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怀了你的崽》天命三寻

106、第 106 章

　　“三十二岁。”

　　姜晚玉指尖敲了敲纸面上年龄的字样，将心中疑惑问出：“她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何至差了这么许多？”

　　贺冲道：“王爷有所不知，昆英族人虽一生多病多灾，却容颜不老，至死都会维持年轻时的模样。”

　　姜晚玉：“她的那位兄长，现在何处？还有，这上面写的女将军又是何许人？”

　　贺冲：“听知道此事的昆英族人说，她的兄长与那女将军一起来到长安，救女将军的心上人。当时正值先皇病重，九子夺嫡，临江王拥兵自重，勾结蜀地藩王意图谋反，女将军临危受命，义无反顾的率领中原军平叛。”

　　说到这，贺冲叹了口气：”本来战事尽在她掌握之中，不日就会有捷报传入都城，只是没想到敌军太过奸诈，最后一役，中原军死伤数万人。虽向朝廷申请了援军，奈何蜀地山高路远，喻将军率领的援军无法及时赶到，以致女将军不幸身陨，死在敌军乱箭之中。”

　　听到此处，女将军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姜晚玉：“这位女将军，就是有南岭女战神之称的——臧晓。”

　　贺冲点头：“不错。”

　　姜晚玉：“那她的心上人……”

　　贺冲：“正是彼时的燕国质子，燕无极。”

　　”仰赖于当今陛下，以雷霆手腕力破三国鼎立局面，令燕、韩两国归顺于姜国，一统中原，才换来如今这盛世太平。只是当时，燕无极身为敌国质子，与臧将军相知相恋，却是为世人所不容的。”

　　姜晚玉：“据说臧将军罹难后，远在京都的燕无极得到消息，明白自己从此没有了庇护，竟对先皇痛下杀手，随后带着先皇首级连夜逃回了燕国。臧将军尸骨未寒，他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这般无情无义之人，确实配不上臧将军一片痴心。”

　　“非也。”贺冲道，“不是落荒而逃，而是复仇。”

　　姜晚玉：“复仇？”

　　贺冲：“燕无极之所以身中奇毒，是因为他代臧将军喝下了毒酒。”

　　”那杯毒酒，原是燕国使者以他的身家性命威胁，要他想尽办法喂给臧将军喝的。若能铲除臧将军，朝中再无能人可用，燕国将临江王作为傀儡扶持上皇位，以后姜国大事小情，皆为燕国操控。”

　　姜晚玉：“燕无极为保护臧将军，喝下了毒酒，臧将军为了他，不惜涉险入苗疆。而痊愈的燕无极得知臧将军不幸战死，悲痛之下选择回燕国——事情大概如此，只是他在姜国是个被人看不起的质子，在燕国恐怕也是个不受宠的，就算用先皇首级当做军令状，回了燕国，又能做什么？”

　　“殿下当时还未出生，有所不知。”贺冲回想起往事，不禁唏嘘：“燕无极当初被选做质子，是因为他有个出身卑贱的母妃。此人看似卑贱可欺，却有狼子野心，他能放下脸面，在姜国隐忍伏低，得到先皇器重和臧将军倾心相待，回到母国更是如鱼得水。”

　　”此次回到燕国，他知燕国皇帝重孝道，便日夜守在燕皇身边，苦心伺候三载。其间将他的兄弟们一个个从高位上拉下来，等到燕皇病逝，他大权在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姜国，跪在臧将军的灵前。”

　　“后来，姜国实力强盛，远超燕韩两国。姜国要一统中原时，燕国第一个归顺姜国，燕无极主动革除了皇位，奉姜国皇帝，也就是如今的陛下为尊，而后退隐山林，从此不问世间事。”

　　姜晚玉：“此人当真可怕，不惜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隐忍蛰伏数载才取得的皇位，说不要就不要了。九五之尊的权力，竟也比不上心中情爱。”

　　贺冲道：“谁说不是呢。也多亏了他对臧将军一片情深，才令陛下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偌大的燕国收入了囊中。至于韩国，弹丸之地，有谢军师陪陛下冲锋陷阵，没有不降服的道理。那时谢军师在侧，刚登基不久就统一了中原的陛下，施行的是仁政，收拢了民心，就连燕国和韩国的原住民都逐渐归顺于陛下，如今看来，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献帝施行暴政，与刚继承大统时完全是两副嘴脸。

　　姜晚玉不想再谈论献帝和容嘉妃，转移到正题上来：“说了半天，来没说药童的兄长在哪？”

　　“她那位兄长跟随臧将军去了蜀地，最后一役亡者众多，像他这般籍籍无名之人，就算死了，连个为他殓尸的都没有，大概已经不知不觉的故去了。”

　　“至于药童，卑职只能查到她后来去往何地，并不知有没有找到她那兄长，但卑职推测，若找到了，她不是央求兄长早点婚姻嫁娶，就是替自己报被炼成药人之仇。”

　　姜晚玉：“究竟何为药人？”

　　贺冲将卷宗翻到最后，说道：“殿下请看，这里有昆英族炼制药人的记载。”

　　每年年初，昆英族都会用占卜来挑选出十一二个，需要被献祭出来的年轻女子作为药人。

　　每年都要挑选，是因为许多药人捱不到年末，或因身体虚弱而毒发身亡，或因备受折磨选择自戕。

　　要将正常人炼为药人，需把人投入到一个名为“祛祟”的水井中，上方以磨盘压之，磨盘中间仅有一枚铜币大小的缝隙，唯阳光和月光能够自由通行。

　　待七日后，沐浴过并日夜用这神奇井水饱腹之人便会被捞上来，转而投入蛇虫鼠蚁齐聚的万蛇窟中。

　　万蛇窟盘聚着一蛇王，尤爱年轻女子，被它亲自看上的人，会得到它从蛇腹中吐出蛇丹，吃下那能够让人百毒不侵的蛇丹，才有资格做昆英族的药人。

　　反之，若它不喜，就会将人从头到脚的吞吃入腹。

　　成为药人的女孩子们，从此被拘在万蛇窟中，成为族人专属的药罐子，直到下一年新的药人被选中，才得以逃脱。

　　毒发之时虽不能教她们身亡，却因为神志清醒，要受比常人更多的痛苦。

　　正因此，绝大多数被选中当做药人的女孩都是有来无回，灵魂也永远被困在阴冷潮湿的蛇窟之中。

　　就算侥幸回了尘世，也会因年轻的身体被毒性磋磨，郁郁而终。

　　姜晚玉看完了记载，缓缓道：“这等穷山恶水之地，有如此陋习倒不奇怪。”

　　贺冲：“卑职替殿下提审了那位药童，不管面对什么刑罚，她都面不改色，毫不畏惧，只有提到她那位兄长时，神色间才有了波动。卑职谎称已将她的兄长抓进大牢，她似有不信之意，片刻后才又恢复了平静，想来，她的那位兄长已不在人世。”

　　姜晚玉垂眸思索：“一个死人，如何拿来威胁她？”

　　“人死了，物还在。”

　　贺冲神秘的笑了笑，叫来门外的侍从。

　　侍从手中捧着一个漆黑的陶瓷罐子，贺冲让侍从把陶罐放到桌上，又吩咐他出去。

　　待侍从离开后，贺冲方道：“殿下可知，这是何物？”

　　姜晚玉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皮笑肉不笑的道：“没想到贺大人这般高风亮节之人，也有扒人祖坟的习惯。”

　　“哪里。”贺冲谦虚的表忠心，“只要能为殿下办事，卑职不要这个名声也罢。”

　　姜晚玉：“是她兄长的？”

　　贺冲摇头：“是扶英长老的。扶英长老自小看着药童长大，又是药童的恩人，她在药童心中的分量，大概比那弃亲情于不顾的兄长要重得多。”

　　姜晚玉面上并无喜色，淡淡的向贺冲道了声谢，便让魏乾把陶罐仔细收好。

　　要离开大理寺时，贺冲叫住了他：“殿下。”

　　姜晚玉：“还有何事？”

　　贺冲笑的意味深长，说道：“若殿下不慎将这陶罐弄丢了，也可换个其他的瞒天过海。毕竟，人死了烧成灰，都是一个模样，又如何知道谁是谁呢。”

　　姜晚玉坐在软轿中。

　　他本欲去往刑部大牢，却临时改了道，去了京郊的一处孤坟。

　　这一路上，顷刻间乌云蔽日，天色骤然阴沉，须臾，下起了鹅毛大雪。

　　等到了京郊，泥土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姜晚玉撩开帘子下了轿，在无字碑前站定。

　　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接二连三的融化成水，魏乾赶紧为他撑起伞。姜晚玉冷冷注视那石碑许久，闭了闭眼，吩咐暗卫：“找工具开棺。”

　　死后开棺，实为大不敬。

　　魏乾犹豫：“这……”

　　姜晚玉回身甩了他一巴掌，喝道：“还不快去！”

　　魏乾没再犹豫，他将伞交给身边的侍从，自己去附近的村里找工具。

　　湿漉漉的厚实泥土被铁锨翻了出来，露出黑色棺椁的一角。

　　众人合力开了棺。

　　里边没有尸首，只有一个陶罐。

　　魏乾将陶罐捧在手中，回到姜晚玉身边，呈在他面前。

　　姜晚玉的手微微发着抖，抬了起来，又放下，别开眼，对魏乾说：“打开。”

　　魏乾依言将陶罐打开，惊讶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内里，欲言又止：“王爷，这陶罐里怎么……”

　　什么都没有。

　　姜晚玉倏地回过头，死死的盯着那空陶罐，他从魏乾手中劈手夺了过来，又狠砸到了地上，陶罐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崩得满地都是。

　　他抬手捂住脸，喉咙里发出低哑的笑声。

　　那笑一声比一声高，好像要把肺里的空气都耗尽了一般，躬起身子，捂着肚子，声嘶力竭的笑。

　　他早该想到的。

　　姜晚玉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今日之事，谁若说出去，本王要他人头落地。”

　　他要让愚弄过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