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十八章*小袄 ...
-
杜楸:“希望你前程似锦一片光明,希望能有人一直陪着你,希望你好好的……即使未来没有我。”
**
“啾啾叔叔!”
杜楸在王羽家的单元楼下,还没见小丫头和她老爸下楼来,就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吼声从楼顶传下来。
“唉!小袄!”杜楸笑着应道。
王小袄今年五岁,上幼儿园中班,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生着一身的虎胆,从不怕生,尤其喜欢一见面就塞她一布兜水果糖的啾啾叔叔。
哒哒哒的小皮鞋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王羽任劳任怨地给自家小祖宗拉开单元门,王小袄则两眼放光地冲向了杜楸。
“啾啾叔叔!”
刚要一个猴子上树抱住杜楸,被她爸一只手揪住了后脖颈儿。
王羽:“你叔叔伤刚好,你别创他。”
“嗷嗷嗷,对。”
王小袄了然道,开心地拉着杜楸的手晃了晃。
“啾啾叔叔,我最喜欢你了!”
杜楸笑起来,从兜里抓了一把水果糖放在王小袄的手心,道:“谢谢你的喜欢,小袄。”
王小袄傻乎乎地笑:“嘿嘿嘿。”
王羽难得有嫌弃自己的宝贝女儿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对杜楸无奈地道:“啾啾啊,你说我怎么就养了个见帅忘父的白眼狼了呢?”
杜楸耸了耸肩。
王小袄冲她亲爹吐吐舌头,学着亲爹的语气道:“嘿,我是白眼狼,那你是什么生物?嗯?”
王羽:“嘿!王小袄同志你不要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哈!小心你妈回来敲你的手!到时候,我可不给你求情!”
王小袄躲在杜楸身后,扯着一张眼皮:“略略略!”
王小袄的妈妈黄敏,是从南方远嫁到海县的,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从山村里出来的,在工厂里和莽撞正直的王羽一见钟情,步入婚姻殿堂,生下了女儿王小袄。
这几天恰好娘家有长辈去世,黄敏回家吊丧,媳妇一走,王大羽同志彻夜难安、辗转反侧,当即扔了女儿,要到丈母娘家找老婆去。
王小袄获准寄宿杜楸家两晚。
*
“耶!我要去啾啾叔叔家住喽!”王小袄欣喜若狂,在屋子里蹦成了个高码率的兔子,被王羽一巴掌摁住。
“跳什么跳,楼下老奶奶要上来凶你了!还有,你叔叔家有个上高三的哥哥,你去留宿不能打扰人家学习啊!”
王小袄稍息、立正,一本正经道:“得嘞!司令!”
*
王羽拍拍杜楸的后背,道:“老弟啊,麻烦你了,我实在放心不下阿敏。”
杜楸摸摸小丫头的脑袋,直起身来,做作地抱起一只手臂,另一只手伸过去,搓了搓手指,做了个要money的动作,开玩笑道:“不用客气王哥,钱到位了,什么都到位了。”
王羽哈哈大笑,道:“我们啾啾都发话了,那必然是有求必应!”
杜楸:“唉,要钱没意思,你俩回来捎点土特产啥的,给我和小寥打打牙祭最好。”
王羽蹲下身来,想跟王小袄做个深情款款的父女告别,但是小丫头不领情,嘴里含着糖块,甜滋滋地抱着杜楸的大腿,对王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王羽无奈地站回身,冲杜楸眨了眨眼,发泄了一下无处释放的父爱:“特产管够,小啾。”
杜楸瘆得一身鸡皮疙瘩,一脸“你要死啊”地看着王大羽同志。
**
高中生,尤其是高三牲,假期少之又少,没有一周放两天的双休日,只有过两个周放两天的“大休”,和过一周放一晚上的“小休”。
“大休”是高三牲们难得的忙里偷闲的日子,但高三牲的课后作业却是个“加班狂”,两天的大休,硬是六科每一科发了三四张卷子。
生物老师轻描淡写地道:“一天做两张差不多够了。”
化学老师看了眼题,觉得都是清水,没什么难度,嫌弃道:“写完这四张练习卷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语文老师大恩大德,慈悲为怀地道:“同学们幸苦了,我给大家减少点任务量,四张卷子的作文不用写了。”
数学老师撑着讲台,环视一圈,厉声道:“做完这几道题,我请同学上来讲,随机抽题!”
老师们在讲台上“合理安排”着作业量,只有学生们叫苦不迭,痛惜自己假期苦少,作业苦多。
“为什么老师们会觉得我们两天只安排了一科呢?我们明明六科都有作业,呜呜呜。”
“这么卷子,我抄都抄不完!这不是要命吗!”
顾寥看着桌子上摊成一摞的卷子,默默地把化学、数学、物理全部分了出来,其他的各自抽了一套,其他的全部炫进了桌洞。
桌洞里塞满了顾寥各种没做的试题,一层一层的,码得既整齐又呲牙咧嘴。
杨帆探过头来,好奇地问道:“老顾老顾,你是桌洞里的那些不带回家了吗?”
顾寥把手里分出来的几张试卷理好,抽出英语打算先开开荤,别的顺手装进了书包。
顾寥:“不带了,太多,做不完,还不如做几张概括性强的,然后多看看书。”
杨帆:“啊?这样啊,老顾你真有想法,都知道哪几张概括性强,不像我,我选择课本试卷全背回家,虽然我也做不完,但是我可以让卷子们选择性失踪!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啦!”
顾寥笑笑,写下几道选词填空的答案,道:“帆哥,你也挺有想法的。”
**
哥哥刚才发了条信息,让顾寥打个车或者坐公交回家,他则在家忙活做菜,打算让顾寥回来就吃上热乎的。
作为值日生的顾寥静静地擦完黑板,挎上单肩包。
“还是坐公交吧。”他小声道。
喧嚣的人群,骤冷的天气,徒亮的白日,灰天,试卷,错题,落叶,书包,涂卡笔,草坪,蜻蜓,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北方冬天的第一场暴雪,杜楸怕暴雪不守信,今天亲自送他来学校,所以公交车成了他最后归宿。
仝小峰拉着几个哥们去操场约球了,本来招呼了顾寥的,但是他不想动,婉拒了。
顾寥把目光从篮球场收回来,总感觉校门口有视线在看着自己,但一转头又不见了。
顾寥只当时杜楸没来接他,产生了幻觉,他没有在意,自顾自的地走了。
回家的公交上,人很少,顾寥还是找了个靠后的临窗位置坐下。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车辆因为惯性将顾寥向后带动,车里所有没有人抓的把手晃动起来。
顾寥不知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冷血动物”,周围环境热烈的时候,比如热闹的篮球场、喧哗的教室、哥们开玩笑的浑话,他会跟着闹、跟着野、跟着玩,看起来很开心很投入的样子。
但当周围环境很冷清的时候,比如空荡荡的公交车、一人走在路上、半夜惊醒后的寂静,他又会莫名其妙地忧伤、心如死灰、颓唐。
只有在哥哥面前,他才是真正地发自内心恒常的热爱和主动的亲近。
公交车拉着空荡荡的车厢,畅通无阻地路过了好几站,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
顾寥忧伤地望着窗外夜色渐起,路灯明亮,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我真是没救了。”
“又想了一个喜欢你的借口。”
**
顾寥站在自家门口,感觉又不像自家门口。
因为里面在放动画片,闹哄哄地,听起来还是很低龄向的那种,杜楸平时再闲,也不会看这种节目。
顾寥敲门的手一顿,这场景和他曾经做过的一个噩梦莫名地重合了。
梦里,哥哥结了婚,郎才女貌,喜结连理,还有了一个漂亮的宝宝,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
梦里的顾寥吓得大气不敢出,看着那个往自己身上扑的奶娃娃,感觉自己要被“小鬼”缠了身。
“小鬼”瞪着一双和哥哥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张着豁牙的小嘴,念咒一样反反复复地诵道:“杜楸是我爸爸,我爸爸是我妈妈的,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你是外人,不是我们家的,请自重……”
顾寥听着,浑身颤抖,冷汗津津而下,感觉自己的脑髓都要被奶娃娃的小手抓散,但是他四肢僵硬,只能戳在原地,任人宰割。
梦里的哥哥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局促,笑着摆过来一盘水果,道:“你们两个孩子,第一次见面这么亲呢,吃点水果吧。”
顾寥要疯了。
他感觉杜楸那张专门拿出来糊弄小孩子的笑脸,比“缠身的小鬼”还恐怖,直接无情无义地在他俩之间划了一条永远不可逾越的“楚河汉界”,连永世不得超生的机会都没施舍给他。
“嘿!小子,干嘛呢?怎么搁自家门口参起禅来了呢?”
杜楸煮好了饭,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顾寥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要下楼看看,一拉开门,就看见顾寥杵在门口成了一根“木头精”。
顾寥一下子惊醒,对上了杜楸的眼睛。
顾寥:“我我我……”
杜楸一把把他从门口拽进屋来:“我什么我,快进来吃饭,看都给孩子饿得嘴都秃噜了。”
王小袄看着一桌子饭菜,唑筷子尖儿,都快唑火星子了,好歹把人千盼万盼盼来了。
小丫头提起嗓门,尖细地唤了一声:“哥哥好!”
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顾寥换鞋的手抖了一下,给一边的杜楸吓了一跳。
杜楸:“怎么了?吓着了?这是你王叔叔的闺女王小袄啊,他们家有事,小袄在我们家住两晚。”
小丫头也没想到,传说中的高三生竟然会这么脆弱,都不能大声叫,她也凑过来忧心道:“哥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顾寥心有余悸地冲小袄笑了笑。
**
吃晚饭后,争床大站开始了。
起因是因为杜楸让王小袄睡他的床。
杜楸:“小袄,我给你收拾收拾床,你去我屋睡,我睡沙发。”
顾寥皱起眉,首先提出来抗议:“哥哥,让她上我屋睡吧,我睡沙发。”
杜楸摆手:“不用不用,你长手长脚的睡沙发不自在。”
顾寥脸色更难看了,杜楸看出了这小子的意思,意思是:那王小袄睡沙发在合适不过了。
杜楸安抚地摸了摸顾寥的狗头,温声道:“小丫头是客人,就住两天,给人家留点好印象吧,再说,睡沙发还能追剧呢。”
安慰好顾寥,王小袄又开始闹腾了。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偌大的陌生房间,思乡之情溢于言表:“呜呜呜,我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觉,都是爸爸妈妈哄我的,呜呜呜,我好害怕。”
杜楸从来没照顾过小女娃,手足无措道:“那叔叔给你讲睡前故事?”
王小袄委屈地点点头,腾出外面的一半床,拍了拍,可怜巴巴道:“啾啾叔叔躺下讲,就不会有坏人把小袄抓走了。”
说着,还不忘瞥了一眼门口的顾寥,意有所指,坏人就是顾寥。
杜楸两难地互相看了看,心想自己正在演什么大型争宠伦理剧。
顾寥看了看王小袄,大概是觉得没劲,默默地走了,进了自己屋,关上了门。
顾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没头没尾地退场,小孩子赌气一样,但那种落寞和愤怒的感觉是切实存在的,顾寥怒刷了两张数学卷子,刷累了,洗完漱,躺在床上。
门外还有杜楸给王小袄讲睡前故事的声音,声音很轻很温柔,但是隔了一道“门”。
“知足吧,顾寥。”
顾寥拧了一把自己的心口。
“你一个大人,又不用哄睡。”
夜色如水,干眼看着,感觉黑暗像滔天的海水一样涌进眼睛,要把注视的人活活溺毙。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顾寥迷迷糊糊听到了门外杜楸拿着玻璃杯喝水的声音,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咔咔”,杜楸拉开了他的房门。
那个人躺在了他床的一侧上,盖被子的动作带起一阵柔和的凉风。
顾寥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嗯?”
杜楸笑嘻嘻地抱着被子看着他,道:“唔,我觉得睡客厅也挺可怕的。”
“小袄是女孩子不方面,还是我俩挤一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