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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断桥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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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宝见那老马赢弱不堪,便很不屑,撇撇嘴道,“这样的马也可以上路?少爷,我们去
买匹好马吧,走在路上也威风一些。”
林宝终究是小孩脾性,林少卿却盼着这路走得愈慢愈好,走不到尽头才好,就这样一路相随,偶尔有只言片语,便足以心安。
林宝见林少卿未反对,便自作主张买了三匹马,连马车也换了一辆新鲜光亮的,更是给自己添置了新衣,简直不似个书童了。
小夜便嘲笑他道,“你简直不把你家少爷的银子当银子花。”
林宝却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家少爷说了,钱财这些东西全是身外物。所以我林宝该花就花。”林少卿听了却也只微微一笑。
只是自此,林少卿便只能与林宝骑了马,再不能跟随车右。
这一次速度甚快,只两日便到了杭州。
宋代赵构曾在杭州建都,文人墨客对西子湖的称诵更是数不胜数。时虽已是隆冬,游人依然如织。
林少卿五人一达杭州,杭州便下起大雪来,飘飘洒洒,一时间天地万物都被笼罩,倒显得这红尘俗世分外干净。
五人也不急于找店住宿,便先赶到了西子湖边。
远山早已模糊在雪色里,近处仍可见碧波荡漾。那绿意与别处不同,别有一番柔媚在里头,仿佛杭州盛产的丝绸一般,光滑细腻。
林宝和小夜是一心一意地看着雪中西湖,胡不归却念着陆蓝江这样的文人雅士也许会来西湖边赏玩雪景。
天气极寒,胡不归穿了件雪白的狐裘大衣,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
林少卿隔着她两三丈远慢慢跟着,楞楞地望着,似是痴了。
胡不归浑然不觉,只焦急地四处打量。雪已经积得有两三寸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溶化的雪水微微渗入,她似乎无知无觉。
湖边行人不少,皆是些赏雪的风雅之士,也有一些富家小姐远远地立着,边上围着丫鬟、奴仆,以防生人接近。像胡不归这般着急走路,东张西望地却很希奇,早已惹得旁人对她指指点点。
林少卿却也尴尬,不知是上前陪护好,还是在后紧随好。再去看那小夜,正和林宝吵闹得高兴,两人互扔着雪球玩。
林少卿正自彷徨间,眼看着马上即到断桥,忽见前面来了一大队人马。
为 首的公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那马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偏偏四个蹄子上却是纯正的黑色。马上的公子更是丰神如玉,一身锦绣,头上带着束发金冠。
公子的身后跟着十数位家丁。一群人甚是张狂,旁人见了纷纷避让。
林少卿神色变了变,仔细打量着那公子,却对胡不归失了照顾。
耳听着扑通一声,小夜惊叫出声,转眼望去胡不归便没了踪影。
原来是那路人马走近,胡不归为了避让,脚下一错步,竟然失足跌下湖去。
林少卿急奔至岸边,胡不归正在水里挣扎,可是身上的狐裘大衣吸了水便得分外沉重,一寸一寸地把她往水下拉。
林少卿面如土色,正欲往水中跳去,却有一人抢在他头里跳了下去。仔细一看,竟然是那锦衣公子,林少卿不由楞在当地。
林宝已经赶上前来,急急拉住林少卿,道,“少爷,你会水么?”
林少卿木然答道,“不会。”
林宝连忙又紧了紧拉住林少卿的手,道,“千万不能跳,你不会水,现在又天寒地冻的,就算不淹死也冻死了。”
那锦衣公子身手却甚是矫健,三两下便拉住了胡不归望岸边拖过来。那一众家丁赶紧上前,接过手来,便把锦衣公子和胡不归拖到岸上。
两人俱已湿透,胡不归已然晕厥,紧闭着双目,面色青紫。
林少卿欲上前探看,却被一众家丁拦在一边。小夜喊着小姐直扑过去,却也被拦住了。
林少卿心里惊魂不定,却见着那锦衣公子转过脸来,双唇青紫,目光凛然,语气清晰地道,“人是我救的,那自然就归我了。”说罢便抱起胡不归跨上了白马,呼啸而去。
四人面面相觑,小夜早已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旁人希奇地看了他们几眼,便逐渐散去。
西湖边风却吹得猛起来了,仿佛是片片飞刀,刮得脸生疼。
胡不归悠悠醒来时,只见自己被一陌生公子抱在怀里急步而走,身上衣衫尽湿,头发上似乎都结了冰。公子嘴里正自大喊,“快去请大夫来,快叫人去烧热水,快生几个碳炉来。”
刹那间,胡不归就忆起自己失足落水,只是如何便落到这个公子怀里,不由挣扎起来。公子紧了紧手臂,低头道,“别怕,大夫马上就来。”
胡不归如何努力都挣不脱,只好放弃。一路却见穿过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转过一道九曲回廊,便到一个花团锦簇的房间。
公子轻轻地把胡不归放到床上,便拉过棉被盖到她身上,道,“马上会有人来给你换衣服,烧热水洗澡,你别担心。”语声轻柔,双目更是情深款款。胡不归不由打了个寒战,心里一阵疑惑。
公子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又去喊人。
胡不归楞了片刻,便跳下床,直扑门边,拴上了门。接着便觉得全身无力,不由委顿在地。
抬眼往四处往去,忽然瞥见中堂挂着一幅画,画上女子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手腕上赫然是一颗嫣红的朱砂痣,背后则是一望无际的荷塘。
胡不归心里猛地一惊,那画中女子不分明是自己么?
她楞楞地望着,眼前不由慢慢模糊起来。
……
冬天,大雪,断桥边,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与两位美人。一位美人做少妇打扮,另一位却是姑娘打扮。少妇轻挽着公子的手臂,少女退在一边,眉目含愁。
那少女的模样依稀便是自己。
公子指着远山,高声笑谈,少妇在一边连连点头。少女依旧和他们离着几丈,自己呆呆地看着湖面。少妇回首见着少女不豫的神色,似来劝慰,拉着少女欲往前行。忽然少女脚下一滑,人便直向湖中坠去,顷刻没顶。
公子欲往下跳,却被少妇死死拉住,仆从连忙下去救少女。
……
胡不归只觉得丝丝的寒意直渗心底,自己是谁?自己又在何处?
那公子却已经奔了回来,见门已被胡不归拴上,便奋力推门,道,“快开门,姑娘这样会冻坏的,大夫已经来了。”
胡不归动也不动,她身上不冷,她只觉得心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