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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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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促膝长谈了。
娄婴拿出了自己嫁妆里的那套赤金红宝石头面,亲自为姚萱办上。
镜子里那个未施粉黛的小女孩渐渐变得华贵起来,一颦一笑,都有了贵女的风范。
“你瞧,你一点也不输于旁人。”
“可是……荣荣已经说要嫁给秦小相公了,我……”
“她不过是个刺史千金,要是没有我们娄家助力,她哪有那么多钱置办衣物首饰。”娄婴没好气的说:“怪就怪你爹没本事,若是当年他……这家主的位置也不会落到老五头上!”
当年,姚阔江搞砸了生意,愧疚之下自愿让贤。
“现在机会来了,像秦家这样的人家,恐怕人这一辈子也只能遇到一次,女儿,这时候不是比家世背景的时候,大家各凭本事,谁能得了他的心,谁就是赢家。”
秦休筠的心?
姚萱一开始便避开他,只知道他与二娘走的近一些——他们在中秋那日还是一起来的。
他的品性、脾气,全都一概不知。
望着女儿变得迟疑起来,娄婴安慰她:“这几日他陪着公主住在府里,姚苓生病见不得人,姚芝姚蕙两个小丫头没有胆子来前院,这便是你的机会……”
“可是,”姚萱把弄着手里的簪子:“要是他已经有了婚约,又或者已经娶了夫人……我……”
娄婴摇了摇头:“你舅父已经悄悄为你打探过了,他尚未婚娶。”
姚萱的心突然复活了似的,愣住了。
他这样的家世,竟然没有娶亲!
“或许……娘是觉得他或许有些隐疾,可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如今男人身上哪个没有一些小毛病的,只是外面看着光鲜就行……”
“但是……荣荣曾告诉我,她父亲愿意让她做妾……”
连官家女子也只敢肖想秦家的妾室,她一个商贾之女,又有什么让人亮眼的地方呢?
娄婴却蹙起眉头:“她算什么!你想想姚芎!”
是啊,姚芎嫁给韦司正的时候,姚家是个十足的破落户,就连嫁妆也拼凑不出十二抬。如今,姚芎却是韦家嫡长子的正妻,不但不嫌弃当时的姚家,甚至还看在妻子的面子上愿意帮扶。
果然,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姚萱吃了定心丸,重重点了点头。
这边秦休筠想搬回芙蓉园去,偏偏弋阳和三娘成了玩伴,两人白天夜里的腻在一起,便不想三娘回去。
于是几人就暂时住在了万宗居。
二娘想从园子里选出一位侍女给三娘用,被三娘拒绝了,弋阳便将身边的真朱借给她。
秦休筠成了没人在乎的可怜虫。
张岩每日来和他说事情,便听见他长吁短叹。
“你说,女孩子们的关系,怎么就这样容易……”
张岩回:“您和卢相公不也是不打不相识吗?”
“唉……要是邵嘉在就好了,这里的事情乱作一团,又没有能静下心的地方。”
张岩翻着账簿正要说话,眼里微光一闪,麻利的将账簿合起来。
姚萱便拎着食盒进门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她笑着把食盒放在外屋的桌子上,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却将食盒中的东西拿出来,不过是两份精致点心。
“我亲手做的,第一次尝试,爹娘又正巧不在家,没人肯愿意尝一尝……只好来打扰秦小相公了。”
秦休筠捻起一颗来,确实十分精致。
入口才知道是山药糕,好吃的很。
“真的是你第一次做的?”秦休筠惊叹,又捻了一颗递给张岩。
张岩只吃了一半,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姚萱高兴坏了:“真是第一次做的,这是我娘的陪房教我的,听我娘说,她小时候在外祖父家就最爱吃这个山药糕,所以外祖父便将府里最擅长做点心的厨娘给了我娘做陪房。”
“娄家不愧是扬州大户。”秦休筠惊叹着,又吃了一块。
姚萱脸红红的,望着秦休筠一心沉迷美食,他嘴角边粘着几粒白色残渣,忍不住伸出手去,点在了他的嘴角。
两人都愣住了。
秦休筠抬眼看她。
姚萱的手指还放在他嘴角,回过神后,脸就红的像猪肝似的。
“我我我我我我想帮你把嘴角那个……弄掉……”
秦休筠没有回应,却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控制力道,使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了自己的脸颊。
“弄掉了吗?”他笑着问她。
姚萱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秦休筠握着她的手腕上。
“你们在干什么!”弋阳瞪大了眼睛,惊呼了出来。
三娘站在院外等弋阳,只看到弋阳在门前愣住,不由得探头进去,却看不见屋里的事。
姚萱慌张的收回手指,向弋阳请安,秦休筠却不慌不忙的,捻起一颗糕点递给弋阳。
“姚萱小姐第一次做,就做出了这样好吃的点心。”
弋阳皱着眉头看着点心,并没有要伸手接的意思。
她看向一旁的张岩道:“我和三娘要出城游玩,你快去备好车马。”
转身便要拂袖而去,却被秦休筠叫住。
“只有你们两个?今天天气晴朗,倒是个游玩的好时光,不如我们也一起同去,人多也热闹。”最后半句话,是看着姚萱说的。
姚萱心中雀跃,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来:“我、我这就叫人准备一些果子美酒来。”
得到秦休筠的首肯后,她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见到了院外的三娘,竟也问了一句:“妹妹好。”
院外的三娘诧异,屋里的弋阳愤怒。
她害怕三娘听到,便将秦休筠推进里屋,压低了声音愤恨道:“你怎么能和她走的那么近,是你告诉我的,那日曲解我的话,害了三娘侍女的人就是她,现在反倒要我们与她同行?”
“三娘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但我不是!我睚眦必报!”
弋阳想摔掉秦休筠才拿起的账簿,但还忍住了——他发起脾气,向来要扒人一层皮的。
秦休筠只是看账簿,并不回她,弋阳气冲冲的出了院子。
“我们走!”
三娘几乎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没想到,从弋阳嘴里说出来的场景比她想象中更恶心。
“……要不是我去,恐怕他们就得腻歪到床上去了!我是没资格管着他要与谁苟且,可是、可是他怎能……”
三娘已经要搅烂了手里的帕子。
姚萱。张荣荣。
她们是三娘刻在骨子里的人,是杀了簪胜的凶手。
“想要热闹?好啊,那就好好热闹热闹。”弋阳叫人准备了帷帐与箱笼,抬出院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三娘想拦住她:“我们就是出去走走,你不是说要教我骑马吗,怎么要这么多东西……”
“这才是公主应该有的做派,再加上一队近侍,从这里出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全城都会知晓。”
看着弋阳得意洋洋的笑容,三娘突然明白了。
秦休筠既然说想要热闹,弋阳就帮他热闹。
无论是弋阳还是秦休筠,在这座城里都是引人注意的,这样大阵仗的出行,必然会吸引许多有心之人,例如张荣荣之流。
三娘默许了。
公主出行,用了三辆马车,一辆与三娘乘坐,前面两辆放着公主的随行用具。
张岩派了五十名近侍随行,自己骑马跟在最后一辆马车旁。
车里坐着的是秦休筠与姚萱。
上车前,姚萱还害羞的拒绝与他同乘,谁知张岩冷淡的说,姚家的四轴马车只有四架,公主便用了三架,若是姚萱不与秦休筠同乘,便只能有一人骑马出行。
让秦休筠骑马?姚萱万万不敢。
最后还是秦休筠拉着她上了马车。
这件事瞬间就传遍了扬州城。
张荣荣着急着梳妆打扮,一边派了人随时回来禀告,当她得知是姚萱与秦休筠同乘的时候,手里的梳子就掉了。
“你没看错?”
下人瑟瑟发抖:“不会错的……姚家马车罩的纱罗,姚小姐又常常将帘子挑起来……”
张荣荣把手里的簪子狠狠摔在地上,朝着梳头丫鬟吼道:“快点!”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晌午之前赶到了城外的一条小溪边。
小溪隔着城门与庄子,这头有大片的绿地,那头是漫山的树林。
公主的幔帐就驻扎在绿地中心。
只是这时候,离幔帐不远的地方,支起了无数个小小的幔帐,有娄家的,也有房家的。
弋阳向来冷脸,她原先拉着三娘去溪水边钓鱼,只是后来人多了,便丢下东西回了帐子里。
好在秦休筠没有强行带姚萱进去,不然,今日便是满扬州城看到弋阳发火的日子。
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支了桌子,秦休筠钓鱼,姚萱清洗水果,宛如一对璧人。
张荣荣到的时候,便远远看到了这个场景。
娄愫愔陪着哥哥娄将钰来和张荣荣打招呼,顺着她的目光,自然懂得她为何不悦。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娄愫愔幽幽的说。
张荣荣昂首挺胸,装作不屑:“我只是看今天适合游玩,恰巧来到这里的,谁知道人这么多。”
娄将钰歪着嘴角笑了笑:“我们也是‘恰巧’来游玩的。”
张荣荣懒得和这对庶子说话,转身要向公主的幔帐去,却又被娄愫愔叫住:“公主说了要清净清净,不许别人打扰。”
难怪人们都围在了秦休筠那里。
此时秦休筠与姚苓并肩而坐,她为他剥水果,他为她炙烤鱼肉。
周围贵女们的脸色都不大好,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张荣荣拍了拍衣角,换回柔弱无害的表情,款款走向秦休筠,朝他行了礼。
“今日可真是热闹。”秦休筠吃了一颗青葡萄。
姚萱却下意识的垂下头,避开了张荣荣的眼神。
“你与阿萱是姐妹,若是不嫌弃我们这里拥挤,就坐在阿萱旁边吧,我钓鱼给你们吃。”张荣荣自然不会拒绝。
这张小小的桌子上,便挤了八九个人。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与二娘议亲的娄仁孝和房元一。
房元一像极了房老太爷年轻时候,身子健壮,不善言谈,只陪着喝酒。
娄仁孝却长袖善舞,无论秦休筠要说什么问什么,他总是头一个能应上的人。今天,他是与秦休筠攀谈最多的人。
张荣荣只觉得烦。
这桌子上还有几家小户的女儿,又小气又眼巴巴的盯着秦休筠。
偏偏秦休筠性子温和,谁都能与他攀谈几句。
便不由得打起了姚萱的主意。
“今日出游,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弄得我这么狼狈。”她低声和姚萱咬耳朵。
姚萱咽了咽喉咙,依旧不敢看她:“是公主临时决定的,秦小相公便一时兴起。”
“可惜了,这么好的时光,这么好的景色,却堵了一堆人在这儿……想要同你说话也只得这样小声。”
姚萱微微有些惊讶,张荣荣的话里话外,竟然没有埋怨她与秦休筠走的太近的意思。
心里的谨慎就渐渐放开了:“我也觉得好烦……”
“你要是觉得她们烦,那我陪你去溪边走走?”
姚萱愣在那里,就连这张桌子上的人都愣住了。
张荣荣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