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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旷野 ...

  •   北方沿海的山,不如南方葱郁蓬勃,但有四季常青的松柏,漫山长遍的野草,以及无处不在的顽石,一样,不缺生机。

      **

      顾寥的生日是夏天的最后一天,所以从今天开始,海县正式从酷热炎炎的夏天进入秋风飒爽的日子了。

      香百花市在县城的郊区,北方的天气一开始正式入秋,体表温度便瞬间降了下来,到处凉飕飕的,赤光了一个夏天的双臂裹在西装外套的袖子里,干爽而惬意。

      杜楸抱着一盆挂满硕果的金桔,跨腿坐上了王羽的摩托车,他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前坐,道:“上啊,别客气。”

      王羽瞥了他一眼,对他恬不知耻的行为不做评价,而是道:“啾啾,咱们真的要在刘冲小吃店开业的第四个星期,抱着一盆金桔去贺喜吗?那家伙胆子小,会不会怀疑开业当天去的我们是两个鬼,然后吓撅过去啊?”

      杜楸盯着金桔闪闪发亮的叶片,答非所问道:“那你带我去找顾寥吧,我去找他玩。”

      “切。”

      王羽白了杜楸一眼,一屁III股砸在车前座上,整个摩托车都被他十分有分量的体重颠了几颠。

      王羽:“白瞎了买金桔的几十块钱了。”

      **

      县体育馆,户外篮球场。

      “老顾老顾,球球球!!传给我!”

      “妈的,你怎么还撞人啊,篮球不是拦球啊,我真的栓Q了!”

      球场上的两队人正打得水深火热,每个人都热汗淋淋,运动衣贴着汗湿的躯体。

      顾寥没有说话,也没有传球,而是在一个刁钻的角度,抬起双臂一个起身,球从高举的手中飞出,在明亮的日光下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在一阵人目瞪口呆的仰视中,球进了。

      “卧槽?!直接投?还tm进了?!”

      “牛啊顾哥!!”

      “卧槽卧槽???发生什么了??我们赢了!??!”

      “他们赢了!一班赢了??”

      原来,两个队伍方才是平局,正处于一个双方僵持不下的白热化阶段,两方的体力都有些虚脱,都想着能拖死对方一个算一个,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都没有想到顾寥会突然一个奋起,直接把球进了。

      顾寥的同班同学仝小峰不可思议道:“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天理吗?!”

      “哈哈哈哈哈哈!!!”仝小峰又突然爆发大笑,道:“我们一班老是赢,老是赢!还有天理吗??!”

      说罢,仝小峰和一群队友抱住顾寥,欲把他整个抡起来,狂亲一气,却被顾寥无情地扒拉开。

      “顾哥儿哥儿~~~你表这样嘛~~~”

      仝小峰装作娇俏地道,也没在意,继续和大伙打闹着。

      “哦豁?!啾啾,你弟弟可以啊,这球打的,直接起飞啊!有你当年的风范。”

      球场的绿色铁丝网外,王羽站在摩托车旁,对半倚在车屁III股上的杜楸道。

      杜楸:“嗯,是不错,这孩子随我。”

      王羽:“切,还随你,人家又不是你亲弟弟。”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损道,球场里的顾寥撇开一众互相唇枪舌战的同学,朝杜楸走过来。

      这场面,像两只缩在灌木丛里闲拉呱的小福蝶,聊得正热火朝天呢,才发现身边一直静谧的蜘蛛网上,突然爬上了一只硕大的蜘蛛,正瞪着一双骇人的眼珠子看着他俩。

      顾寥扒着铁网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杜楸从小就不经吓,整个人咯噔一下。

      王羽:“哎呦!小寥什么时候来的?!”

      杜楸对自己心理强大,但身体很脆弱的事已经很了解了,对此他也没想在意,马上乐呵呵地看向顾寥,把车座上的那盆金桔捧了起来,道:“看你打球打得好,买盆招财进宝祝贺你,去爬山吗?”

      王羽刚想吐槽他说谎话张口就来,突然听到他这个隐藏病号不好好回家躺着,竟然想去爬山,脱口道:“爬山?!”

      杜楸:“对啊,不行嘛?小寥愿意不愿意赏脸?”

      顾寥当然想和杜楸一起出去,“嗯”了一声,跑去和小伙伴们告别去了。

      “顾哥这就走了?”仝小峰道:“不再玩会?我们还想看你再创辉煌呢。”

      顾寥:“不了,我哥哥来了。”

      仝小峰:“你哥?就是和我姐是同学的那个?”

      顾寥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跑出来球场。

      仝小峰顺着顾寥的背影看过去,一路看到了铁网后面的杜楸,男人一席笔挺的黑西装,发色略浅,皮肤白皙,眉眼深邃但带着几分好看的柔和,是个人群里出挑的长相。

      “有点好看啊这个人。”仝小峰道。

      “仝哥你嘀咕什么呢?”一个男孩子搂过仝小峰的肩膀,和他看向同一个方向。

      仝小峰:“嗯……看我姐喜欢了一个初中的人,我一开始还觉得他是个糙皮破落户,没想到还挺顺眼的。”

      男孩:“啊?你是说那个穿的花里胡哨,像个一天吃八顿饭的七彩山鸡??呃……圆头圆脑的是挺……顺眼的哈……”

      仝小峰一拳锤在他胸口上,道:“瞎说什么,我是说旁边那个人模狗样的瘦干!!”

      **

      “哥哥,咱们去哪里爬山?”

      顾寥别了好友,朝杜楸一路小跑而来。

      杜楸:“去雁荡山。”

      王羽盘着手臂,毫无波澜地附和道:“对,去雁荡山。”

      顾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王羽:“王叔叔也去爬山吗?去雁荡山还有些路程吧,我们三个怎么去?”

      王羽则瞄了杜楸一眼,道:“我可不去,我心疼身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几斤肥肉,你哥哥和你去,至于怎么去嘛,让你哥哥骑摩托带着你。”

      顾寥:“那王叔叔你……”

      王羽:“不用管我,那边有公交车,我先去体育馆附近的少年宫找我家小袄去,你们去你们的。”

      杜楸听王大羽先生尽职尽责地发挥完自己的作用,往前几步一把捞过他家高个儿小子的肩膀,笑呵呵道:“那我们走吧。”

      **

      杜楸有时候一直在想,打破常规,到底算不算逆天而行。

      比如说他从小赖以生存的阿芈姨姨,一个从如此穷困潦倒、又不思进取的家庭出来的孩子,经历了两次“逆天而行”,每一次,都像是剧毒,缩减她的寿命,让她年纪轻轻,撒手人寰。

      第一次是机缘巧合的“逆天而行”,小小的顾芈不知被什么力量操控,从那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出走,被陌生村子的福利院收留。

      第二次是自寻出路的“逆天而行”,找到生身父母的顾芈没有心甘情愿地蜗居在母亲家里,而是追求所爱之人的脚步来到了县城打拼。

      而恰恰相反的是,阿芈姨姨的母亲,那个安于现状的女人却能够长命百岁,颐养千年,虽然她极有可能会落得合租房里,偏瘫老人的下场。

      这是两种选择,各有利弊,但却让习惯黑白分明去看世界的人很难去抉择。

      杜楸价值观、世界观的形成主要是在学校里的那十年,校园生活简单,无非是整日和试卷、考题打交道。

      试题这个事物也仅仅只有两个后果,对了or错了,根本没有又对又错的可能性,或者说它天生排除了灰色的区域。

      然而校园外的社会完全是被排除的那一部分————灰色,杂糅,意义不明。

      十年的学校教育告诉杜楸要是非分明、黑白明断,但杜楸天生会自动跑马灯的大脑,又无时不刻提醒他。

      这白色就是白色,黑色就是黑色吗?

      你怎么确定?

      听某人说就对吗?你就信吗?

      但所有问题,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终极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怎么想的?”

      杜楸每次都会被这个终极问题问迷茫。

      杜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他连自己为什么会降临在人世间都不明白。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屋后的野草,或者是被锈迹爬满的铁桶,但就不应该是一个人,即便运气差,也不应该是一个喜欢忧天虑地的“受虐狂”。

      他应该和大多数人一样,快乐得容易,悲伤得放松,无论什么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切换自如,而不是在人生之路上龟速前进的同时,不断地作无谓的反省。

      就比如,他依然在绞尽脑汁地想,打破常规算不算逆天而行,而不是直接得出结论,“常规必须遵循”或者“常规必须打破”。

      *

      这个“常规”,打个比方,就像“男人一定喜欢女人,女人一定喜欢男人”。

      初秋的雁荡山新叶落遍,只留一些稀疏的枯叶还在留恋着母亲的怀抱。

      杜楸把摩托车锁在山下的车棚里,把金桔从车后座上拆了下来,让顾寥抱着。

      顾寥觉得应该是哥哥怕花钱买来的东西,放在车里会被人拿走,便也没多问,心甘情愿地抱着,好在金桔虽然硕果累累,但只有小小的一盆,重量并不累人。

      然后,他们专门避开亮堂平坦的砖石路,而是走起了曲折硌脚的小土路,一路上没少被各种苍耳、鬼叉子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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