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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   今年的中秋不同往年,姚家有两位贵客,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张大人竟然带着妻女上门,想要与姚家同庆中秋赏月。

      同时上门的,还有娄幡一家。

      他们倒不是为了公主来的,而是因为二娘。

      随行的就有与二娘议亲的次子娄仁孝,只是为了方便交往,娄太太还是从一屋子庶女里选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带着。

      姚阔江便专门又为小姐和公子们各自准备了玩乐的地方。

      二娘还在置办芙蓉园里近侍们的中秋宴,秦休筠便传信来,说是晚些同二娘一起过来,小姐们个个打扮的花孔雀似的,心里直呼可惜,但转瞬之间便又上前巴结起了弋阳公主。

      三娘便和程锐躲开这群人,领着各自的丫鬟跑去后山上玩。

      只是没想到,她们的举动还是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姚苓吃了一点酒,觉得颇没意思,又看弋阳郁郁寡欢,便忍不住叫着要些更有趣的玩意儿来。

      “你家有风筝没有?”张荣荣突然问。

      伺候的小丫鬟点了点头。

      姚芝却咬着点心问:“这个时候放风筝?”

      现在万里晴空,哪有一丝风。

      “吃了酒,动一动出些汗也好过一点,再说这里也没有别的玩意儿了。”

      姚苓看向弋阳。

      弋阳倒是觉得放风筝也好,坐在屋子里,只觉得浑身都是酒气。

      便嘱咐小丫鬟多取几个风筝来,谁知道却只有两个。

      “府里还没有置办新的,这还是春天置办下来的。”

      张荣荣心里嫌弃,但当着弋阳的面,只能装作宽宏大量的说:“不打紧,两个也够了。”一边又问有什么地方可以放风筝的。

      姚家小姐们还没开口,一直默默无闻的娄家小姐娄愫愔却说:“我听父亲说,万宗居有个好大的后山,景色十分美丽。”

      “那里美则美矣,但到处都是老树,放风筝根本就放不开绳子的。”

      娄愫愔却笑起来:“这个时节哪里真的要放风筝,不如借美景出去走走,也好过闷在这里。”

      弋阳默认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说,小姐们便浩浩荡荡的拥簇着弋阳去了后山。

      正巧,三娘和程锐就在后山。

      程锐在林子深处看到一株兰花,三娘便想把它带回芙蓉园去,便嘱咐了簪胜去取工具来。

      谁知簪胜才出林子,便被一条细线划伤了脸颊,她便泄愤的拽了拽绳子:“谁在这里放风筝,真是的。”

      那风筝便晃晃悠悠的,栽进了一颗参天大树里。

      姚萱便跑出来拦住了簪胜。

      “你这小蹄子,竟然敢把公主的风筝扯下来!”

      这时候,簪胜才看到被簇拥着的那个高贵的女孩——她只是冷漠的注视着自己。

      “公主赎罪,奴婢不知道是公主的……”

      “不是公主的,难道我们这些小姐的风筝你就能扯了吗?”张荣荣火上浇油。

      簪胜不敢说话,只垂着头。

      “别以为装聋作哑就没事了,看来三娘太过纵容你了,让你有了这样大的胆子!”姚萱冷冷一哼:“你说,风筝丢了让我们怎么办!”

      她们手里分明还有一只风筝的。

      但簪胜不敢说话。

      娄愫愔便开口道:“姐姐们不要难为她了,不过是挂在了树上,取下来便好了。”

      可是那棵树长了近百年,近乎三五丈高,又枝繁叶茂,根本难以攀爬。

      让谁去取?即便这时候叫了小厮来,也要等上一炷香的时间。

      姚萱便又把目光望向簪胜:“别说小姐们不宽容,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把风筝取下来,我们便既往不咎。”

      姚苓却皱了皱眉头:“她一个小姑娘家如何上得了这大树,索性还有一只风筝,此时叫小厮们去树上取风筝,也并不耽误咱们游戏啊。”

      “若不是她,那风筝也不会落在树上,如今磕一个头便了结了吗?原来姚家如此大度,难怪一个小小的婢女连主子们的风筝也敢扯下来。”

      张荣荣的话彻底激怒了姚苓:“我们姚家是以仁德为家训,她是婢女,也是我们姚家的人命!”

      张荣荣去嗤笑起来:“仁德?人命?”

      姚家为了争夺家产,死了多少人,害了多少命,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姚蕙说:“说到将功补过,不如让她跑下山去叫了小厮来如何?”

      张荣荣却连瞧她一眼也没有,只当没听见她的提议。

      娄愫愔说:“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父亲曾说自己惹下的祸端要自己填平才对,如今风筝确实是因为她而落在树上的,我觉得,让她将风筝取下来也是应当的,又不是只有爬树一个法子……”

      她说着,目光向弋阳询问。

      弋阳觉得张荣荣过于小题大做,但是毕竟为官家小姐,不好当众驳她的脸面,又觉得娄愫愔说的有道理,簪胜完全可以找别人来帮她取下风筝,便赞同了她的说法。
      “娄小姐说的是。”

      簪胜和姚苓心里都舒了一口气。

      只是弋阳已经觉得厌烦了,说了这话便也不多留,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去了。

      没了弋阳,张荣荣便放开了胆子。

      “听到没有,公主殿下说了,让你把风筝取下来。”

      “奴婢这就去找人……”

      “谁让你去找人取了?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亲手把风筝取下来。”

      姚芝和姚蕙不安的互望一眼,又一起看向姚苓。

      姚苓眉头紧锁:“刚才公主说的是让她找法子取下来,她去找人将风筝拿下来便是一个法子,怎么到你这里变成了她要亲手取下?她不爬树又怎能亲手取下来?”

      “是吗?我只听见公主赞同娄愫愔的话,她自己闯的祸,她要自己弥补,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姚苓看向娄愫愔,谁知娄愫愔却只是微微笑着,并不多言。

      姚萱便不耐烦了,上前拉起簪胜推向大树:“这树又不难爬,有道歉的功夫早就取下来了!”

      “姚萱!”姚苓喝住她。

      “干嘛?这可是公主金口玉言说的,难不成让她抗旨?”

      此话一出,众人便都不好开口了。

      簪胜知道,自己如今只能爬上大树,亲自取下风筝才算完。

      便也不再多说,将裙角塞进腰带里,挽起袖子,攀上了大树。

      这棵大树有些歪斜,树干又很不平整,倒是让簪胜爬的容易了些,她一抬头,便看到了垂下来的风筝线,遥遥望去,连着那头的风筝还在更上面。

      只是越往上,就越不好爬。

      被树荫遮蔽的树干上长满了青苔,她几次踩不稳滑落下来,手掌早已血肉模糊了。

      姚苓只是看着,便觉得惊险,忍不住走近了一些,嘱咐着她要当心。

      越往上,风筝线便越靠近自己。

      簪胜试着拽动风筝线,却始终没办法将风筝拉下来,那些坚韧的细线缠绕在枝干上,犹如巨大的蛛网一般。

      终于,簪胜看到了风筝,她努力的伸出手臂去够,却差的还远。

      姚苓的心都到了嗓子眼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簪胜的一举一动。

      眼看就要碰到风筝了,簪胜却脚下一滑,从树干上跌了下来。

      姚苓下意识的想要去接,却只接到几片落叶。

      簪胜被风筝线挂在了高高的树上。

      一众小姐们都惊住了,不知道是谁先尖叫起来,姚苓呆呆的瘫坐在树下,看着还在挣扎的簪胜,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叫出声。

      “快!快救人!”

      可是这里只有小姐与丫鬟,她们根本够不到簪胜。

      “快去找人!快!”姚苓尖叫着,一边想要爬上树去,却一次次的滑落下来。

      簪胜渐渐停止了挣扎,她就吊在那里,湘色的长裙隐没在层层叠叠的苍翠之间,像是一朵衰败的山茶花。

      三娘听到尖叫声便觉得不安,她远远的便看到了大树中的那抹黄色,却不敢相信。

      “怎么了,究竟、究竟怎么了……”她颤抖着问,手掌却紧紧握住了程锐。

      程锐的小丫鬟前去看,却也愣在了那里。

      程锐本能觉得不该让三娘上前去的,却拦不住她。

      “……我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簪胜怎么还不回来……”

      三娘一步一步的走到树下,抬头看到了簪胜。

      她被细细的风筝线牵着脖子,半睁着眼睛,冷漠的望着三娘。

      三娘张大了嘴巴,她想叫一声簪胜的,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程锐也吃了一惊,转身便看到了呆在一旁的小姐们。

      “你们!是不是你们做的!”

      小姐们这才回过神,却也来不及回应程锐,一个个哭着便跑开了。

      程锐拼命揪住了姚芝。

      “到底怎么回事!”

      姚芝用手帕挡住眼睛,不敢去看簪胜的方向,一边哭哭啼啼的说:“是公主让她去取的,我们没想到会出事……”

      三娘只觉得心痛难忍,呼吸都困难起来,跌坐在地上。

      姚苓已经奋力的爬了一半,手掌与手臂血肉模糊,树干上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簪胜的血。

      程锐扶着三娘,又朝姚苓吼道:“你别添乱了!快叫小厮们来!”

      姚苓却紧紧咬着牙关,不肯放弃。

      “那不是簪胜,对不对?”三娘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她泪迸肠绝,始终望着簪胜。

      程锐想要捂住她的眼睛,却又不忍心。

      “三娘,我们……我们去找人帮忙好吗?”

      “簪胜……还等着我给她带点心回去吃的……”

      “三娘……你这样,簪胜会走的不安心的。”

      三娘只觉得万念俱灰。

      簪胜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她平日不是这样的,每日清晨,她都笑颜如花的叫醒自己,她们一起长大,一起在这个家族里的夹缝里生存。

      甚至,她们一样没有亲生父母的疼爱,便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如今,她却这样冷漠的望着自己。

      三娘越发的喘不上气来。

      秦休筠赶来的时候,便见到了努力攀树的姚苓和已经失了神的三娘。

      他跳上了大树,用利刃割断了绳子,抱着簪胜的身体落了下来。

      簪胜早已经去了。

      “三娘……”他不安的叫她。

      三娘却爬到簪胜身边,握住了她还微微温热的手。

      “簪胜……”她的声音小的可怜。

      姚苓被秦休筠救了下来,她慢慢行至三娘身边,带着抱歉低声说:“对不起。”

      三娘充耳不闻,只是望着簪胜。

      府里的大人们终于赶来,他们望着簪胜与三娘,有人摇头,有人叹气。

      更多的,只是觉得不吉利。

      中秋团圆日,竟然死了人。

      “三娘,簪胜已经走了。”秦休筠蹲下来,轻轻的说。

      三娘却仿佛陷入了回忆里,任眼泪流淌,却始终无动于衷。

      姚苓看到姚阔海时,才终于哭了出来。

      “女儿错了!”她扑通一下跪在了父亲面前。

      “女儿竟然连个婢女都护不住,女儿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三娘这时眼神微动,慢慢看向了姚苓。

      只有程锐与秦休筠发现了三娘的异样。

      “我想救她,可是那棵树又陡又滑,我爬不上去……我……”

      三娘翻开簪胜的手掌,一片猩红的血肉模糊,心脏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下去,她便突然喘不上气来。

      “三娘!”秦休筠握住三娘的手臂喊。

      却只见三娘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急促的呼吸着,渐渐地双眼便失了神,栽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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