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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四章*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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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寥在高考结束前,计划了好多遍暑假要做的事。
备考的过程繁琐而单调,多的是陈词滥调地重复、重复、再重复。
想要复习的好,保持对“重复”不厌烦是必不可少的,但总会有各种新奇古怪的点子作为“干扰因子”,在这个不容打扰的关头冒出来。
这时候,顾寥就会深吸一口气,对自己道:“很好,都留在暑假去做。”
结果,他高考后的暑假还没开始,就被计划塞的满满当当。
他要总结和列举一下这几年的一些有意思的“回忆”,一件不落的记在他的笔记本上,防止遗忘。
他要把哥哥看过的所有关于战争的小说看完,他童年时期可没看过什么书,也没有书香门第的耳濡目染,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阅读量,想要去看书,纯属是靠哥哥的上行下效。
他还要仔细地捋一捋他过的这十几年的糊涂人生,整理出来一个成系统、成体系的“历史”来。
更重要的一点,他得好好规划一下,他和哥哥之间的感情,在他去学校报道之前,一定要有个“突破”。
顾寥的想法有很多,但真正到落实的时候,却总是束手束脚,困难重重,效率极低,光去整理那些零七杂八的“回忆”,就已经耗费了大把的暑假时间。
出分了,顾寥稳定发挥,考上了本省的一所重点,是全班最好的成绩,全校第一,在海县这个小城里,算是个小状元。
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说顾家是“状元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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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之家”的说法是有渊源的,当顾寥的事迹被报道到县城晚报上,大家才发现他竟然是顾家的孩子,顾爷爷顾中任曾经是本省出了名的文学大家,实验高中门口的校训还是他年轻时亲手题的。
顾中任虽然很出名,但是为人十分的低调,从来不出席任何公共场合,大家对于他的印象仅仅在于名字方面,如果没有提及,光看老爷子本人,谁也猜不出他是什么身份。
老爷子教育子女,也是别有一番风格,他从来不会给顾寂很多钱,尽管身为文学大家,老爷子的一副字画就能买好几万,他也从来不在顾寂面前展现。
老爷子坚信,生活富裕、资源富足的孩子能活的很自在,但只有见过社会底层、尝过底层艰辛的孩子才能更有“大出息”。
他会带顾寂去各种展览,艺术展、科技展、海洋展,让顾寂的想象力和好奇心猛烈飞腾舞蹈的同时,然后再狠心地把他从梦幻的想象扔回残酷的现实。
他会说:“顾寂,你什么都没有?你身无分文,你脑袋空空,你要拿什么去实现那些美好的想象呢?”
他在教顾寂展望未来的同时,看清现实。
顾寥的爸爸顾寂便是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虽然很有家底,但是默默无闻,为人儒雅又不做作。
很多富家小姐莫名而来,觉得他大概是个情商高、谈吐非凡、带着金丝框眼睛的绅士。
谁曾想,一见面,顾寂穿着肥大的格子衬衫、黑框眼镜的的耳架还碎了一道裂痕,镜片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还有一嘴要命的口吃。
一天恨不得换三个装造的女孩对顾寂的评价是:“邋遢,舌头打结,活像个二五。”
说罢,收拾起价值十六万的包包,要撤退。
对此,顾寂不以为意,摊摊手,用一口堪比母语的流利英文对女生笑道:“小姐,做我的出租车吧,我请你吃饭,你坐我的车回去,省着AA了。”
女孩直呼“救命”,翻着白眼上了顾寂的出租,富家小姐从小做私家司机的车做到大,哪里做过这种什么怪味都有、刹车一惊一乍的出租车啊!
经此一役,立誓要对顾寂好死不相往来。
顾寂正好也有此意。
如此自毁择偶权的行为,让顾寂彻彻底底单了好几年,别人家的孩子早早的结婚成家,偏偏顾家的孩子31了还单着,大环境的熏陶下,给奶奶担心的不得了,顾中任不以为意,道:“孩子大了,随他吧。”
直到一天,他碰到了一个女乘客,从此以后,他自认会孤苦一生的命运突然发生了转折,他觉得他好像爱上她了。
顾芈是他的“知己”,特别懂特别懂的那种“知己”,顾寂只要心里有一个想法,说出来一半,顾芈就和会读心术一样,会接着说出来另一半,那种两个人心心相印的感觉,比俗不可耐的见色起意来得让人欣喜的多。
顾寂行动力很强,当即留了顾芈的手机号,说以后需要代步可以联系他,顾芈也没在意,还想县城的出租车司机都这么做生意的吗?
一个星期后,顾寂邀请顾芈去吃饭,出门的时候被奶奶拉住。
奶奶:“哎呦我去,顾寂?这是我儿子顾寂吗?”
顾寂很少正儿八经的拾掇自己,上一次还是在参加朋友婚礼的时候,上上次还是在大学毕业典礼上。
奶奶:“你干嘛去?浪子回头,相亲去啊?”
三十而立的青年人高马大,西装穿得笔挺,头发精心设计过,慵懒又别致,顾寂推了推新配的无框眼睛,道:“不相亲,有饭局,回见。”
奶奶斜了他一眼:“我信你个鬼。”
顾寂和顾芈就这么好上了,两个人相互扶持,患难与共,感情好的不得了。
一个人年轻漂亮细腻温柔带点活泼娇憨的女人,一个人而立之年敏感执拗带点多愁善感的男人,一对佳偶,但仿佛上天嫉妒般,还没厮守长长的一辈子,这段感情又很快结束了,什么原因,天灾人祸。
奶奶为此一个月都没理爷爷。
她怪爷爷把顾寂逼得太紧,怪爷爷让顾寂学会了敏感,学会了审时度势、对万事万物保持怀疑后,却没有学会好好爱护自己,间接导致了顾寂逞能要强去疲劳驾驶,被那辆严重超载、轮胎都磨损的货车撞的车毁人亡。
她那时多么想,把顾寂塞回肚子里再生一遍,让他安安稳稳长大,给他打点好一切,让他快快乐乐长大,无忧无虑一辈子。
但,人终究是没了,想再多也无用。
生活还要继续。
人生到底是“享福”好,还是“吃苦”好,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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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最后一次同学聚会,老师和几个家长联合包了一个酒店。
大家谈天说地,互相祝贺,互相加了微信好友。
顾寥划拉着手机,突然发现,这一眨眼就过去的几年,他竟然遇见了这么多人,同班的好友,老师同学,还有不少慕名加他的同校师生。
个位数的好友列表瞬间成了一百多,等上了大学,还会再翻好几倍。
但置顶的一直是“哥哥”。
顾寥趁着几个活跃的同学敬雪碧,截了一张图发给了杜楸。
杜楸秒回了他一句话:“世界在朝你奔来。”
顾寥看着那一行字,笑了。
“傻乐什么呢?女朋友?”一旁的仝小峰凑过来,这家伙平时吊儿郎当,在学霸老姐的耳提面命下,考得也是相当的不错。
顾寥扣上手里,抿了一口啤酒:“不是。”
“唉——”仝小峰指着他,道:“这不厚道了啊,多少年兄弟了,一起打过球的,你竟然有秘密了?不厚道啊!”
说罢,夺过顾寥的酒杯,把啤酒满上。
老班看过来,督促道:“你们这群小孩,这顿饭没结束前都还是我管,酒可以喝,但不能喝大啊!听见没,仝小峰!”
仝小峰敬了个礼:“得嘞,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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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有进展。
暑假结束了,还是猝不及防的提前结束了,因为学校要提前十五天军训。
顾寥拖着箱子走在去往高铁的路上,箱子下的小轱辘撞在石砖上,发出磕磕巴巴的声响,如同他的心境。
顾寥特意不让爷爷奶奶送,杜楸只好亲自来送他。
暑假里,他不止一次和杜楸提过当初和他“告白”的事,但是都被对方以巧妙的方式回绝了。
不是嘻嘻哈哈的挪开目光,转移话题,就是一句语重心长的“小寥,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孩子,是我的弟弟,这不合适。”
这一句话对顾寥的杀伤力巨大,杜楸每次用这句话堵他,都能把顾寥堵的哑口无言。
顾寥稍微一反省自己的能力:只读了几年的车轱辘书、唯一的能耐就是会考个试,即不会赚钱,又不会持家,还信誓旦旦说要照顾杜楸一辈子,论正常相亲都能把人当场吓跑。
哥哥“回绝”的有道理,顾寥被杜楸说服了,但是他还是想要讨个说法。
显示屏上已经滚到了他的车次,喇叭开始播放,请这一车次的人到检票入口检票。
有时候,真不是人故意卡一个时间点去干某件事的。
电影里的亲吻要卡煽情bjm的点,用来烘托气氛,电视剧的末尾要卡剧情的点,用来抓人眼球,他卡这个即将出发的点,纯属是因为真的怕出差错,顾寥甚至把从“角色扮演女王”王小袄那里学来的小六壬拿出来算了一卦,空亡。
好吧,果然,从来没有准过。
杜楸看了看时列表道:“到点了,走吧。”
顾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哥哥。”
“嗯?”
顾寥:“杜楸。”
对面没再出声,静静地看着他。
顾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杜楸,一定要等我,我会变成你可以依靠的样子,到那时候,你没理由拒绝我……”
“……好吗?”最后两个字,顾寥几乎问得像苦苦祈求。
对面呆愣了两分钟,笑起来,温声道:“好。”
顾寥真想当着众人的面掰过杜楸的脸,仔细看看这人最后是怎么笑的,是那标准的、拿出来糊弄人的笑,还是发自内心温柔的笑。
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高铁要发车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杜楸说“好”了,管他真心假心,在顾寥这里就是真真实实地答应了,心头签字,魂魄画押,三生三世,万生万世。
不可违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