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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正文完*永恒 ...

  •   这一路走来,不同的山,不同的海,顾寥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

      大学阶段的同学,研究生阶段的同学,参加实习时同领域的前辈同辈们,男人,女人,不同领域的人。

      时代的洪流中,有多少人擦肩而过,又有多少人迎面相逢。

      在一个圈子共事时,关系好到能每天早上给对方递一杯热咖啡、一块燕麦棒,跳槽到另一个圈子,再重逢,又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

      当然,总会有人在顾寥面前驻足,突然对他好的不可开交,当顾寥把目光投过去,ta道:“我们可以试试吗?”

      顾寥静静地看着那位,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他也不想回应,好像没看见般,别过脸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早已经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当王羽把杜楸瞒着自己偷偷生病住院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顾寥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是愤怒的。

      如果杜楸觉得他是个时时刻刻都需要应付的“累赘”,如果杜楸连生个病这种小事都要对他瞒天过海。

      那以后呢?

      杜楸会不会在以后的某一天一声不响地离开,连封告别信都不给他留下,然后,满世界都找不着了?

      如果真是这样,顾寥宁愿不去和杜楸“告白”。

      直到,那个挂了他视频的人又一遍一遍地发视频请求过来。

      顾寥面无表情地接通,等着听杜楸毫无长进的“解释”,只见,视频画面里不是杜楸的脸,而是一片金灿灿盖着一层薄霜的柿子。

      顾寥皱起眉,本来想一言不发听杜楸扯皮的他还是忍不住关切道:“你不是感冒了嘛?这么冷的天,怎么往外跑?”

      没人回应,但有窸窸窣窣的人声,画面突得一转落在了树干上,又一转,开始以一个俯视的视角对着某人。

      顾寥看着杜楸笑着把手里的风筝递给身边的一个淌着晶莹鼻涕的小胖墩,还挑了挑小胖墩的三下巴。

      “嘿嘿,谢谢叔叔给我拿风筝!”

      杜楸回道:“不谢,以后吃糖了,分我一半就行!”

      小胖墩答应着,摆动小胖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寥脸更黑了:“喂——”

      为什么总有人,在关键时候,挡在我俩中间呢?

      画面终于静下来,大概是杜楸坐在了什么地方。

      顾寥:“你别老往凉的地方坐……”

      “唉……”

      顾寥下意识的絮叨还没发作完,就听见杜楸叹了一口气,很轻,不熟悉杜楸的人,大概率会把它认成一阵悠悠的冬风。

      顾寥立马静下来,因为如果最坏的决绝真的要开始,他就不应该还表现的这么关心,否则他真的会舍不得。

      他听见杜楸说:“唉,小寥,你记得吗,我第一次把你从那个村子带出来时,我问你了什么吗?”

      顾寥记得,但是他没说话。

      杜楸:“我问,你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呢?你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你说,你要去更远更远的地方,去没有寒冬削骨的南方,去没有四季磋磨的热带,去一切生机勃勃的地方,然后再去雪国看暴雪。”

      杜楸:“当时我就意识到,你说的这些地方,海城都没有,海城冬天干冷异常、四季冷热交替而仓促、下雪也从来没有准时过……”

      “记得你高中那次嘛,我怕大雪路滑没让你骑车回家,让你坐了三天的公交,结果那场寒流还没到海城地界,拐了个大弯儿,吹进了内陆,大雪违约了……哈哈。”

      “我知道,你永远不是属于这个小小一隅的人,你值得出去闯荡,出去拓宽视野、见识大千世界……然后在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而不是为了一个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人,捆住手脚……”

      一派胡言!

      顾寥在心中怒吼,如果不是远隔千里,如果不是隔着冰冷的屏幕,他真想掰着杜楸的脸,质问他:“你觉得,你说这些话,有根据吗?!你觉得我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事,都是小孩子青春懵懂开的玩笑吗?!”

      “但是……”

      杜楸突然转折,声音颤抖起来。

      “但是,我不是很明白,小寥你明明前途无量……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凑我这么近,还带我去西餐厅,还……”

      顾寥一肚子的怒气都被杜楸若有若无的哭腔拍灭了,他咬牙切齿道:“……还不是因为你!”

      “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掩耳盗铃,敲响了铃铛又装聋作哑,还不是因为你明明喜欢还死活不承认……

      “还不是因为我爱你爱惨了,生怕哪一步走错了,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只能暗戳戳的。”

      “……你说我可不可怜?”

      直击心门的话语和滔天的情感会让一个从来不乞求他人真情对待的人潸然泪下。

      杜楸的泪腺因为应激倏尔大开了闸门,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他扣上手机摄像头,很埋汰地摸了一把眼泪,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

      真出息啊。

      听到顾寥问这句,他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满嘴咸味地道:“哈哈哈……是挺可怜的……”

      “…………”

      顾寥盯着对方的黑屏,听着对方又哭又笑,试探道:“所以,杜楸,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看在我多次出力不讨好的份上。”

      杜楸最后抹了一把脸,把挡在额前的碎发扒拉来,眼睛红红但亮晶晶地出现在了画面里。

      俗话说“不开窍的人,一旦开窍会要人命的”,只见,杜楸没有接顾寥的话茬,而是把脸凑到镜头前,吻了一下。

      顾寥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杜楸那双浅如琉璃的眼睛又注视回来,杜楸的脸不知是感冒发热,还是怎么的,莫名有点红。

      杜楸:“怎么样?够不够简单明了?”

      顾寥的心漏跳了一拍,然后开始不要命地疯狂搏动,简直要爆体身亡。

      顾寥有点语无伦次道:“你……你……”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一直没在道儿上,却一旦上了道儿,就比他进度快得快呢?!

      杜楸像个突然觉醒血统的红毛狐狸一样,得意洋洋地瞻仰着顾寥有点羞赧的小表情,笑。

      其实他本人也慌的一批,但是为人兄长的逼格他可是练得炉火纯青,只要他想,一般人戳不破。

      顾寥没地话接,只好揪着杜楸别的方面疯狂输出:“你,你!快给我回病房去!这个点海城该起北风了!冷死了!”

      **

      杜楸在顾寥密如倒豆的絮叨声中上了楼。

      杜楸不由得感慨,这小子不愧是学商科的,口条练得杠杠的,几个论点反复盘了好几遍,用的例子愣是一个没重复,而且都和杜楸相关。

      讲了他俩刚一起生活的那一年,他俩一张床上睡觉,杜楸因为有搂着被子睡觉的习惯,怕抢了顾寥的,就把自己怀里被子一寸一寸往顾寥那里续。

      结果,第二天被两床被子压得捂出一头热汗的顾寥一脸懵逼的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一旁的杜楸抱着膝盖虾米一样蜷在床上,身下的床单攀枝错节地皱巴着,大概是杜楸晚上冻的想薅起来床单往身上裹,结果没薅起来。

      还讲了杜楸为了照顾好中学生顾寥可能存在的青春期火气,在一本杂中医书学了一个食疗可以败火的方子,又怕杂书没有可信度,就先那自己开刀,结果把自己的一身湿寒激了出来,嗤了一周的鼻涕纸。

      这些杜楸都未必记得的陈谷子烂芝麻,顾寥都记得,为此他在本科选修了医院的课,甚至还和几个中医院的同学学着去认药材,到如今颇有一番心得。

      说了这么多,顾寥做了个小结:“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呢?”

      “从小对任何事无所谓”的杜楸:“……”

      原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让顾寥开心啊。

      杜楸换位思考了一下。

      好像确实是这样。

      杜楸站在病房的门前,手搭在把手上,听见顾寥又开始道:“还有……”

      杜楸抬起手机,对着听筒道:“嘘——别说啦。”

      顾寥立刻止住了声音。

      杜楸直接替顾寥的长篇大论作了“综上所述”,道:“知道你很爱我了。

      “我也是。”

      顾寥猛吸一口气,心道离这家伙这么远,真的很影响发挥,只能被摁在原地撩拨,被拿捏的死死的。

      “你给我等着。”顾寥道。

      杜楸拉开门:“嗯?我等什么?”

      顾寥有点呲牙咧嘴道:“你等我回去,我我我……”

      “小楸回来啦!”病房里一个高嗓门的女声闯入了画面,再次打断了顾寥的施法。

      是隔壁床男人的老婆,正端着热乎乎的汤食放凉。

      杜楸笑着应道,不理电话里的那位:“唉!婶子来啦。”

      女人笑眯眯地点头,从柜子里摸出三个橙子塞进杜楸的怀里道:“吃!南方的血橙,齁甜齁甜的!”

      杜楸熟稔地接过,现场来吃。

      “唔,甜的麻嗓子。”

      几个人笑起来,只留顾寥还在手机里抽冷气。

      过了片刻,病房里再次静下来,杜楸靠着窗台,窗外,挂满果实的柿子树在寒冷中轻轻摇曳,小孩子欢乐地追逐着。

      杜楸道:“我等你。”

      “我等你回来找我。”

      **

      后来,那些快要压断枝条的柿子树顶的留给了喜鹊,剩下的被医院的工作人员摘下,分给了全医院的人。

      还在春寒料峭的时候,再去医院复查,柿子树又一次冒出嫩绿的芽孢,娇憨地舒展开晶亮的小叶。

      奶奶从顾寥那里知道了杜楸生病的事,把他连夜拉回了自己家里,天天做好吃的供着,不吃完不让杜楸挪窝。

      三个人热热闹闹过了一个年。

      顾寥回来了。

      杜楸一大早开着车去机场接他,奶奶让他一个人去,原因是她和爷爷要去老年广场舞剑,落不着。

      杜楸也没深究,现在已经站在了机场的接机站台,他穿着一件长款的毛呢大衣,脖子上的格子围巾是奶奶织的,临走时奶奶拽着杜楸给他缠了三圈,密不透风。

      有点热。

      杜楸把围巾的尾巴从领子里抠出来,让围巾整条挂在脖子上,总算透气了。

      这时,一波人流从前迎面涌了进来,杜楸下意识地靠边站,望着人群窸窸窣窣涌去的方向。

      顾寥不会没看见我吧。

      杜楸想,抬起脚步想要跟上去看看,却不知被什么从背后拽住了围巾尾巴。

      “嗯?”

      杜楸疑惑地哼道,转过头,近在咫尺对上了一个人,那人穿着和气质十分陌生,但又莫名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让人屏息。

      “我这么大一个人杵你面前,你都能弄丢?”他道,又把杜楸刚扯下来的围巾缠了回去。

      杜楸有点郁闷地把围巾松了松,像很久之前一样揽过顾寥的脖子,但这次是两只手,将整个人捞了下来。

      他把脑袋贴在顾寥地耳边,小声道:“不会再弄丢啦!”

      **

      半年后,杜楸的肝炎好的差不多,复职去了,顾寥也如愿进了海城城中心最好的外企,天天早上西装革履的,缠着杜楸教他打领带。

      杜楸不情不愿地把自己从床上抬起来,左边的一捋头发翘着,赤着脚站在床上,拽了一把顾寥的领带,把人捞近。

      “站那么远做什么?近点,我再教你最后一遍……”杜楸嘟嘟囔囔道,不知道教了多少个“最后一遍”。

      顾寥笑着跟着脖子上的力道往前踉跄了一步,直接栽到杜楸的身前,两只手摁住杜楸的腰。

      腰上的感觉让杜楸一下子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清醒了。

      “你……你还要上班呢。”

      顾寥是没想再折腾杜楸的,但是杜楸这个解释一点诚意也没有,特别的“欲迎还拒”。

      顾寥也不学打领带了,直接俯着脸凑上去,将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的人,又摁回了带着余温的柔软被子堆里。

      “是要上班的……但是不耽误……”

      **

      夏天。

      王小梅要在刊物里加新专栏,主题是“自然风光”,给了杜楸一个定位让他写“海”。

      杜楸意识到他一个在海城出生长大的人,竟然从来没有去过海边。

      可能是因为几步路就到的地方,对沿海的本地人没有什么吸引力吧。

      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契机,杜楸他现在还挺想去的,和顾寥一起。

      杜楸定了一个沿海的民宿。

      夜晚,两个人穿过聒噪蝉鸣的海边树林,赤着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听着一荡又一荡的浪涛声。

      直到,微凉的海水柔和地铺在两个人的脚上,细小的海沙被海水带动,扫在皮肤上痒痒的。

      杜楸盯着远处海面上一个发着红色闪光的小点,那小点是某个建筑的灯标,用来给渔船辨别方向的。

      他道:“小寥,你觉得这样的大海用什么形容词最般配?”

      顾寥静了三秒,转过头来,乌黑的眼睛沉寂又真诚,他道:“永恒。”

      杜楸对于他的看法很意外,摸摸嘴角思索起来:“永恒么?可是世界上哪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也太难得了,简直是一个未知解。”

      顾寥没有回他,而是牵起杜楸的手,紧紧地握住。

      杜楸疑惑看向他,只看到了一张平静的侧脸。

      顾寥把视线投向了无边的海洋,杜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感受着手上实实在在的力度。

      他懂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包括孕育出万千生命的生之海洋,但是,总有什么能走向永恒,那就是永远能够望向海洋的你,和我。”

      杜楸在他文章的最后写道。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正文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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