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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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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沛君进了内门就开始哭,一路嚎啕着扑进了史太太房里。
“姑母,我没脸活了……”
结果一抬头,屋里竟然多了几双脚。
史太太忙叫身边的妈妈扶起她,一边叫人重新关闭房门,一边继续和才刚刚进京的史家现任家主史樗冬说话:“……娘娘偷偷送的信,我是觉得这么拖着是不好,可是那孩子始终拉不下脸去……”
说的就是弋阳那件事。
和弋阳成亲的史瑞虽然是皇后的弟弟,但于史家族里却还只是旁枝。
只是自从史瑞和弋阳订婚后,就颇有一副要越权的架势,族里年轻些的都跟了史瑞,也确实毫不费力就入了仕途。
史樗冬和长辈们对史瑞的不满日积月累,几乎断亲。
可是史瑞打了弋阳,这件事说大不大,不过是小夫妻房里事,说小也不小,弋阳是亲封的公主,史瑞身为白身却对公主动手,算是以下犯上。
蔑视皇权,以下犯上,是诛九族的罪。
他一个人作死不要紧,没道理要让全族跟着他倒霉。
史樗冬这才带着两三个同辈一起进京,目的就是要摆平这件事。
正巧,此时的史太太也焦急的不得了。
史皇后从宫里传出信来,说皇上已经连续七日去了别的妃嫔那里。
皇上嘴上不说,但皇后明白的很,这是因史瑞的事迁怒自己,又或许是故意给她留些脸面与时间,让史家悄悄的把事情摆平。
偏偏史瑞不这样想,他倒觉得没了弋阳正好,每日同狐朋狗友大排筵宴,莳花馆的轿子鱼贯而入,这才是他想过的舒坦日子。
弋阳在家,她又不许他碰她,又不许他纳妾,总归烦得很。
况且,在史瑞的心里,自己始终是皇后的弟弟,即便弋阳不高兴,晋王不高兴又能怎么样?
再大能大的过皇后去?
这才更加肆无忌惮,就连他母亲的话也不听了。
史樗冬一来,史太太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外人看笑话似的,把事情全盘托出。
“阿冬啊,好歹我也算得上你们的长辈,今日我也不说那些虚话,只求你们想想法子,劝劝阿瑞,去晋王府好好磕头道歉,快些把弋阳领回来吧。”
同行的史樗芳哼哼笑起来:“嫂子,我们哥儿几个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现在您竟然还让我们去劝您那宝贝儿子,恐怕是打错了算盘吧?”
一旁的几人又一起笑起来。
杨沛君悄悄望着这几人,目光停在了和史太太一同上座的史樗冬。
他不同于京城常见的公子们那样瘦弱,身量极高,只是弓背坐着,也显得椅子小了不少。
虽然不算白,但脸上棱角分明,那双眼睛里冷淡又清明。
史樗冬薄唇微微抿了抿,突然嘴角小小的扬了起来,目光已经移向了杨沛君。
众人一下子便安静下来,齐刷刷的同他一样,望着杨沛君。
史太太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叫杨沛君同他们见礼,一边介绍她:“是我哥哥的小女儿,我哥哥家统共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子,我就想着带她来京里,也好遇个好人家……”
杨沛君行礼还未起身,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温柔的问:“方才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
她抬起头,说话的就是史樗冬,不由得红了脸,顿时心里的委屈更甚了。
“……如今大家都在笑话我,说我不自量力,结果被人骗……姑母,我才不要和那个人订婚,谁知道他是高是矮,人品如何……”
当着史樗冬的面,她可不好意思说自己除了秦休筠谁也看不上。
“秦家?”史樗冬问史太太:“忠勇王家的?”
史太太也是一肚子的气,索性就全说了:“……要不是看在她娘家和我娘是老乡,又加上她女儿嫁给了秦家的长子,我才不会搭理她。”
她倒苦水似的,把安太太是如何骗她的,又是如何乱配的都倒了出来。
看着史樗冬眉头微微紧了紧,以为找到了能为她做主的人。
没想到史樗冬张口问道:“既然同在京城,又同朝为官,晋王和忠勇王必定相识,那两府之间可有走动?”
杨沛君和史太太都不明白,话题怎么跳的这么快,却还是点了点头。
“平日里两家关系好得很,只是弋阳这事……她家就闭门谢客了。”
史樗冬转头望着杨沛君问:“那同你议亲的秦家,和忠勇王又是什么关系?”
“是那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史太太气的捶了捶桌子。
“那也还是同一个秦家。”
杨沛君心里突然不安起来,她望着史樗冬,虽然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可眼睛里却淬着凉薄。
“既然都是秦家,杨小姐嫁进去,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这话一说出来,史太太手上的帕子都掉了。
“那、那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秦家指不定都不知道这门亲戚!”
“成了亲,多走动走动不就知道了么?凭着杨小姐和嫂子您的关系,秦家也不会推了这门亲戚的。搭上了秦家,往后那位弋阳公主再赌气回了娘家,也好有人从中传信,不是吗?”
“可、这……”
史太太看看杨沛君,又望望史樗冬,心里纠结的要死。
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自己兄长最疼爱的小女儿。
杨沛君已经发觉不妙了,扯着史太太的袖子哭。
“姑母我不嫁我不嫁!”
史太太只觉得头疼,只得安抚她:“不会让你嫁过去的,咱不哭……”
史樗冬和同行来的兄弟互看一眼,不再做声。
晋王府那边倒是不同。
三娘又被弋阳留到晚饭后,这次弋阳喝了酒,抱着三娘不肯她走,和丫鬟们一起玩闹的时候,前院书房伺候的小厮慌忙跑来,只隔着珠帘和真葛悄声说:“皇上微服出巡,来看望王爷
和公主了。”
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接着便又闹起来,丫鬟们慌张又有序的各司其职,为弋阳熨烫衣物,为她捧上醒酒汤,又把她拽到妆匣前梳头。
不过片刻,弋阳就又成了往日那位高傲的公主。
“我去见见皇上,等我回来你再走。”
三娘就待在了弋阳的院子里等待。
皇上这次来,为的就是史家的事。
他和晋王在后山的竹亭里摆了一桌,不论大小,先喝了几杯。
晋王狐狸似的,几杯酒下肚,便借醉大吐苦水。
皇上知道他心里委屈,也不为难他,只管听着。
直到弋阳被人扶着过来,晋王才终于闭了嘴。
他悲切的望着自己女儿,哀嚎一声:“女儿啊,爹无能啊!”
弋阳是晋王亲生的女儿,从小就在他怀里长大,自然最懂父亲的意思。
那条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腿突然又像是没了力气,弋阳摔在了竹亭前。
“是女儿没用,叫父亲为我担心受怕……”
演戏痕迹之重,皇上都看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你们父女俩个,真是的……”
太监和丫鬟们忙把弋阳扶到椅子上,皇上借着烛光瞧了瞧弋阳脸上的伤,最终叹了口气。
“是朕不好,朕思虑不周,朕向你们父女道歉……”
晋王忙说不敢。
皇上摆了摆手,又接着说:“只是事已至此,这戏还得依靠弋阳亲自唱下去啊……”
弋阳垂头,捻起筷子吃菜。
晋王跟着叹了口气:“皇上,不是臣心疼女儿,而是史家那浑子可恶!这么多天他不但没有收敛,反倒日日在府里与那些狐朋狗党夜夜笙歌,他甚至都不肯避嫌,周围邻居大人们谁没瞧见过莳花馆的轿子抬进抬出!他!欺人太甚!”
这件事皇上当然直到,谏臣们的折子堆成了山,几乎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你放心,这次,朕亲自让他来赔罪,恭恭敬敬的请弋阳回家。”
话已至此,晋王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自然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
两方心里都舒了口气。
皇上偷偷出宫的,不便久留,弋阳便送他出去。
他们两人算是亲近的。
幼年时弋阳丧母,被已故的太后领到宫里亲自教养,皇上又时常拜见太后,两人就熟络起来。
只是后来皇上身处高位,弋阳也不再敢随意同他说笑。
今日她送他,倒是像回到了小时候,两人偷偷在下钥时跑进御花园玩闹。
弋阳身上还带着酒气,皇上劝她:“少喝些酒,你身子还没好呢。”
“也就今日喝了些,谁知道您偏偏今日来的。”
“难不成遇见来什么开心事?”
“是三娘来了,自然就高兴,多喝了几口。”
弋阳心里开心,想也不想的,话就出口了。
“三娘?是扬州姚家的哪个?”
弋阳惊讶:“皇上竟然知道三娘?”
“想不知道也难啊,郁离强抢民女那件案子,最后大理寺专门上书奏明原委。”皇上笑起来,“朕便觉得这位三娘一定是位妙人,引得你和郁离为她沾惹官司,只可惜今日太晚了,不然,朕是定要同她见一面的,也瞧瞧她是不是真的有沉鱼落雁之容,竟然俘获了郁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