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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雷鸣 ...

  •   紫色的光和绿色的法阵都消失了,红色的月亮仍高高地挂在天上。
      冷湖疲惫的站在黑森林的草地中央,冷眼看着鬼灯拖着半截身子苟延残喘的爬行,在草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脸上都还挂着不可置信的扭曲表情。
      冷湖也受伤不轻,嘴角还在流血却浑然不觉。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残破里裙,几乎全被染成了暗红色,脸上身上零星溅上了许多血点子,不知究竟是谁的。
      她转过身,一手按着下腹一手拖着长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森林的更深处走去。刀刃斜着拖在地上,所经之处刮得泥土呲呲响,在鬼影重重的午夜森林宛如游魂厉鬼。
      最怪的还是她手中这把自称为雷的长刀。有自己的意识不说,本身也是件不可思议的神器。
      刀身算上刀柄长约六尺,立起来比冷湖还高上一脑袋,可掂在手里对她来说却不比筷子重多少。刀面长两尺,宽八寸,上刻螺旋状古体花纹。刃极锋利,斩过人仍滴血不沾,至少鬼灯肮脏的血一滴都没能留在上面。刀柄通体紫黑,长三尺七寸,握在手里正好成拳。刀柄底部套着钢箍,箍底连着精致的钢圈,那神秘的紫晶珠子分毫不差的镶嵌其中,光泽似乎比在地牢时更耀眼了。
      黑森林里放眼望去皆是参天巨木,黑夜中更是如天罗地网的鬼神大军般铺面而来。虽然这些参天大树看上去都长一个模样,冷湖还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棵“支点”——
      那巨木恁的显眼,即使在盛夏也枝繁叶茂得过分。巨木周身覆载着一层光膜,光膜与紫珠子遥相呼应,长刀越靠近光膜和珠子亮得就越厉害,由不得她找不到。
      冷湖走到树前,用手去触碰微微颤动似有生命的光膜。光膜里有奇怪的气息交错缠绕,陌生而熟悉,温暖却令人战栗。是谁的呢?冷湖不愿去想,只是麻木的跟从脑海中的声音抬手挥刀横向一劈。
      万俟窀穸。
      无师即可自通的招式,简单而立竿见影,鬼灯就是被这一招了结的。然而冷湖这次用上的力道却是方才的一多倍,简而言之既是全力以赴。
      光膜裂开一道狭长的裂缝,像切开一颗硕大的凝脂。裂缝渐渐扩大成缺口,蔓延至整个光膜,露出了巨木的本来面目——郁郁葱葱的树冠在光膜离开后迅速老化枯死,落叶在到达地面之前就已化为灰烬,简直如同幻术。
      与此同时切口也越来越深,逐渐到达了巨木粗大的树干,先是沟壑的树皮,再是外围的木料,然后是飞速腐烂的树心。
      待到巨木完全分裂成两段,唰的一声狂风卷起,断裂的巨木与连根拔起的树根在呼啸的风声中冲着冷湖撞来,却就在撞上她的瞬间化成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冷湖麻木的站着,不躲也不逃。恍惚间她看到了两个孩童的身影¬——活泼的白发女孩在树丛枝叶间嬉戏笑闹,冷淡的黑发男孩坐在树上静静的看着女孩。此情此景带着昨日昏黄的怀旧与舒心,却都随着巨木的崩毁悄无声息的湮灭。
      冷湖在心里问,这也是某个人的记忆吧?什么样的人会拥有温暖得如此虚假的回忆呢?
      答案自然无处可寻。
      狂风歇止得突然,转眼面前只剩一小片草地和中央树桩大小的空白土地,巨木光膜什么的仿佛自始至终都未曾存在过。雷的声音也消失了,刀身开始发光,渐渐变短缩小,再次成为能攥在手里仍在微微共鸣的紫色珠子。
      什么上古战场,什么幽冥圣地,都是幌子。这里是掩藏秘密的绝佳地点,因为就算或许曾发生过什么,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对普通人来说,黑森林就是片死地。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幻想没有希望。这里是魂灵的栖息地,是凡人不能踏入的灰暗地带。没有神器的引导,一旦踏入,只有死境。

      直到发觉自己已在黑暗中站了许久,冷湖才恍若失神的往回走,脚上仿佛拖着千斤重的锁链,又像是踩在泥泞之中,每一步都缓慢而沉重。
      也不知走了多久,脚碰到什么东西,差点绊了她一个跟头。低头看清是鬼灯的青冥杖,才舍得弯腰去捡。
      灯罩内的鬼火已经熄灭,罩内也是透明的一片。她双手抓着杖身,突然发了狂,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用膝盖当中一硌折成两截。
      她捧着完好无损的灯罩,呆呆的看了一阵,手一松灯罩跌在地上,完美的破裂化成千万片渣子。
      仿佛起了风,在她身边环绕了一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湖有种陷落的感觉,身体虽然变轻了,心反而越来越沉。她茫然抬头,目光越过鬼灯那两截相距颇有段距离的丑陋尸体,定在更远的一摊褐不褐不紫的凌乱衣衫布条上。
      一文宗潮并不高大,只因为太瘦而显得身形纤长。现在他化成了地上的一滩血水,一半无声的渗入地下混进泥土里,另一半留在他的衣服上,迟早也有一天要慢慢沥干成为空气的一分子,生生世世留在这片黑森林里。
      或许他没抱着自己跑这么久会更好,那样他至少能死在故乡的土地上,而不是这爿距贡多仅一步之遥的孤零零的死地。
      照顾自己长大的哈迪婶婶曾说过,自己的声音同阿姐年幼时很像,潮弥留之际许是将自己当成阿姐了吧。
      也好,那样他至少会笑着上路吧。他那么喜欢阿姐,尽管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而且,自己刚才满脸都是鼻水泪水血水,没让他看见,真是太好了。
      天边有飞鸟振翅而来的声音,夜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浓重,月光映得草地一片灰白。
      知觉逐渐回来了,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候。
      啊啊,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头发也打结糊在一起,眼睛又干又涩,偏偏鼻子还塞住了,真不舒服。
      跟鬼灯厮杀留下的伤痛也开始发作了,肋骨断了两根,哦,是三根,内脏也破了,疼。
      好疼。

      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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