄宗是不同意的。只认为她在无事生非，差点便要让她闭门思过。可钱淑妃本就是一个可以为了金银财宝想尽办法的人。
　　而这个办法，就是侍寝。皇上最后还是没有同意。
　　可这并不能挫掉她的信心。
　　淑景殿
　　“听说你是东京比较出名的玉石商？说来听听，你的瞒天城里有什么宝贵玉饰。”钱淑妃看着纪长封，眉眼里透出一丝迷惑。
　　他都不用看，听便听得出她什么意思，只好回道：“正是鄙人。府邸里有朱钗步摇，银饰手镯，都是刚上没多久的玉器。淑妃若是想把玩，鄙人可以相赠几个与淑妃。”
　　钱淑妃看着纪长封，“我甚是想去瞒天城看看。可你知道，宫里的嫔妃做什么都要皇上批准。”
　　她指指圆桌上的一奁首饰：“似这些珠宝宫里并不少，可我偏偏喜欢收集这些。宫里的东西我看腻了，便要从宫外寻一些稀奇玩意看。”
　　“淑妃，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人，我们宫外的玩意儿或许淑妃都已经看过了。所以，恕在下无能为力啊。”
　　“像你这样如实相告的着实不多，我很欣赏你的为人，所以我更要让你给我当差了。”钱淑妃叫丫鬟给拿来一个刻有淑景殿的腰牌。
　　“你把这个挂在身上，权当是在我宫里当差的，我需要玉饰的时候你进宫便可以给宫门侍卫看。”
　　看他迟迟犹豫，钱淑妃也没再客气：“行了，容不得你反驳，随李养晦出宫吧。”钱淑妃开始赶客。
　　二人出了宫回到瞒天城。
　　李养晦进门便开始打纪长封茶叶的主意。
　　“纪长封啊，你那个蒙顶茶，可否赏脸赠予我一些啊。”
　　他没说什么，随后从卧寝里的柜子里拿了一包蒙顶，出门后便对李养晦说：“大人，我家的茶管够，您走好。”
　　他走好一会儿，纪长封才默默心疼。蒙顶茶是挚友送的，自己都没舍得喝却一股脑儿被李养晦要走一些。
　　纪长封走出前堂，看到元苏在院里草坪玩耍。看她玩的不亦乐乎，没去打扰。而是直直的走向了纪元均的房。
　　他照常没有敲门就走了进去。
　　元均正伏在书案上习字，感觉到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元苏，就从书卷下面拿出了一个他自己绣的波斯菊手帕。
　　刚要兴致冲冲的拿到那人面前，才发现是纪长封。笑意顿时收了回去。
　　“怎么，看到你阿耶就是这个态度？刚才你要把什么东西给我啊？”纪长封走到书案旁坐下。
　　元均又把手绢放了回去。“没什么，那是给小妹的。”
　　纪长封听后并没做出反应，反倒问他：“今日的汤药吃了吗？”
　　“没有。”
　　“为何没有？你可知这药都是我花许多银子买来的。”他有些气。
　　元均平淡的回了句：“反正我的病也好不了，阿耶，您也别花冤枉钱了，有这些钱倒不如给你吃香喝—”
　　啪。
　　屋里一片寂静，纪长封打元均巴掌的声音还在回响。纪元均没有哭，他甚至没有摸一摸被打红的脸，从书卷间拽出手绢，起身便走出了门。
　　纪长封没有追出去。
　　元苏已经回房了，元均看了看已经熄灭了灯的房，没半点犹豫便出了瞒天城的门。
　　……
　　夜色降临。街上商贩早已关店归家，而他还在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届时，一声儿郎在纪元均耳旁响起：“深夜不归家，为何在此处闲逛？”
　　他转头。眼前是个黄发垂髫，拄着拐杖的老人，看着面容和蔼，眼神却不明觉厉。善观人心的纪元均看得出来他是个强者。
　　纪元均不解为何在深夜他也不归家，便问道：“老夫，你是？说我深夜不归家，您不也如此？”
　　刚和纪长封抓破脸皮的元均说话有些冲气，但老者并没有因此生气，只当正值年华之时脾气差再正常不过。
　　“我是谁不重要，我不归家自有我的理由。既然遇到了就说一说到底为何不归家？”
　　纪元均低头道：“和家父争吵，就一个人跑出来。”
　　老者顿时来了兴趣：“和家父争吵？巧了，我与内人争吵，也怄气出走罢。”
　　两人一看如此默契，像是打开话匣子似的聊了一路。
　　路上纪元均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好似聊的太投机了，等到过了一会才感觉到这地方很陌生，没来过。他问旁边的老者：“老先生，这是何处？我并没来过。”
　　老者早知道他会这么问，故作神秘的特意没告诉他这是在哪。
　　他带纪元均到了一处府邸旁，这住宅一般大，至少和瞒天城比这不算大。
　　老者敲了敲响器，过了一会儿出来了一名丫鬟模样的姑娘来开大门，还兴冲冲的往屋里喊了一声。“老太爷回来啦！”随即就有一行人出来看，忙询问着老者去了何处，并没太注意到站在老者后面的纪元均。
　　看样子这家人不知道这位老者从何时出门的。纪元均寻思着。
　　“儿郎，我还没问你叫甚？”
　　“我姓纪名元均。”
　　知道名字的老者赶忙介绍给家里人：“这呀，是我在半路上捡的小郎，和我很聊的来。既投缘就请他过来做做客。”
　　纪元均也很有礼貌，一一打过招呼，便跟着进了府。反正自己无家可归，认识认识新朋好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