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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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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芎是提前和铺子打了招呼的。
三娘她们一进门,掌柜就引着去了一间宽广明亮的雅室。
女裁缝带着徒弟已经等在那里了。
几人又是选料子,又是裁量,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终于定下了三套。
女裁缝常常给京城里的夫人太太做衣服,所以机灵的很。
知道程家是韦家小姐的交好,可家里官位不高,便推荐了几块暗花的料子,又推荐了些赤金簪花或是玉簪,甚至还叫了梳头的妈妈上来,为程锐试换了几个时兴又不张扬的发型,这才终于让程太太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秦休筠和卢昭嘉赶来的时候,程锐便顶着只簪了两朵赤金梅花的翻荷髻,和三娘一起下楼。
卢昭嘉却愣住了。
翻荷髻是京城小姐们最长见的发髻,简单又好看,只要发髻上簪上一枝花便能衬出好气色来。
程锐却和她们完全不一样。
她还穿着扬州时兴的窄裙,拂柳细腰,挽在手臂上的纱帛随着她的脚步摇曳。
他猛的出现了错觉——这样的场景,仿佛在哪里经历过。
就连换了妆容的程锐的那张脸,也熟悉的不得了。
“门修好了?”
看见两人,程锐提裙子从最后一阶台阶上跳下来,一手掐腰,抬着下巴问。
秦休筠点了点头:“旧门已经破了,我们找人换了一扇新的上去。”
“等我回家看看,不如意我可是不罢休的。”
秦休筠笑起来:“好好好。”
接着又由秦休筠请客,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饭,直到下晌才各自散了。
回去的马车里,卢昭嘉悄悄问秦休筠:“你和程家小姐很熟吗?”
秦休筠望了一眼三娘,心里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却故意佯装无事的点了点头:“熟的很,我在扬州的时候,她几乎天天和我说话。”
卢昭嘉也望了一眼三娘,最终不再多说。
直到马车到了卢府,卢昭嘉离开,秦休筠才握住了三娘的手,一边垂头靠近她的耳畔,一边低声说:“卢昭嘉似乎对程锐有些不同。”
三娘不理解,侧过头去,嘴唇却轻轻划过了秦休筠的鼻尖。
两人都僵在那里。
三娘身上的味道要比之前还浓烈,秦休筠忍不住咽了喉咙,看着三娘微微发红的鼻头和湿润的唇瓣,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他往后靠了靠,深深呼了口气才继续说:“我以为昭嘉只对卿卿这样柔情,却没想到他对程锐又是另一个柔情样子。”
卿卿,是上次马夫提到过的莳花馆的小姐。
三娘自然明白卿卿是什么人。
“卢相公他……难道和卿卿小姐……”像是话本子里写的,青楼才女与官家相公相爱,却最终败在了门第上的故事。
“不是的,卿卿小姐怎样想的我不知道,但昭嘉并不曾动过让她进门的想法,至少现在还没有。”
可卢昭嘉却在外面为卿卿置了宅子。
秦休筠没把话说透,他总觉得若是今日说了,恐怕卢昭嘉和程锐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和程锐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那位卿卿小姐和程锐长得有些相像?”
“也不是,她们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几乎看不到相似的地方。”
三娘更不解了:“那你刚才又说他对程锐有些不同,到底是哪里的不同?”
秦休筠想了想,纠结的说不出:“大概,是那家伙没什么见识,头一次见到江南美人的原因吧。”
三娘玩心起来,故意质问起来:“那我呢?我和程锐可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你还没长开呢。”秦休筠笑起来,还不忘捏了捏她的脸颊。
三娘拍掉他的手:“哼,不就是说我长得矮,又不如程锐好看吗?”
“谁说的,你和程锐不一样,各有各的样子,是卢昭嘉只喜欢程锐那样子的,我只喜欢你这样子的。”
话一出口,三娘的脸就红的像颗枣,也不敢再戏谑说话,生怕秦休筠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转眼就到了忠勇王府举办桂花酒宴的日子。
这次却比往年都更热闹些。
有些没有请柬的太太们也四处找些门路跟着来,原因没有别的,只是因为晋王一家终于开启了关闭数月的院门,再次出现在了公开的宴席上。
程锐一家处在最末端,自然更多人上门。
说是请求,但无一不是傲气又不屑的,比告知好不到哪里去。
程都事没办法,不敢得罪所有人,最终只选择了自己的上峰侍郎冯大人一家。
论官职,侍郎头顶只有尚书大人一人,比他官职大的手中有请帖,比他官职小的自然不敢和他去争,程家也终于躲过了这一劫。
这天天还未亮,那日在成衣铺子里为程锐梳头的妈妈就上门了。
程锐虽然吃惊,但得知是三娘订下的,也就松了口气。
不过卯时,她和母亲就已经换好了正装。
那位妈妈收了赏钱,高兴的提点了几句:“往常那些宴请依照帖子上的时辰准时到是没什么,只是忠勇王府可不比旁的,咱们小门小户还得早去一会儿,不然迟了,夹在贵人之间,没得叫人嫌弃。”
程太太既感激,又紧张,手里的帕子翻来覆去的揉着:“可是咱们去的太早,主人家还没起床可怎么办……”
梳头妈妈摆了摆手:“太太想的太多了,那些大宅院可不像是咱们这样的院子,到了巷口连马车也进不来,还要走着进来,人家那里是有专门的院子停车的,咱们进去,只管停了车,和院子里的下人们说上几句话就得了。”
“原来是这样。”程太太默念着梳头妈妈的话,把人送了出门。
像是要应验这位妈妈的话,冯大人一家竟然早早就上门了。
巷子口太小,马车进不来,冯家的下人就来敲门,不耐烦的催促着,程家三口便出了门。
小小的马车里挤了七个人。
冯太太拿着帕子遮住口鼻,一边打量程锐。
“程都事常常炫耀自己有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如今一见,果真可爱。”
语气里尽是不屑。
程锐穿了那日新定做的石榴裙,栀子色的裙身上绣了鼠色宝相花,仔细去看时,也瞧得出绣线里掺着细细的一根金线,忽隐忽现,像是粼粼波光。
冯家带了两位小姐,打扮皆是京城时兴的样子。
和程锐坐在一起比较起来,淡雅的衣服就显得寡淡了。
只有头上的赤金和高髻硬撑着。
冯清月侧眸打量程锐,又悄悄趴在自己妹妹冯婉灵耳边一起说说笑笑。
不用想,她们也必然是在耻笑程锐。
冯侍郎倒是面上无意,和程都事说着一些衙门里的事情。
冯太太和程太太坐在一起,难免想在她面前装一装样子。
“你们大概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事情,咱们这可不是你们小小的扬州城,花里胡哨的便觉得好看,京城里的夫人小姐都更喜欢素雅文静的……不过凡事都有头一次,下回就有经验了。”
话里话外都在说程锐母女打扮太过妖艳。
程锐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心里不安,却始终相信三娘。
说着话,马车停了下来。
程锐挑开帘子一角,却发觉马车停在了斜对着忠勇王府大门的小巷中,听周围的声音,还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马车,一起将小巷挤满了。
“怎么停在了这里?”她有些疑惑,不由得嘴巴出了声。
冯清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当忠勇王府家里有多大,今日来客少说也有百来家,人人都要王府接待,那这一日可就做不了别的了。”
程锐心里不悦的诽腹:有能耐自己拿了请帖进去!
面上却还是没说什么。
她只挑着帘子看着,气派的王府门前安安静静的,直到辰时刚过,王府的边门准时打开。
秦休筠卷着袖口出来,一边和身边的下人交代着什么。
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倦态的秦念慈。
兄弟两个只不过在门前讲几句话,就把马车里的小姐们都惊动了。
不只是冯家的姐妹,程锐还听到这巷子里此起彼伏的哀叹声。
“是秦小相公啊!”
“让我瞧瞧!”
冯婉灵挤过去,用力的挑开了帘子。
秦休筠余光中一动,自然也注意到了停在巷口的那辆马车。
品级低的官员们向来把马车停在附近的小巷子里,但是这一辆显然是不懂规矩的——马车屁股大半都挡在了巷子外。
秦休筠本来懒得管,转过身去时突然又想到什么,招了门子上的管事问:“那个是谁家的车?”
管事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见过,眼生得很。”
可是秦休筠明明看到了那日试妆时和程锐一模一样的发髻,就连那两朵赤金花也一模一样。
他又回身望过去,马车里的两位小姐惊呼一声,忙放下了窗帘子。
确实,他不认得这两位小姐,也确实在窗角再次看到了那个发髻。
“去,给巷子里的大人们送些茶点。”
秦休筠意味深长的对着管事抬了抬下巴,管事立刻明白过来,小跑着去准备了。
秦念慈却伸了个懒腰,不懂秦休筠这么做的原因:“管他们干什么,若是有请柬早就来了,这些人一瞧就是想要混进去的,净让他们吃白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