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过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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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珞一愣，站在一群孩子中间的正是林雨，他穿了一身绛色衣裙，手中提了一盏灯笼，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
朦胧的灯火映到他脸上，使他那白玉般的面颊竟染上一抹绯红，一双眼睛更是亮若晨星，里面盈满笑意。
安珞的心没来由地轻轻一颤，竟是不敢再直视林雨。
林雨看到安珞，却是面色不改，笑道：“给阿珞姐拜年，阿瑛在吗？”
安珞结巴道：“你…你…不是已经及笈了吗…怎么…还同她们…”
林雨眨眨眼，道：“呵呵，不是才及笈吗？若是出嫁了，便不能再同孩童时一样了，今年好歹再闹最后一次吧。”
说完，眉间闪过一丝轻愁，一瞬即逝。
安珞听他说到嫁人，心中微有些不自在，忙道：“阿瑛不在，他去了冯姨那里，都进来吧。”
她侧身让开门口，一群孩子呼啦一声簇拥着林雨挤进门去，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经过安珞身边时，突然大声嚷道：“我知道！小雨哥哥最喜欢阿珞姐姐！”
听到这石破天惊一声喊，安珞犹带着笑容的脸一僵，她慢慢转过头去，便看到林雨瘦削颀长的身影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向院中走去。
一个孩子大声嚷嚷出来，其他的也跟着喊开了：“对！对！我们都知道！小雨哥哥最最喜欢阿珞姐姐！小雨哥哥最最喜欢阿珞姐姐！”
一声接一声，喊声清脆，带着孩子们的天真无邪，一股脑涌入安珞的耳朵。
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待反应过来，脸腾的便红了，她急急跟在孩子们身后，低斥两声：“都别吵吵了！不然不给拜年钱了！”
孩子们哄笑几声，终是不再嚷嚷了，看到安澜和陈氏苏氏拿了点心和钱出来，又一窝蜂跑过去，纷纷拿点心拿钱。
林雨便站在院中，等到孩子们都走后，才对陈氏等人道：“陈姨父，苏姨父，小雨给你们拜年了。”说完，深深福了一礼。
陈氏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道：“好孩子，咱们不讲那些，快进屋去，外面冷！”
林雨笑道：“陈姨父，我就不进去了，阿瑛也不在家，前两日他说阿珞姐养的水仙花开了，要送我一盆，我便厚着脸皮来要了。”
陈氏忙道：“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不过是一盆花，你喜欢，拿去便是。”
又回头对安珞道：“阿珞，你带小雨去选一盆水仙花，要选好的啊！”
安珞红了脸，也不敢不答应，只得远远地对林雨道：“跟我来吧。”说完，进了东厢房安瑛住的屋子。
屋子里，桌上地上摆满了花，有水仙，有茉莉，有兰花…自从安珞迷上了养花，几个屋中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人人屋子里至少有七八盆，安瑛的屋中更是多。
林雨一进屋便被桌上一盆盛开的水仙吸引了目光，青翠的叶子中间矗立着朵朵白瓣黄蕊的水仙花，使屋中凭空多了几分春意。他赞叹道：“这水仙花开得真好！”
安珞听了林雨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她抓抓头发，鬼使神差的竟说了句：“我觉得茉莉花更适合你，又香又白。”
说完便后悔了，直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老天爷！她到底说了什么呀！她不敢看林雨，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又怕林雨恼了，结结巴巴解释道：“我…这…不是…那个…”
结巴半天，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林雨看她紧张难受的样子，洒然一笑，道：“这个时节，茉莉会开花吗？”
一句话便化解了安珞的尴尬与紧张，她颇有些自得地道：“我那里便有一盆，昨日才刚刚开的花，我这便去搬来。”
说完，一阵风似地出了屋，转眼便端着一盆枝叶繁茂的茉莉花又进了屋。
芬芳馥郁的茉莉花香，夹杂着屋外的冷气，铺了人一头一脸，林雨看着那洁白得仿佛透明的花朵，惊喜万分。
“阿珞姐，这是你种的？真是好本事！”
安珞原本已恢复正常的脸再次红了，她结巴道：“这…也没什么…只…只需细心些便是了。”
她偷眼看看林雨，见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茉莉花，突然觉得，这花就应该送给他，如果不送给他，自己便会不安，会后悔。
安珞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把花送给了林雨，还细细嘱咐了他要如何侍弄：何时浇水，何时掐尖，何时施肥…直到林雨喜滋滋抱着那盆花走了，灯笼都不要了，她才回过神来。
她…她竟然…竟然把自己最喜欢的一盆茉莉花送给了他？要知道，安瑛同她要了多少回，她都没舍得给啊，如今，只是眨眼功夫，便送给林雨了。
安珞晃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可是眼前却浮现出林雨在灯火中浅笑盈盈的脸，竟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在她对面。
她一定是方才晚饭时喝多了酒，醉了。
她给自己找到一个貌似合理的解释，这才松了口气，甩甩头，出了屋子。
三十晚上，晋安陪着安大娘陈氏等熬了半宿，终于支撑不住，才回屋睡了。
初一一整天，跟随安大娘等到村中各家拜年。
初二一早，便准备驴车，这日是回娘家拜年的日子，陈氏和安大娘要带她们兄妹三个去陈家。苏氏也带着安澜和安柳，由安二娘陪着，回了娘家。
陈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将带回娘家的东西又验看一遍，这才上了驴车。他已有两个多月没回娘家了，上次回去，还是陈柯的女儿满月时，他去喝满月酒。
去年十月间，陈柯的夫郎孙氏产下一女，如今已满百天了。
驴车不紧不慢驶在乡间土路上，小小的驴车上载了五个人，还有杂七杂八小半车东西，晋安怕驴子受不了，走到半路，便和安珞跳下车，跟在后面走。
陈氏怕两人累着，不住叮嘱赶车的安大娘慢些，晋安笑道：“跟在车后面活动活动便不觉冷了。”
陈氏皱眉道：“今年比往年要冷得多，看这天，只怕还要下雪。”
晋安道：“下雪也不怕，不是有毛里儿的大袍子和斗篷吗？若是实在冷，呆在屋里不出门便是了。”
安大娘道：“咱们庄户人家，穿那么贵重的衣裳，干活总是不便，不小心弄脏了又心疼。”
陈氏听了嗔道：“叫你享福你还不愿意，那可是女儿孝敬咱们的。”
“呵，我哪里不愿意了，你不也没穿过？阿瑛昨晚便把那件毛里儿的披风找出来了，你怎么试试又收起来了？”
“那件…穿到身上全身上下不自在…”
“呵呵，我不也一样。”
晋安听着两人拌嘴，笑得咧开嘴，再也合不上。原本她考虑着这个世界还没棉花，也没有羽绒服，冬天又寒冷，便在县城中买了些皮毛，厚锦缎，每人都做了一件毛衣裳。
没想到几人都穿不惯，倒是苏氏和安柳，实在是怕路上寒冷，今日方才穿上。
一路说笑着，不觉已来到下凹村，走在村中，遇到有相熟的也是回娘家的，又闲话几句。
陈氏的哥哥因为嫁得远，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因此，今日照旧只是安家五口人来到陈家。
陈家又另盖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赶在年前搬了进去。陈广还买几个使唤小厮。
陈氏等人一到大门口，便有候着的一个小厮福了个礼，问明是陈氏一家来了，飞奔着进了院门去回禀王氏。
晋安打量这座新宅院，高大的青砖院墙，黑漆大门，大门左右各蹲着一个石头狮子，看起来非常气派。
不多时，陈广和李氏便带着陈柯、陈静迎了出来，一番厮见后，陈静拉了安瑛的手笑道：“咱俩可有些时日没见面了。”又回头拍了拍晋安的头惊讶道：“阿瑾，你可比我还高了，长得真是快！”
晋安不提防被陈静拍了两下，很有些不自在，她现在个头确实不低，都快赶上安大娘了，她自己估摸着，怎么着也得有一米七以上吧。
小厮开了侧门，陈柯把驴车赶到院中，晋安便跟在一群人屁股后面进了院门。
前院十分宽敞豁亮，小厮忙着把东西卸下来，搬到前院客厅中，陈大宝和王氏已在客厅中等候多时，见了陈氏安大娘，都喜笑颜开。
众人在客厅中说了会儿话，王氏便带着陈氏等男眷和晋安到里间屋说话，留下陈大宝、陈广、陈柯在外间客厅陪着安大娘和安珞。
都坐定后，王氏四下里一望，看到晋安坐在最下手挨着门的地方，便对她招手道：“阿瑾，到姥爷这边来。”
晋安只得走到王氏身前，恭敬道：“姥爷，叫外孙女有何吩咐？”
王氏笑得满脸皱纹团成了一团，拍她一巴掌道：“听你爹说你出息了，果然，连说话都文邹邹的。”
一席话说的屋中人都笑起来，晋安也羞红了脸。
王氏又摩挲着她道：“听说你跟人合着开铺子？很是赚了些银钱？那便多孝敬你娘爹些，也让她们享享福，这些年，可苦了她们了。”说着，眼圈便红了。
晋安生怕王氏又哭哭啼啼，忙道：“姥爷教训得是，外孙女都记住了，以后必会遵从您老人家的教诲，孝敬母父，友爱姐兄，姥爷可不要再伤心难过了，若是伤了身子，便是外孙女的罪过了。”
一番话，又把王氏逗乐了，他拉了晋安的手对李氏笑道：“你看这孩子多会说话，那些个读书人也没她会说。”
又对一旁伺候的小厮道：“快去多拿些点心果子来给表姑娘吃。”
陈氏忙道：“爹，阿瑾不小了，可别惯坏了她。”
王氏一听不高兴了：“她才多大个孩子，也是她心思活，才跟人合着开个铺子赚些钱，那些大户人家里像她这么大的，只怕还在爹爹跟前偎着呢。”
说完了，索性把晋安搂在怀里。
晋安忙柔声道：“姥爷，外孙女身子沉，可别把您压坏了，外孙女还是坐下吧，就坐在姥爷身旁可好？”
王氏这才应了，吩咐小厮搬椅子让晋安坐他身旁。
正说着，就听到门外一个清脆的童音喊道：“舅爷来啦！舅爷抱玉儿！”
话音方落，门帘被掀开，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大红锦衣的小童来，正是陈柯的儿子——陈玉。
陈柯的夫郎孙氏抱着刚过百天的孩子跟着进了屋，陈氏和安瑛一见之下，立刻都围了上去看孩子。
陈氏看着孩子道：“来，让舅爷抱抱！“
孙氏遂把孩子递到陈氏怀中，陈氏小心翼翼抱了孩子，不住夸赞。
晋安探头看那孩子，生得又肥又白又大，白胖的小手含在嘴里，小短腿儿不住乱蹬，十分有趣。
王氏看她勾着头看，笑道：“过去看吧，等你有了孩子，也是这般。”
晋安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她的孩子？一个…男人给她生的孩子？这屋子里明明挺暖和的，她…她…她怎么觉得有些冷呢？
陈氏抱了一会儿孩子，对安瑛道：“去把给孩子的百天礼拿出来，百天没来，礼可不能落下。”
安瑛答应着从袋中拿出一个锦盒来，递给孙氏。转身又从屋外那一堆带来的东西中拿出个包袱来。
孙氏笑道：“我便替孩子先谢过舅舅了。”一面把锦盒打开，待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却是一愣。
锦盒中是一个金子打造的长命锁并一对金镯子，黄澄澄金灿灿，躺在大红的锦缎中。长命锁下坠了流苏似的金链子，镯子上挂了几个小金铃铛。看大小，估摸得有二两多金子。
孙氏急忙道：“舅舅，这礼太重了！甥女婿不敢收。”说着，把锦盒递给安瑛。
安瑛如何肯再拿回来。陈氏便道：“舅舅给的，为何不收，你阿瑾妹妹如今赚了些银钱，这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王氏便道：“既是你舅舅给的，便收下吧，你舅舅如今日子也好过了，你不必过意不去。”
苏氏这才拿了锦盒。安瑛又把包袱打开，把一些小衣裳，小鞋子，荷包锦囊等拿出来让孙氏看。
孙氏欢喜地收了，叫小厮送回房里。
陈氏索性把带来的东西都一一拿出来给各人分，无非是些布料、鞋袜、荷包、簪环梳篦等物，当然，少不了肥皂和香皂。
一堆东西中，还有安珞养的几盆水仙和一盆正在开花的茉莉。
王氏见了那几盆花，爱不释手，对陈氏道：“想不到我的外孙女都出息了，大冷的天，竟养得这花都开了，可得有些本事！”
说完，指着最好的一盆水仙和那盆茉莉道：“你们别和我抢，这两盆我先要了。”转头便吩咐小厮立刻送到他屋里去。
众人便笑：“都是孝敬您老人家的，您喜欢哪盆便拿哪盆！”
屋中一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在陈家住了两日，至初四清早，一家人才返回了秀水村。
初五，正是立春之日，在一片爆竹声中，迎来了庆嘉五年的春天。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过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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