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阿知拿了几块绿豆糕往回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只听院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他吃了一惊,绿豆糕也来不及咽,抬脚就往院里跑。
没见到人,门大敞着,花瓶茶壶碎了一地。
须臾,又有一个玉碟被摔了出来。
阿知赶忙走进去,姜晚玉正双目泛红的发着怒,见他来了,冷冷哼一声,把下一个要摔的物件放下,揽紧了松垮的外袍。
他的发梢还滴着水。
刚才沐浴时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享受被阿知捧在心尖上宠的感觉,谁知说着说着,阿知突然没了声音。姜晚玉忙唤婢子去看,得知阿知已经离开,便随手披了件外袍,起来发了一通的脾气。
现在阿知回来,姜晚玉心下稍缓,还是气他不告而别,对他也没个好脸色。
阿知接过婢子递过来的布巾,去擦姜晚玉的湿发,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姜晚玉会无缘无故的生气。不过娘子嘛,宠就是了,宠爱宠爱,宠即是爱。
阿知把一块绿豆糕塞进姜晚玉嘴里。
姜晚玉瞪他一眼,含糊出声:“这什么……不吃!”
说不吃,倒也没吐出来。
绿豆糕入口即化,混着唾沫瞬间就咽了下去。
阿知又吃了一块,还剩最后一块,问姜晚玉:“还吃吗?”
姜晚玉别别扭扭的,既不说吃也不说不吃,只等阿知强行喂给他。
阿知以为他不吃,就自己吃了。
姜晚玉气道:“最后一块是我的,谁让你给吃了!”
阿知委屈:“我刚才都问你了……”
“滚。”姜晚玉扭了一下身子,不让他擦自己的头发。
他这样无理取闹,阿知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他了,他把布巾一放,说道:“我再去给你拿。”反正小厨房多的是。
姜晚玉脖子一梗,他还是气阿知刚才擅自走了,让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虽然自己没让他留在原地等。
他胡搅蛮缠道:“不行,我就要刚才那块。你拿了新的来也不是刚才那块,我就要刚才的,你吃下去了,你说该怎么办吧。是把喉咙割开还是胃割开,你自己选,你今天必须把绿豆糕给我还回来。”
阿知也有些生气了,什么配不配得上都化作浮云抛到脑后,就姜晚玉这死命作的功力,也只有自己才能受得了他,只有自己对他不离不弃。
没错,他们是天生一对!
于是想通了的阿知说:“我哪个都不选!”
说罢他捧住姜晚玉的脸,亲上殷红如花瓣的唇。
唇上的触感让姜晚玉整个都呆住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一下闪过了很多画面。
有十六岁时,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为讨好他,在他卧榻的房里安了个侍妾。那侍妾粉面桃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唇不点而朱,是个十成十的美人。
那晚姜晚玉喝的醉醺醺的,侍妾扑上来热情的吻他,轻柔的厮磨他的唇,身上的脂粉香的醉人。
姜晚玉的酒一下醒了,心中却全无旖旎心思。
他推开娇艳的侍妾,爬在床头吐了个昏天黑地。
恶心。好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亲吻如同性.交一样,早在他心中被判了死刑。
那是十二岁的时候,容嘉妃骑到他的身上,吐气如兰。
她早已是个疯女人,献帝却贪恋她的美色,不愿将她送入冷宫。
献帝说,送入冷宫的花儿很快就会枯萎,他要养着这朵世上最美丽的花,给以充足的露水和养分,等他什么时候有心情就来采撷一番。
他错了,花儿最缺的不是露水和养分,是阳光。
所以尽管这朵花表面上看起来依旧好好的,其实泥土底下的根茎全部坏透了,烂透了。
献帝为了让高傲的宠妃低头,不惜在她身上用了最强效的媚.药。他要让她像狗一样求他,他要让她成为一个再也离不开男人的婊.子,他要把她那宁折不弯的傲骨一寸一寸打碎。
容嘉妃掐着他的脖子亲吻他,说这是献帝逼她的。
她说跟自己亲生儿子在一起,会比跟其他男人交合更令献帝痛苦。
所以当她有了这个违背人伦的想法,毫不犹豫的决定将年幼无知的稚子一同拖入地狱。
凭什么只有她痛苦,凭什么。
说到底,姜晚玉没做错什么,只因为是献帝的血脉,就被当成了复仇的筹码。
所以根本就没什么公不公平,没什么对与错。
他不被期待的生下来,还渴望好好的活着,还在贪婪的呼吸,幻想着父母对他哪怕有一丁点的爱,这些种种不切实际的奢望,本身就是个错误。
从姜晚玉怀着对父亲和母亲的敬意踏入这所寝宫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彻底被两个自私的人毁了。
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帝王与宠妃间博弈的牺牲品。
尽管他是两人有血缘关系的子嗣。
他感受不到爱。
其实他明明也有人爱,乳娘爱他,甚至不惜冒着杀头的罪名深夜来找他,只为和他说两句体己话,送几块亲手做的小点心。
她把做好的桂花糕放在怀里带过来,吃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最后因为容嘉妃的一句不喜欢,她死了,尸体漂在长满莲花的池塘里,像根无依无靠的浮萍。
唯一爱他的人死了。
他却不允许悲伤,不允许去祭奠,甚至不允许怀念。
为什么呢。是他的错吗?是他不配得到爱吗?
年幼的姜晚玉不知道,也没心思再去猜,他已经遍体鳞伤。
记忆里那些鲜血淋漓的亲吻,连回忆都是一种罪过。
一想起来他就会吐。
绿豆糕绵密的甜味进入他的口腔,姜晚玉睫毛颤了颤,他抬眼看了看阿知。心想,不反感,因为是这个人,他才不会觉得恶心,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因为亲吻他的人是阿知,也只能是阿知。
这么想着,他索性闭上了眼,任由阿知肆意妄为的举动。
阿知气喘吁吁的,他抬起头来用手背擦了擦嘴巴,红着脸道:“行了吗?最后一块绿豆糕你尝过了,跟其他的绿豆糕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嗯。
阿知我早就尝过了,跟其他人不一样,很特别。
姜晚玉舔舔唇:“算了,暂且饶了你。”
阿知等这句话多时,差点没给他跪下,谄媚道:“哇哦。您真是大人有大量,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船到桥头自然直,直上云天济沧海……”
姜晚玉斜睨他,“闭嘴。”
阿知就闭了嘴。
替姜晚玉擦干了头发,换好日常的衣服,天黑了所以不用在意仪表因而没有束发。他就这样披散着头发,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美的令人窒息,跟个夺人精魄的妖精似的。
姜晚玉凑近了阿知,把头埋在他的颈边,幽幽的暗香飘进阿知鼻子里,“闻闻,还有酒味吗?”
阿知的脸‘腾’的一下烧了个通红,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有了。”
“呵。”姜晚玉直起腰,拢了拢衣服,伸手点点他的额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丢人。”
阿知拍了拍脸,艰难的呼出一口气,说道:“太漂亮了嘛。”
“哈哈。”
姜晚玉忽的笑了起来,他又觉得自己不正常了。如果换了旁人敢这么评价自己,那个人的舌头肯定被割了下来,然而阿知这么说,他有些飘飘然,心想:是啊,我生来就是这么漂亮,专为了迷倒你的。
他们一前一后的去了书房,阿知把藏在书桌底下的拿出来,展开给姜晚玉看。
姜晚玉看到了阿知新画的蝴蝶刺青。
“喜欢吗?”阿知问。
“还行。”姜晚玉说着还行,心底却是欢喜极了,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抖起来,昭示着他的口是心非。
阿知料想到他会态度冷淡,哦了一声,心底没怎么失望。
他不甘心,又问了句:“你会收下吗?”
“嗯。”姜晚玉已经想他该把画收在哪里才不会弄丢。书房的暗格?不行,他要是晚上想看怎么办,还要摸黑过来取。床边的暗格?应该可以,只是那处暗格做的比较小,不知能不能将画放进去。
要赶紧回去试一试才知道。
“……”阿知咬了咬牙,伤心道:“我不想送给你了。”
“嗯…你说什么?!”姜晚玉瞪圆了眼。
阿知黯然伤神:“这幅画的不好,配不上你。”
“谁说的!”姜晚玉把画卷起来,宝贝的收在怀里,扬起下巴道:“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你休想再把它收回去。”
阿知问:“那它配得上你吗?”
姜晚玉撇过脸,只留下只通红的耳朵尖:“若是入不了我的眼,一早就把它撕了毁了,怎么还……还问配不配得上?”他聪慧过人,顷刻发现了症结所在,原来阿知是埋怨他当时的所作所为,说什么“送东西你配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啊,原来在这等着说呢。
姜晚玉有心道歉,可他嘴硬得很,说不出半句软话。他抱着卷轴踌躇片刻,到底拉不下脸来说诸如错了什么的,撂下一句“你爱信不信”就出了书房。
到了寝室,先去打开大床里侧的暗格。那暗格的尺寸也是绝了,严丝合缝的接纳着画轴,再少一点根本不可能放下去。
姜晚玉美滋滋的放好画,就坐在床上等。
等了一炷香也没见阿知回来,心里开始焦躁不安,差人去寻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