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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章*上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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仝小峰平生没什么怕的,如果一定要说一个,那就是他老姐仝小雪。
仝小雪曾经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大学霸,一头漂亮的长发,大眼睛,小圆脸,妥妥的一个高山仰止的大校花。
对别人,仝小雪恬静好说话,又十分有主见,但对她这个赔钱弟弟,仝小雪又是出奇的“心狠手辣”。
“我老姐啊,情绪不稳定,大吵大嚷,完全和你们说的温文尔雅沾不上边,你们不要被她的表相误导了!”
每次有人问道前校花仝小雪的事,仝小峰都会满不在意地翘起脸道。
小时候的仝小峰,可没少给老姐干端茶送水、提鞋晒衣服的活计,有时候触犯了老姐的逆鳞,还要受她的脸色,妥妥一副“天下苦老姐久已”的样子。
仝小雪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凡事都要争第一、争最好,她看不起不求上进的弟弟,所以每次都想借机摔打他。
初中的时候,京城路中学的年级前三之一是仝小雪,第一是张顺,第三是杜楸。
对于张顺那个第一钉子户,仝小雪是恨的透透的,恨不得马上能扳倒他,但对于第三,仝小雪想的不是狠狠把他踩在脚下,而是心疼。
她知道杜楸的家庭情况,知道他挂满玩笑的表相下,藏着一个极其忧郁的灵魂,她知道这个少年的生活十分的不易。
杜楸活的十分的孤独和无助,和自己一样,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拥有了比杜楸好太多的资源。
仝家父母都是做国际贸易的,一年到头经常出国务工,只留姐弟俩和保姆在家。
他们如果生活和学习上有什么需求和难处,只要一通电话,爸爸妈妈就会光速给他们打来一笔钱,小则八九百,动辄几千,算得上是衣食无忧,有滋有味。
再有那些孤独啊、难受啊的情绪,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但杜楸不一样。
京城路中学的楼梯是独立在楼层外的,是金属制成的,踏在上面,哒哒地,很响,很不淑女,仝小雪每次上楼都会努力踮起脚尖,让声音小一点。
那是一个夏天,楼梯外面高大的香樟树在阶梯上投下簇簇的光影,空气中充斥着夏天的声音,知了再叫。
“boil。”
“boiling。”
少女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脑中复盘着英语老师讲过的“boiling water”和“boiled water”的区别。
直到拐到下一个楼梯,她突然发现那里的平台上站着一个人。
仝小雪只恍惚了一下那个人身上的各种朦胧的色块,还没定睛看清是何许人也,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跳。
她迅速退了下去,站在楼梯后面,睁大眼睛,捂住胸口,努力用知识把脑内的沸腾堵住,但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词。
“boiling。”
“boiling……”
是杜楸。
他怎么在这儿?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下半年升初三的大家明显都积极了起来,年纪前几的大佬们都会早早地来教室刷题背书,包括她自己,又何况杜楸。
仝小雪平复好内心的鼓动,火热的掌心扶住冰凉的铁栏杆,探头,又看了杜楸一眼。
他好像在发呆。
楼梯口的微风拂开少年额前浅色的碎发,拨动着,少年微微抬起下颚,迎着风闭上浓睫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随机他轻轻吐气,肩膀放松下来,有种从绿树和夏风中参透了某种玄机的超然。
和平时乐乐呵呵、充满活力的样子大相径庭。
“小雪?”
仝小雪看得如了神,小闺蜜来了都没有听到。
“小雪!”
仝小雪吓了一跳:“啊!?”
闺蜜:“啊?你干嘛呢?看啥呢?”
仝小雪一张脸通红,慌张道:“没没没……没看啥啊?!”
闺蜜半信半疑地注视着她,战术后仰:“啊——没看啥?没看啥会脸红?是不是看帅哥呢!让我也看看——”
仝小雪急了,她不想让闺蜜知道自己暗恋杜楸,忙拉住闺蜜,奈何拉不住这头“狮子”。
闺蜜:“我看看嘛!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把!”
“不不用了!”
仝小雪拼命摇头,心中呐喊:杜楸同学,你快走啊!
闺蜜兴致盎然地探过头,结果平台上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片不知道从哪里落下的绿叶,蜷着卷儿,搭在平台的扶手栏杆上。
闺蜜疑惑道:“嗯?怎么没人啊?”
仝小雪长舒一口气,笑着揽过闺蜜的肩膀,要揪她的鼻子:“我就说没有吧,你这个丫头,八卦的很!”
“哎呀!”闺蜜打开她的手,哼道:“肯定就有,我猜都能猜到是谁!”
“哦?”
仝小雪好笑道:“你说说是谁,我看你说的准不准。”
闺蜜:“肯定是年级第一,张顺!”
仝小雪听到这个死对头的名字拳头就邦邦硬。
“不是。”
闺蜜:“就是!你拒绝的这么快,肯定是!心虚了!”
仝小雪:“就不是!”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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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的那几年,随着一年一年不再重复秋天的稀释,逐渐淡了颜色。
仝小雪升入和杜楸一样的高中后,就再也没再见到过他,忙碌的学业和功课让她没有心思再去想什么初恋,爱情。
直到毕业那年,她听说杜楸家里出了变故,早就辍学了,高中都没有上完,身边还带了一个非亲非故、但舍弃不下的孩子。
**
“有多少年了呢……”
仝小雪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战争小说,轻轻地打开扉页,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一片香樟树叶。
她小心翼翼地揪住叶片的叶柄,提起来,瞧着。
叶片薄得透光,感觉用手指一戳就会渣都不剩,融进空气里,叶片里能看见浅金色的叶脉,细细密密,是少女曾经不想被人察觉的小心思。
“快十年了吧……”
仝小雪吹了吹叶片,又小心翼翼地夹回书里,放好。
这几年她如愿在理想的大学毕了业,和她的父母一样,也是学的国际商务,还考上了国外的研究生,她的未来可以说一片光明。
当她听仝小峰说,同学的哥哥就是杜楸的时候,她整个人是震惊的。
这是缘分吗?这是命运给她的又一次机会吗?
毕业的那年听说杜楸永远离开的消息,她哭的有多悲惨,现在的她,听说这个消息,就有多么的恍然。
是真的吗?
仝小峰:“是真的!和你初中毕业相册上的那个男的一毛一样!除了颓了点,没什么变化!”
仝小雪:“会不会只是长得像啊……毕竟好久没见了……”
仝小峰:“一毛一样,情况也是一样,啊不是,姐,你怎么也开始这么墨迹了?不像你啊。”
仝小雪:“……”
仝小峰:“嗯……我也是之前和老顾打球的时候碰见的,那家伙人还挺好,来看球的时候,给我们所有人都买了水,不过……听说啊,那人替前上司出头,被人捅了一刀子,在医院缝了好几刀呢,才出院没多久。”
仝小雪凛冽的目光扫过去:“什么?!”
仝小峰:“姐!姐!你别这么看我,又不是我干的!不过也是好巧,那人一出事,你就从国外回来了……”
仝小雪垂下眼,询问道:“小峰,你知道怎么见到他么?”
“啊?你还想和他对他有想法?想旧情复燃?”
仝小雪:“没,我和他哪有什么旧情啊,我只是想见见他,见一面就好……小峰……你帮帮我吧。”
仝小峰好久没感受过老姐求他的滋味了,一时有点飘了,得意洋洋道:“哦呵!帮忙付费,费用高昂啊。”
仝小雪没说话,眼睫轻轻颤动,竟是眶了满满的晶莹泪珠。
仝小峰可不敢惹老姐哭,忙制止了自己乘火打劫的恶行,道:“行行行,我帮,我帮还不行吗?那人经常和老顾一起在校外的拉面馆吃晚饭,开学了你去蹲点,准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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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天的中秋假,还没来得及眨眼就过去了。
顾寥陪杜楸去医院里拆了线,恋恋不舍地回了学校,继续埋头苦读。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马上考一个本省的名牌大学,能有比现在多得多的空闲时间,来处理他和杜楸之间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什么都不该想,高考,是他要面临的第一个“难关”。
他等了七年了,从最开始的爱意懵懂,到现在的痴情笃定,过了七年了。
他十分庆幸哥哥在这七年里并没有什么情感生活,但他也心疼,怪自己没能快点长大、变强,去填上这个空缺。
最后的这不到一年里,他希望他俩的感情里不要出现第三个人,他希望自己能全心全意、卯足了劲地为未来去凿空一条道路,他希望……杜楸能等他一会儿。
好慌啊。
顾寥觉得,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慌过。
学习方面他从来都是付出了全部的天赋和精力,面对学校里安排的大考小考,他游刃有余,无所畏惧,但是面对未知、面对前路,他好慌啊。
他怕自己拼尽全力,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怕自己全力以赴,到头来只是努力做了个白日梦。
班主任常说,高三的学生最容易焦虑,说有什么心理上的难处,都可以找他诉说,他是过来人,会很专业地给自己排忧解难。
但是,他又如何懂得我顾寥的“难处”呢。
顾寥把电动车停在教学楼下。
清晨,人总是会冒出各种消极难过的念头,顾寥早已见怪不怪,但心情多少还是有点不愉快。
但是,总有人对早上的第一杯emo免疫,那就是仝小峰。
“嘿呀!老顾!早上好呀!”
仝小峰和顾寥一样,都是电驴选手,实验高中外的公路是上班专用车道,每天早中晚,非机动车道上风驰电掣,挤满了各形各色的车辆。
一批是上下学的初高中学生,一批是前往建筑工地的各种师傅,一批是学生的电驴梯队,一批是工人的摩托梯队。
化学老师常调侃,考不上大学,门口大马路上的摩托车就是你们今生的“归宿”。
上课犯迷糊的仝小峰听岔劈了,把“归宿”听成了“龟速”,还以为化学老师在小瞧他们电驴梯队的时速,每天上学都要和摩托们玩自导自演的生死时速,让偶尔同行的顾寥不堪入目,远远绕行。
“好。”顾寥蔫蔫地回道,锁上车,挎着包,往教学楼走。
“嘿嘿。”仝小峰赶紧凑过去,一脸傻笑地问道:“那个,老顾,我想问个事。”
顾寥:“说。”
“你老哥拆线了吗?”
顾寥:“拆了,昨天刚拆,咋了?”
“哦哦,这么快啊,啊不,这也太好了,那个,老顾啊,那你老哥晚上还和你一起吃饭吗?”
“……”
顾寥停下脚步,把闷着头问问题的仝小峰堵在半道儿,问道:“不是,仝小峰,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哥哥的事了?”
仝小峰眼神飘忽:“啊——”
顾寥盯着他:“你有事瞒着我?”
仝小峰自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瞒不过大学霸的慧眼如炬,只得坦白从宽道:“唉,也没啥事,就是我姐,想见你老哥一面,了却一个遗憾吧。”
顾寥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