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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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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小小纸灯笼发出淡淡的光,映在她脸上。像是说起无关紧要的事情,但问的却是她最亲近的人。
“很好,韦大人对你姐姐十分宠溺,前几年还因此被言官们弹劾惧内。”
三娘有些不解的望向秦休筠:“为什么惧内会被弹劾?”
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有的样子。
秦休筠朝她笑了笑,解释说:“并不是说这件事是错的,只是韦大人官居要职,常常以夫人的名义拒绝各处宴请,他们请不到人,便以此借题发挥。”
想了想,又害怕吓到三娘,忙补充说:“这在官场内是常事,皇上是不会在乎这个的。”
“你有见过我长姐吗?”
“常常见面,韦大人的外甥娶了我姐姐家的女儿,她们两位相见恨晚,成了密友,我便托姐姐的福,常常去韦家做客,你姐姐做的江南点心是我永远吃不腻的。”
“我不记得长姐会做菜。”
落寞的神情,让秦休筠忍不住安慰她:“如果你二姐能嫁入莫家,你便跟着去吧,京城和扬州不一样,又大又繁华。”
三娘又微微侧头:“莫家是哪一家?很好的人家吗?”
秦休筠也侧头望着她,却顿了顿才说:“是很好的勋贵之家。”
表情不变,却不再多言。
三娘知道,计划被识破了,也没了继续走下去的兴趣,便引着秦休筠,将他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瑶回去便把事情一字一句的说给二娘听,二娘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嗤笑。
“秦家养出的孩子,怎么会没几个心眼呢。”失败也是必然的。
玉瑶却担心秦休筠有了防备之心,三娘就再也探不到消息了。
“不用怕,法子多的是。”
次日清晨,姚苓便急不可耐的进了园子里。
秦休筠才刚晨练结束,浑身黏腻的很,见她进来,顿时觉得头大。
姚苓却以为他是见到自己害羞。
“郁离起的好早。”
“音莲比我更早。”只得用帕子半捂住脸,离她远远的请她去屋里坐。
自己慌忙的回了内室去,用湿毛巾随便擦了擦,换了身雪青色新衣服出来。
姚苓雀跃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一下。
她专门找出了青色的衣服出来配他的!
她以为他喜欢青色!
谁知却换了雪青。
又不能当面说出来,只能把气撒在自己的丫鬟身上。
“这杯口裂了你没瞧见吗?”
半夏忙去撤下杯子,但又被姚苓叫住:“这里是芙蓉园,你当是在家里?杯子撤下去放在哪里,再换什么杯子过来,你都知晓?”
“奴婢、奴婢请小姐指教。”半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当我是这里的老妈妈,还要管杯碟碗盏的事?”
“奴婢知错了!”
“知道错了,就去改,跪在这里就可以了吗?”
半夏落魄而逃。
秦休筠向来秉承着不多管闲事的做法,即便心里看不惯,但是并没有插手她们主仆的事。
姚苓变脸似的对他甜甜的笑着:“郁离身边怎么没有随从?”
“有的,他们出去办点事情,过段时间就回来。”
“看来我们果真同命相怜了,现在我身边也没了下人。”
原本急急忙忙赶回来的半夏就愣在了门口,来不及思虑,便赶紧躲到院门外去。
秦休筠眼睁睁的看着半夏逃跑,尴尬的笑了几声。
姚苓却说:“现在风光正好,我带你去园子里逛逛?”
“不等等你的丫鬟,回来若是找不到你……”
“哪有主人等下人的道理……”
话音没落,姚苓就起身去拉秦休筠的手,被秦休筠借着擦脸躲开了。
她又想梅开二度,秦休筠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
“劳烦音莲带路……”
虽然不甘心,但是看秦休筠发红的耳朵,姚苓心里也觉得喜滋滋的。
秦休筠却只觉得焦躁。
芙蓉园分两院,倒不是外院与内院,而是花与木间隔了开来,秦休筠住的便是万木园。
这里到处长满了百年古树,却少见艳丽的大花。
二娘和三娘住在百花园,大多树不过房顶,遍地花朵,四季如春。
两个园子只靠一条长长的石子路隔开。
姚苓最不喜欢这条石子路,石子又小又圆,一边长着黏腻的青苔,一边花草蔓延,遮住了小半的路。
她既不喜欢石子搁在脚底的感觉,也不喜欢黏腻的青苔粘在鞋底打滑的感觉,更不喜欢被草叶遮住的虫蚁粘在身上的感觉。
可是,又不想让秦休筠觉得她娇气,还是跟着走了。
这条路是昨晚三娘送他回来的路,秦休筠觉得很有趣,便自然而然的想再走一遍,果然看到了夜晚看不到的景色。
心中的焦虑也舒缓了许多。
步子就越跨越大,渐渐和姚苓拉出了距离。
“等等我嘛……”
埋头苦干的三娘听到这娇媚造作的声音,就知道是姚苓来了。
她把种子埋好,直起身子,就隔着花圃看到了秦休筠和姚苓一前一后在园里“追逐吵闹”。
一旁挖坑的簪胜也看见了,忍不住对秦休筠的印象再次减了分。
“原来男人都一样,来者不拒。”
她父亲和自己的小姨勾搭在一起,母亲自缢,对男人本就失望,本以为京城大地方的男人眼界会不同,谁知道竟然会看上姚苓这种人。
三娘把剩下的种子放进坑里,薄薄的盖上土。
“这可是块肥肉,狐狸和肥肉可是天生一对,有什么好失望的。”
“可是她害得程小姐被禁足,听说,姑奶奶还打了程小姐板子,没个十天半个月都起不来床了……”
说起程锐,三娘确实怄气,她眼珠子一转,也不管刚刚种完花草弄脏了的衣裙与手脚,便回房间里拿了昨日刚刚打下来的柿子。
用锦缎手帕包着,双手沾满泥土的捧着,欢快的朝园中两人跑过去。
“苓姐姐好。”她远远的就超两人跑来。
姚苓还没看清楚,就被她扑倒在地。
“你干什么呀!”姚苓推开她,才看到扑倒她的人是三娘。
“姐姐难得来,我可太高兴了,你瞧,这是昨天打下来的柿子,我专门给苓姐姐拿的。”
柿子是干干净净的,帕子也不脏,唯独那双手,被泥土覆盖着几乎看不到原本的颜色。
姚苓瞬间觉得自己浑身都沾染了腥臭的泥土味道。
“快拿开!脏死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裙都是泥印子。
三娘还托着那颗柿子,半跪在石子路上。
全程没有人在意还在现场的意秦休筠。
那颗柿子红红的,好像与家里吃到的并不一样,又是鬼使神差的,秦休筠朝三娘伸出手,却只是拿走了柿子。
三娘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就连姚苓也不可置信。
一边又觉得庆幸——她以为秦休筠是要伸手扶三娘起来的!
三娘却觉得他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难道京城大族还吃不上一颗柿子吗?
秦休筠却沉浸在了香甜的汁水里,和清脆的果肉里。这和在家吃的果然不一样,虽然是硬的,但却十分爽口。
“这个柿子……”他兴致起了,想去看看柿子树,话说到一半才看到两姐妹呆呆的望着自己。
连忙咬住柿子,伸出双手,拉住了三娘的手,把人拽了起来。
姚苓心里又不对味了,她默默的骂着三娘坏事的小蹄子,一边贴上秦休筠,惊呼道:“哎呀,郁离,你的手也被弄脏了!”
他这才注意到,三娘手上的泥土也染在了自己手上。
只是三娘手小小的,只染了他手掌中的薄薄一层。
三娘倒是没再说些什么,把方才包柿子的帕子递给了他,再瞥了一眼姚苓,自己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衣裙凌乱,到处都是泥浆。
“怪我怪我,没有眼色,耽误了姐姐和贵人‘冶游’,三娘这就躲得远远的……”
冶游?
秦休筠这才回过味,伸手揪住了打算逃跑的三娘后衣领子。
“姚小姐的文采很不错,竟然还知道引经据典。”
三娘却被他猛地拽住,脚下一滑,重重的坐在了石子路上。
顿时整个屁股都被小石子狠狠的硌住,疼的她叫不出声,只剩下倒抽气的声音。
远处的簪胜一瞧,只觉大事不好,也顾不得别的,忙跑了过来。
姚苓却在一旁幸灾乐祸:“谁让你捉弄我们的,活该。”
秦休筠此时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就怔在那里,手里还揪着三娘的后衣领子。
“还不松开!”簪胜着了急,大力把秦休筠的手拍掉,想要扶三娘起身。
三娘却抱住簪胜手臂,倒抽着气:“疼、疼、起不来……”
“我不是有意的……”秦休筠急忙蹲下身去,想要帮忙,但又无处下手。
伤的是小姑娘的屁股,他哪敢说要查看。
三娘顾不得他,如今想翻个身,移开正戳在自己尾椎上的那块石头,却又被硌在屁股上的石头狠狠按住。
姚苓觉得她活该,便想拉起秦休筠:“不用管她,反正她的丫鬟也在,等会叫个大夫进来看看就好了。”
“不行,责任在我,”秦休筠略带自责的说:“今天没办法和音莲你一起游园了,来日再补偿你如何?”
但也并不需要姚苓的回答,秦休筠就已经丢了柿子,挽了衣袖,将三娘横抱了起来。
“快去找大夫。”一边指示簪胜,一边疾步往三娘的院子去。
此时的三娘只因为痛苦难捱后的劫后余生而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既没有在意自己如何的处境,也没有精神再和姚苓斗气。
姚苓跺了跺脚,到底还是跟着他们了。
这一切,都被二娘远远的望见。
三娘跌倒后,玉瑶是要去叫大夫和下人们的,被二娘拦住,她只是默默的观望着这里,直到秦休筠抱起了三娘,她才微微翘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