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过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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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煮白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晋安糊着窗纸，脑中不觉浮出这首儿歌来，小的时候，每年一进腊月，奶奶就会笑着给她念这首儿歌。后来，奶奶去世了，再没人给她念起。再后来，她日渐长大，过年也越来越没意思。她本以为自己早已把它忘了，哪知，今日自起来便忙忙碌碌，扫房扫地，准备年货，竟让自己如此清晰地记起了这首儿歌。
堂屋中，陈氏和苏氏仍在整理昨日带回来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堆满了屋子。妯娌两个一边收拾一边闲话，笑意晏晏。
安珞和安澜登着梯子在扫房，安瑛和安柳去给村中长辈朋友送带回来的年货等物。安大娘和安二娘姐妹俩则在院中杀鸡宰鸭。
院中传来鸭子嘎嘎的叫声，夹杂着陈氏和苏氏两人的笑语，还有安珞和安澜不时喊一嗓子：大姐，把鸡毛掸子递给我…那边还有一片灰…对…那边…
一切显得既忙乱又温馨。晋安抑制不住的微笑，这样的繁忙热闹，才算是过年。
昨日晌午时分，她们带着五车东西回到秀水村，陈氏等人日日翘首企盼，终于盼回了她们。
晋安看到陈氏和安大娘焦急等待的面容，看到冬日的暖阳下小小的院落，看到屋中炕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心中觉得无比踏实亲切，原来，这一切，早已深深印入她的心底，她早已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她们的一颦一笑，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分子。
一家人脚不沾地忙了一整日，终于把屋子院子收拾打扫干净，带回来的物品也都规整利索。
晚饭时，一大家子围在桌前，欢声笑语，七嘴八舌商议着年前这几日哪日做什么，还有什么没准备好。
安大娘和安二娘两个算计一番，道：“二十五是最后一次墟市，要把猪肉、鱼、羊肉买回来。”
又对陈氏和苏氏道：“你们也合计合计，看还缺什么，让阿澜列了单子，后日墟市，一并买来。”
陈氏笑道：“已经列了单子了，左右后日才是墟市，想起来缺什么，再往单子上添便是。”
安珞道：“后日墟市，还要再去卖些肥皂香皂，上次已有人定下了，总不好失了约。”
安二娘听了道：“那咱们就都去吧，或买东西，或卖肥皂，左右家中已收拾利索了。”
众人欣然同意。
到了腊月二十五，吃过早饭，一大家子人，赶了驴车，有坐车的，有在地上走的，浩浩荡荡向墟市上赶去。
因着是年前最后一次墟市，人就异常多，摊子也比往常多了一倍，月母庙前的空地上挤挤挨挨，摩肩擦踵全是人。
安大娘做了分工，安澜和安珞负责售卖肥皂，她和安二娘、晋安去买猪肉羊肉等，陈氏和苏氏带着安瑛安柳采购单子上列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分好了工，便各自分头行动。
晋安跟在安大娘和安二娘身后，挤过人群，找到卖猪肉的摊子。
安大娘上次墟市便已和摊主说好，先定下了半只猪、祭祀用的猪头、两副下水等物，如今只需过称，算好价钱便是。
三人把猪肉抬到驴车上，又去买羊肉和鱼、酒。
转了几圈，驴车上已经堆得满满的，安珞和安澜的肥皂，也卖得差不多了。
晋安便买了几碗茶水，递给安大娘和安二娘，道：“我去看看爹爹和姨父，接一接他们。”
安大娘嘱咐道：“小心些，找不到就回这里等着。”
晋安应了一声，又挤到人群中，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寻找陈氏等人。
直转到月母庙西面售卖八角花椒等调料的摊子前才找到几人。
陈氏和苏氏正站在摊子前挑选花椒和桂皮等炖肉调料，晋安凑过去，往摊子上扫一眼，见不过是些肉桂、陈皮、香叶、小茴香、干姜等常见香料，并不见胡椒和干辣椒、孜然，便有些失望。
来到这个世界，她还从未吃到过带辣椒、胡椒和孜然味道的菜，即便在亦安县城最大的酒楼中，也没有这类菜品。
或许，启国还没有人种植辣椒呢吧，至于胡椒，晋安依稀记得，似乎是唐朝时才大规模传入中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是否已经种植或者由别国传入，但是，目前，肯定是吃不到的。
买完了调料，几人挎着篮子往回走，晋安察觉到安瑛神色不大对，隐隐带着丝怒气，便瞅个空子，悄悄问安柳道：“柳柳，我看我哥似乎有些不高兴啊…”
安柳听了，连忙朝她挤眼，小声道：“回去我再跟你说啊，可别让他听见。”
晋安一愣，难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但看安柳的样子，似乎不是大事，她便不再多想，只等回家再细问安柳。
时近晌午，一家人才满载而归。
草草吃过午饭，顾不上歇息，又忙着收拾从墟市上买来肉、鱼等物。忙忙碌碌，很快又到日西时分。
吃晚饭前，安瑛有事去了林雨家，晋安总算抓到机会询问安柳墟市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安柳眉眼弯弯，笑道：“三姐，你猜我和哥哥在墟市上遇到谁了？”
说完不待晋安回答，又道：“是那个于书呆，她娘竟是市吏，她的家便在墟市附近的阳滩村，嘻嘻…那人真真有趣，看到哥哥，远远便挤过来打招呼，偏偏一说话又脸红又结巴，真是急死人，还文邹邹的…”
“那我哥又为何生气？”
“嗨！那旁边有个摊主，想是同那于书呆相熟，竟然打趣她，说‘于姑娘，这莫非便是你的小情郎，要快些娶进门去哟，我们还要喝喜酒呢！’哥哥当时就恼了，转头便走，直把那于书呆急得，追在哥哥后面又是打躬又是作揖，不停道歉。”
“…”
原来是这么回事，安瑛被误认为是于欣的那啥啥啥了，怪不得他生气。
启国民风开放，从月母会便可见一斑，经常会有粗犷的大叔大婶们开少男少女的玩笑，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不想，这次却是惹恼了安瑛。
晋安以手托腮想了想，要说于欣这人倒也不错，就是着实腼腆，性格过于内向了，安瑛同她….倒也般配，不过，看安瑛，似乎不喜于欣啊。
算算安瑛的年龄，都可以成亲了，他却还没定亲，是不是有些晚了，那些好女儿，不会都被别家挑走了吧。
想到这，晋安突然有些紧张，她哥哥的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的幸福，可不能马虎，更不能错过了。
她又看看站在面前一脸娇憨的安柳，还有这个正太弟弟，到明年也及笈了，似乎也还没定亲呢。
她突然开口问道：“柳柳，你…有没有…呃….中意的人…那个…你也不小了…已经及笈，可以成亲了。”
问完了，她觉得有些唐突，又后悔了。
再看安柳，先是茫然，继而一脸羞色，冲着她翻着白眼，撅着小嘴忸怩道：“三姐…你…你怎么问人家…问人家这个…”
说完，一跺脚，跑了。
独留下晋安仍在苦思，要给他们找个什么样的妻主合适。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三日，陈氏和苏氏煮肉、炖鸡鸭、炸鱼、炸豆腐、炸丸子、发面。忙着准备过年各式各样的吃食。
安大娘和安二娘收拾祭祀用的猪头、羊头。
安瑛和安柳把新衣拿出来，让每人一一试过，看是否有不合适的地方，好赶在年前改过来。
晋安几人又去冯大夫那里帮忙干了一日活，紧紧张张，不觉已是腊月二十九。
到了二十九日，各样东西都已准备齐全，这日上午，陈氏和苏氏又蒸了两大锅馒头，到下午时，便开始烧水，轮着洗澡——曰洗尘。
晋安无事，便揽了烧水的活，把做肥皂的屋子腾出一大块空地来，暂时用做洗尘的房间。
待到全家人都洗完了，她才最后一个洗。
洗完了澡，擦干头发，换上干净衣物，晋安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畅快，要说这里有哪处不好，那便是洗澡不大方便，尤其是冬天，夏天还可以在河里解决，到冬天就惨了点，只能自己烧水，用木头澡盆洗。
好在，启国人普遍很讲个人卫生，基本上都是三日一洗澡，夏天时更是日日都洗，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能维持三日一洗的频率。
在城里时，租来的房子里有大灶，晋安便买了大澡盆，两日一洗，回到秀水村后，又改回三日一洗了。
把洗澡水倒掉后，晋安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天干冷干冷的，抬头便能看到满天繁星，闪闪烁烁。村中不时传来爆竹的噼啪声，不知谁家还在炖肉，浓郁的香味随风飘来，晋安用力嗅了嗅，对着深蓝的夜空无声道：爸爸妈妈，我在这里很好，你们好吗？
三十一早，天还未亮，陈氏和苏氏便起床做饭。这里的习俗是：三十早晨吃炖菜，就是通常所说的大锅菜：晌午要蒸包子，包子蒸熟后不能吃，要先祭祀祖先，祭祀完毕后，才能吃晌午饭；晚上则是整治一桌酒菜，全家一起吃顿团圆饭，然后守夜。
陈氏和苏氏炖了满满一锅菜，用大海碗盛了，端到桌上，桌子中间，放着满满一箅子大白馒头。
陈氏笑道：“吃了这碗炖菜，才算是开始过年，都多吃些，晌午饭还早着呢。
晋安挑起一筷子粉条，粉条已经炖得油润透亮，吃到嘴里，滑溜劲道，碗里还有丸子，五花肉片，白菜，豆腐，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白菜是自己种的，不施化肥，猪肉也是别人家家里养的，吃的肯定不是饲料，全部是绿色食品，吃起来味道就是不一样。
晋安吃了两碗菜，两个大馒头，这才满足地擦擦嘴。
吃过早饭，陈氏和苏氏便发面，剁馅，准备蒸包子。晌午，包子一出锅，陈氏便用盘子盛了，端给安大娘。
院中，桌案上摆着猪头、羊头、干果和点心等，安大娘点燃一束香，插到香炉中，然后跪到地上。
安珞、安澜、晋安、安瑛、安柳依次序跪在安大娘、安二娘、陈氏、苏氏身后，在安大娘的带领下，连磕三个头，安大娘将酒杯中的酒倒到地上，才算是祭祀完毕。
到了晚间，吃过团圆饭，晋安便带着安瑛和安柳去了冯大夫家。安珞和安澜在院中放爆竹，陈氏等在堂屋中闲话。
村中爆竹声响成了一片，伴随着孩子们的嬉戏声和笑闹声，显得热闹非凡。
安珞和安澜放了一会儿爆竹，方欲回屋，便听到门外传来孩子们的叫喊声。
安珞微笑，这也是亦安一带除夕夜的风俗，吃过团圆饭后，小孩子们便提着灯笼挨家挨户拜年，讨要点心、压岁钱等。
这必是孩子们到她家门前了。
安珞对安澜道：“是孩子们拜年来了，你去屋中准备钱和点心，我去领他们进来。
门外孩子们叽叽喳喳，不停大声喊：“拜年了！拜年了！”
安珞疾走几步，绕过影壁，便看到一群孩子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在门外聚了一群。闪烁的灯火中，一个少年盈盈而立，眉间眼梢满是爽朗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过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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