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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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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休筠对自己的婚事向来不太在意。
秦夫人意味深长的望着他,问:“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她和秦休筠算不上特别亲近。
秦休筠才出生不久,先帝便有心重用秦家,为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扫清障碍。
那时的秦家并不像如今这样有头有脸,秦老爷子也无官爵,甚至京中祖宅早就卖了。
秦老爷子望着全家老幼妇孺,最终只带了独子秦时一同进京。
这一去就是半年,杳无音讯。
秦夫人日日在家以泪洗面,心里不安之下,将尚在襁褓的秦休筠托付给了邻家大嫂,带着七八岁的秦念慈进了京。
这一别,就是五六年。
这五六年间,还没桌子高的秦休筠就要捡柴烧锅为那邻家大嫂帮忙,以求讨口吃的,小小年纪饿的骨瘦嶙峋。
直到秦老爷子带兵回来接他,质问那大嫂为何虐待他时。
她却埋怨秦休筠吃得多,秦家每月给的五两银子根本不够用。
秦老爷子心中痛苦,从此之后,秦休筠便被养在了秦老爷子房里,由他亲自教导。
虽然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可他们母子之间的交流,也不过是每日请安。
秦夫人自然是想和儿子亲近的,她听要好的夫人们讲,迁就着孩子,孩子便会高兴,便会亲近母亲,于是就想在秦休筠身上效仿。
谁知道秦休筠万事随意,吃的用的,只要给他,他便接着。
既看不出他的喜好,也看不出他的心意。
秦夫人为此沮丧了很久。
直到她透露出看上了安家的女儿,想为秦休筠订亲时,秦休筠才第一次表示了不赞同。
甚至那日是与安家第一次见面,秦休筠得知是这回事时,转身就走,三四个小厮去拦也拦不住。
这桩婚事才到底给了秦念慈。
今日听秦休筠讲出这样的话,秦夫人心里大约猜得到。
秦休筠是不拖沓的性子,心里有了主意便会去做。
他不藏着掖着,只是压低了声音,微微向秦夫人身边靠了靠。
“我有了中意的人。”
“是谁?哪家的姑娘?明日我便去拜访。”
秦休筠张开嘴,抬眼看着自己母亲迫切又惊喜的脸,缓缓吐出了那个名字。
“姚芙。”
“谁?”这名字陌生的很,秦夫人的记忆里根本不曾出现过。
“扬州姚家的小姐,韦小夫人的胞妹,三娘。”
秦夫人虽然震惊,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三娘来京城这段时间,秦休筠日日出门,就连脾性也变得温柔许多。
虽然两人不曾独处过,可身为母亲,还是察觉到了儿子身上细微的变化的。
所以她才敢在姚芎面前开这样的玩笑。
“原来是三娘,我瞧她懂事又伶俐,配你只怕还委屈她了呢,明日我就上韦家去,找姚芎好好说一说三娘的事情。”
虽然母亲不反对这门亲事,但秦休筠心里不安,他还记得姚芎望着自己时那厌弃的神情。
她定然不会轻易将三娘嫁给自己。
只是当着秦夫人的面,他没有将这件事情表露出来。
回到家来,秦休筠被秦夫人拉着去了秦念慈的院子里。
秦念慈读书不行,又不是嫡出,秦休筠不要的萌荫他却遥不可及,只得在家打理庶务。
此时他还没有回家。
安娴听见声音迎出来,乍一瞧见秦休筠,脸颊便红了起来。
“母亲,小叔。”她温婉的虚扶着秦夫人的手臂,一起进了屋里。
屋里淡淡散着桂花香气。
大着肚子的姚宣站在塌旁,身边的圆凳上放着针线簸箩。
“你们在做什么?”秦夫人在榻上坐定。
秦休筠没有跟着进去,只是坐在了正堂的圆桌前。
安娴一边奉上茶水,一边回:“眼瞧着这天就要冷了,相公平日操劳在外,儿媳便想为相公做些保暖的物件,只是儿媳手笨,所以才叫萱姨娘来帮一帮忙。”
只是她讲着话,余光却放在秦休筠身上。
秦夫人拿起簸箩里做了大半的袜子仔细翻看,不由得点了点头:“是很好。”
语气里尽是敷衍之意,也就随手放下了袜子。
安娴明白,秦夫人这是有事要找自己,就随意寻了个由头,叫姚萱回去了。
秦夫人这才问起她母亲和杨家做媒的事情。
安娴心中大惊,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竟有这样的事情?我娘竟然不曾告诉我,她为族里哪家的相公说的亲?又是哪个杨家的小姐?”
瞧她神态,竟然真的不知情。
一时间,秦夫人倒也不知该如何再问。
但秦休筠看出了安娴佯装镇静的样子。
“嫂嫂有所不知,今日史家太太的侄女杨小姐当着众人的面,说我已经与她交换了庚帖,这中间的媒人,正是亲家夫人,您的母亲。”
“怎么会!”安娴眼神震动:“定然是有误会的,我娘怎么会逾越到如此,更何况她哪里来的你的庚帖呢!”
“是啊,这件事蹊跷,恐怕其中会有什么误会,所以母亲才来问一问嫂嫂,也免得一家人生了嫌隙。”
话里竟然有了威胁的意思。
安娴冷静下来,又变回了温文尔雅的样子,却是皱眉垂泪,跪在了秦夫人脚下。
“母亲,这件事定然是有误会的,我娘是虽然是乡野村妇,但好歹安家书香门第,这里面的规矩她哪里会不明白,她又怎么会插手女儿小叔的房里事呢……”
秦夫人忙把人扶起来,一边安慰着,一边为她擦眼泪:“好孩子别哭,我知道这里头定然是有误会的,只是方才听到此事我和郁离心里难免着急,他的名声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人家小姐,所以才想问你……”
安娴擦干了泪水,垂着头道:“儿媳知道里面的利害,儿媳这便给我娘写信,将此事说个明白。”
秦夫人放了心,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安娴亲笔写下了信,又交给了小厮们,这才离开。
安娴将他们送到门口,秦休筠回过头,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他,而是直直的,带着微微笑容的望着他。
直到两人拐过墙角不见了,脸上才又换上了冰冷的样子。
“怎么办啊小姐,竟然被发现了,那个杨小姐果然是个脑袋空空的废物。”她的陪嫁丫鬟澄壶小声抱怨。
安娴扬起嘴角,望着爬满院墙的地锦,淡淡的说:“反正已经换了庚帖,她想反悔也是不行了,更何况她还在外面说了这事,恐怕她不嫁也得嫁了。”
“哼,活该,竟然敢和小姐您抢人,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澄壶鼻眼朝天的冷哼一声,下一刻却又叹了口气:“真是的,我们小姐这么好,秦小相公怎么就能拒婚呢,他都没来得及和小姐见上一面……”
提起秦休筠,安娴不由得按住了胸口。
那颗心砰砰的,不安的躁动着,不能平息。
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秦休筠。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薄纱,他被秦夫人带来,坐在一旁吃茶,自己便透过薄纱看到了他。
从此那颗心便再也容不下别人。
她甚至想好了如何出这帐子,能让他一见钟情。
却不料他丢下茶碗就开了,秦夫人使了几个小厮也不曾把人带回来。
母亲说,这件事恐怕不成了。
但安娴不想认输。
从小到大她都是要强的,姐妹里她最知礼,作得好诗,写得好字,只身在渭河也能名满京城,如今却败在了秦休筠那里。
她不甘心。
她以为秦休筠有了心上人,可查访多日,他只一心衙门里的事情罢了。
安娴心里又有了希望。
她央求父母要成了这门亲事,这才有了秦念慈顶替的事。
思虑几日后,安娴应下了这门亲事。
她不信秦休筠见了她还会想逃,自己最终定然也能成为秦休筠的夫人。
“我都还没得到的,怎么能送给他人……”
安娴喃喃着,冷冷一哼,带着澄壶回了院子里去。
杨家和秦家联姻的事情却要比预想中更快的传了出来。
安娴母亲的信还没回来,三娘就先在晋王府听到了传闻。
这日,三娘又带了弋阳喜欢的点心去见她,才进弋阳的院子,就听见了女孩子们在说笑。
弋阳坐在丫鬟中间,笑得洒了手中茶盏。
“三娘,你听说了吗,杨沛君竟然妄想嫁给秦休筠,哈哈哈哈哈……”
三娘惊讶:“你们怎么知道的?”
听见这话,弋阳一把拽住三娘的手腕,佯装恶狠狠的问:“原来你早就知道,怎么没想到告诉我,让我也早一日听听这天大的笑话?”
说完又大笑起来。
三娘无奈的叹了口气,依在弋阳身边坐下,便把那日的事情说了。
众人听完,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弋阳擦着眼角的泪水,上气不接下气的,把故事又圆了圆:“……她以为自己婚配的是表哥,谁知道如今要下订了,人家上门来,才发觉那人只是秦家旁枝的,甚至根本不住在京城,只是恰巧和表哥同岁罢了……你说,她怎么能那样傻,还去找了安家来做媒人,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原来真的不是你表哥啊……”
“怎么可能会是他,你知道安家吗?”
三娘摇了摇头。
弋阳还没讲出话,就先忍不住又笑起来:“秦休筠大哥娶的就是安家的女孩,原先是秦夫人选中的安家,想要为表哥订亲,后来表哥不愿意,这桩婚事也就作罢。谁知道安家却不死心,多次上门死缠烂打,秦夫人又觉得安家门风严谨,安娴又有才情,这才换了秦休筠的大哥。”
听到这里,三娘已经吃惊的张开了嘴。
弋阳继续说:“这件事要是放在一般的人家,定然是拒绝的,可是安家果然不一样,当即便应了下来……京城里谁家不是暗地里笑话安家攀炎附会,杨沛君竟然还找她家来做媒,哪能做出什么好媒来……”
“那、这件事已经传出来了,杨小姐她以后会怎么样啊?”
“以后?”弋阳喝了口茶,才被压下去的笑意又跳上了脸颊:“还想什么以后呢,她本就是来借住史家的外人,史太太也不过是她姑母而已,我这边的事情才是大事。”
弋阳笑得心有成竹,三娘倒是放了心。
只是她们不知道,史家已经闹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