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
-
听不清。
明明站在当年同样的位置，为什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姜晚玉近乎自虐的望向远处的凉亭，五指抠挖着榕树枝干，直至指甲外翻，鲜血淋漓。
他好像没感觉到疼，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又去焦躁的啃另一只完好的手的指甲，但早就在英华殿时就被他啃的光秃秃的，他索性对着手指直接咬了一口，铁锈味沾了满嘴。
他们在聊什么。
姜晚玉抓心挠肝的想知道。
他恨不得真的变成一只老鼠，这样还有机会听到两人的对话，而不是现在畏首畏尾的躲在这不见光的地方。
聊什么。
到底在聊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他仿佛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从模糊至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姜佑清：“当初在会仙楼为何假装不认识我？害我那般伤心，那日在你处受的委屈，今日我要向你尽数讨回来。”
慕容知：“都是我不好。只是我若不出此下策，怎么获得五殿下的信任？他本就不信我，若我与你相认，先前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么？”
姜佑清：“我倒想问你，为何要获得他的信任？”
慕容知：“自然是要报仇。”
姜佑清：“报什么仇？”
慕容知：“报他三年前在贪云山灌了我一杯鸩酒之仇。要不是他，我能像现在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现如今，慕容知死了，阿知活着，可谁又知道阿知就是慕容知？谁能为我正名？”
姜佑清：“不要想过去的事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即刻去禀报父皇，让他恢复你慕容知的身份。”
慕容知：“我现在好好的，是我侥幸大难不死，而非五殿下手下留情。你说我当初想不开救他做什么，还害得自己差点葬身火海，他贱命一条，想想就不值得。”
慕容知：“还有，你不必为了我去找陛下，正是他伙同五殿下要将我除去，我不仅要报复五殿下，更要报复陛下。”
姜佑清：“要怎么报复，仔细说来与我听。”
慕容知：“你不知道五殿下有多可笑，我说几句爱他，他就死心塌地的接受我了。像他这种缺爱的人下贱的很，我随便勾勾手指就能让他摇尾乞怜，说东不敢往西的。我若有心想毁了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慕容知：“他现在被陛下器重，你说我要真的毁了他，是不是既报复了他，又报复了陛下？”
姜佑清：“你为了报复他，不惜把自己搭进去？你考虑过我吗？”
慕容知：“我正是因为考虑了你才这么做。陛下如今愈发的重用他，我替你将他除去，稳固你的东宫之位，你不谢我就算了，怎么，还想教训我？”
姜佑清：“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慕容知：“说实话，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想跟他亲近。我是不是从没跟你说过，又或许我跟你说过……不重要，其实很久以前，大概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在容嘉妃的寝殿碰见过一回，我以为宫里的传言都是假的，哪有亲生母子做那种事情的……但是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姜佑清：“苦了你了。往后回到我身边，我必加倍补偿你。”
慕容知：“你知道我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谁就好，我的委屈可比你的委屈大多了，现在还要跟我讨回公道吗？”
姜佑清：“讨，怎么不讨？一码归一码。”
姜佑清：“快过来，让我亲一下。”
慕容知：“……”
姜佑清：“……”
“……”
“……”
无数话语化作利剑像姜晚玉刺了过来，他脚下发软，背靠着榕树狼狈的滑坐在地，搏动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他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手背青筋暴起，缺氧般的大口喘着气。
——都是假的。
菩萨那么仁慈，菩萨不会说这样的话。
一个字都不要信，信了就会万劫不复。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想，装作安然无恙什么都不知道。
快走。
趁没被发现前赶紧走。
——他是骗你的！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
你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恢复记忆以后还会爱你？不恨死你就谢天谢地！你指望他爱你？爱？
你配得到爱吗？
哈哈。
哈哈哈哈哈。
“住口！！！”
姜晚玉以为自己失声高喊了出来，然而他死死的掐住了脖子，也掐住了即将流泻出的声音，导致那崩溃的叫喊声连风刮过树梢都比不及。
他感觉血液在一点点被冰霜凝结，如坠冰窟，冷的发抖。
这种熟悉的绝望滋味，还是容嘉妃在世的时候给予过他，而那个伤害他的贱人早就已经死了。她虽身死，却阴魂不散，她不去报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来报复她无辜的孩子，这样糊涂的女子，死的活该，令人称快。
伤害他的都去死。
容嘉妃去死，献帝去死，姜佑清也去死，阿知……
不可以。
菩萨不可以死。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只有阿知不可以死。菩萨不可以死。
菩萨要待在他身边，生同衾死同椁。
与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姜晚玉缓慢的松开了自己的脖颈，他又能顺利的呼吸了，涨红到极致的脸色也开始和缓。
他坐在榕树底下，任由污泥将洁白得衣袍染脏。
这一刻，姜晚玉心底出奇的平静，好像菩萨近在咫尺，勾着他的肩膀将唇贴了过来，施舍给他一个跟刚才他亲眼所见与别人的相同的吻。
姜晚玉如痴如醉。
他与菩萨缠绵的亲吻过后，小心翼翼的充满虔诚的问道：“爱我吗？”
菩萨说：“爱。”
姜晚玉激动起来：“真的爱吗？”
菩萨回答：“是真的。”
姜晚玉迫切的追问：“爱谁？”
菩萨说：“爱我娘子。”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姜晚玉呼吸一滞。
他强撑着笑意，饱含希冀的发问：“你娘子是我，所以你爱的是我，是姜晚玉，上次是这么说的，这次也是……对不对？”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调子。
菩萨看着他。
眼含悲悯，好像在可怜他。
姜晚玉陡然升起一股暴躁的情绪，咬牙切齿的，“说话！”
菩萨摇摇头，打碎了他的希望：“不是你。”
“你说什么……”姜晚玉如遭雷击，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须臾，他暴怒不已，恨声道：“贱人，你敢！你敢再给我说一遍！你快给我说！！！”
姜晚玉那双污浊不堪的手掐住菩萨的脖子，死命收紧了力道。
他口中要菩萨快说，却怕极了菩萨真的再重复一遍，这样的话那刻骨的剜心之痛他会再承受一次。
他因为害怕所以可耻的选择逃避。
“你不说就是假的，就是骗我的。你这个杀千刀的骗子！去死去死去死，把菩萨还给我——”
姜晚玉双眸红的几欲滴血，双手越扣越紧，他脸上浮现痛苦和狰狞之色，心中亦翻涌着滔天巨浪。
眼见他这般癫狂之态，菩萨却不为所动，仍用悲天悯人的眼神望着他。
姜晚玉颓然收束了力道。
他不再去看无情的菩萨，以手抢地，趴伏在了地上，喉咙间发出喑哑的低笑，堵在心间的苦闷，化作苦涩从舌尖飞出。
“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这样说着。
“现在我要去飞霜殿了，父皇盛情邀请，我没有不去的道理。”
他移动着僵硬的身体，从趴在地上的姿势改为盘腿坐，慢条斯理的抚去身上的泥污，但就像他的人一样，越擦越脏，欲盖弥彰。
他索性不再去擦，仿佛认清了现实。
接着头也不抬的对那假冒的菩萨说：“趁我还没发火，赶紧从我身边滚开。”
他的声音很平静，虽带着浓重的喑哑，但已没有了刚才的失控。
姜晚玉再抬眼时，假菩萨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了。
这是假的。
姜晚玉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去看凉亭中的人。
那才是他的菩萨。
姜晚玉狼狈不堪、满身泥污的从地上爬起来，挺直着脊背，头也不回的，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走去，如同炊烟般悄无声息离开了御花园。
一阵凉风吹过，阿知朝身后看了看，一片浓重的夜色闯入眼帘。
阿知回过头，瞥了眼姜佑清，想起他刚才做的事声音冷下了几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好几次，我是有家室的人，所以就算你心悦我，也请你克制自己，不要随便对我动手动脚。”
“我体谅你痛失心爱之人，但不代表你可以借由这份体谅得寸进尺。太子殿下，再一再二不再三，若还有下次，恐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 6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