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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章*生涯 ...

  •   此生此世,能遇上一个心甘情愿托付己心的良人,对于烂泥里翻滚的顾寥来说,简直是幸运之至,荣幸之至。

      杜楸又何尝不是。

      只是他从小迟钝,还没绕过那个弯儿而已。

      **

      杜楸在医院里待了三天,实在待不下去,卷铺盖回家等拆线去了。

      正好今年中秋和国庆同一天,顾寥学校里放了八天假,他才有机会在家里做饭和照顾伤员。

      杜楸也和送货公司告了病假,在家里无所事事地窝在沙发里,看狗血爱情片,他也反抗过,要下厨切菜,刮个地蛋也行啊,刚拿起刮皮刀,就被顾寥呵了出去,无可奈何只好看电视剧为生。

      几个老伙计一个一个打电话过来慰问,杜楸一个一个问好,眼睛还得盯着电视里正妻活抓小三努扇渣男,“工作”强度不亚于卸货前的“车位抢夺站”。

      杜楸看见正妻报仇成功,狗血剧情几度反转,身心愉快,声音爽朗地道:“唉,冲哥,中秋快乐啊!”

      瘸腿刘冲是杜楸初入社会那几年和他一起闯荡的好哥们,那几年海货多,流行去赶海场拉海鲜,然后运去早市和批发市场,赚个来回一两百的交通钱,他们当时就被海鲜公司受聘,一起摸黑去海边等渔夫开着满载的渔船上岸。

      一次意外,车厢里的牡蛎没绑紧,哗啦一下掉下来一大袋,正好砸在了刘冲的一条腿上,腿筋硬生生给砸断了一条,住了半年的院,赚的几万块钱几乎全搭了进去,好不容易给接了回去,但落下了个瘸腿的毛病。

      天降横祸也不过如此,那是刚从学校步入社会的杜楸明白的第一个道理。

      学校里学的“歪理”再多,那也只是句好听的废话,“绳子专从细处断,灾难专找苦命人”这种话,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十四个字背后的心酸。

      这年头,只要不是富二代,谁都活的不容易。

      刘冲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在家里打下手、做协调,都靠他这个顶梁柱在外面挣钱,这腿一伤,哪里也去不了了,只好在家附近夫妻合伙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快餐店,做个薄利多销的小商贩去了。

      一年房租三万五,加上房贷和一家子的开销,全家的生存都靠着他俩闷着头死命地干。

      如果是那几年刘冲没结婚生子,没有一屁股鸡毛蒜皮,他一定是第一个来杜楸家里慰问的客人,但俗世烟火缠人脚,有些事必定是遗憾。

      杜楸不在意,但重情重义、心思细腻的刘冲面对多少年的好兄弟,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非得要问个晚点时间,亲自给杜楸送几碗自己家的米线。

      “不行。”

      听着杜楸和刘冲外放的通话,顾寥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俩兄弟情深的请求。

      “医生说了,他不能吃油腻的,叔儿你别送了。”

      刘冲不依不饶道:“唉,不是做好的,是打好包的半成品,等楸子伤好了自己煮着吃就行。”

      顾寥:“那也不行,只要这个东西在家里,保不准我一个没看住,这家伙自己在冰箱里翻出来,煮着吃了。”

      杜楸可怜巴巴地望着大义灭“亲”的顾寥,小声道:“看看也不行吗?”

      顾寥没理会他的软磨硬泡,径直捞过杜楸的手机,直接道:“叔儿,等我哥好了,我家亲自去店里吃。”

      刘冲没再催促,道:“行吧,到时候你俩别跟我客气哈。”

      顾寥:“谢谢冲叔。”

      刘冲:“谢啥,这么熟了,行,那我挂了,楸子啊,好好养伤!等你重返战场。”

      杜楸来了精神,凑到顾寥身边,冲着手机道:“得令嘞,刘统领!!”

      几个人因为杜楸的调皮捣蛋,哈哈笑了起来。

      **

      杜楸和顾家双胞胎的纠纷,杜楸选择了从轻,只让顾倍付了医药费。

      主要是杜楸本人不想再和顾家这几个狗皮膏药再有什么梁子,要是他这个伤者真的闹起来,论他那炉火纯青的以假乱真的技术,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也得让老妖婆一家赔的裤子都不剩。

      但杜楸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这老妖婆再无理,再恶心,也还是把顾寥养到了十岁,虽然中间有几次变心。

      顾寥对于他这个姥姥,没什么好说的,要是让他去解决这件事,那才是真的心狠手辣。

      这孩子和杜楸不一样,从小没感受过什么温情,虽然面儿上和和气气,但心比一般人的硬,也比一般人的冷,心尖儿上唯一的一点柔软和温暖尽数分给了杜楸。

      顾寥学着杜楸的样子,做了个三菜一汤,杜楸趴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顾寥有模有样啧啧称奇:“我们家孩子,真的长大了哈。”

      顾寥把最后一个菜端出来,看了杜楸一眼,沉沉地道:“我不是孩子了…………哥哥。”

      杜楸好笑地掰过餐桌的椅子坐下,扬起一张笑脸看着顾寥:“哦?就算你不是小孩子了,那你还能大到哪去?不还是比我小,不还是我的小弟弟吗?你说是不是。”

      顾寥深深地看了杜楸一眼。

      男人微挑的眉眼,透亮的虹膜清澈如琉璃,眼皮很薄,能看见眼下熬出来的青色血管印出来的乌青,这脆弱的眼角皮肤,杜楸只要一犯困,一揉眼,就能揉出泪眼婆娑的熏红感来。

      他的嘴唇略薄,唇形优越,唇色缺血得有些发白,但嘴角的弧度称托得整个人带着一圈柔光,即便是静静地看着你,都有一种自带微笑的错觉。

      顾寥真想凑过去狠狠地咬一口,让那两瓣红起来更有气色的嘴巴明白,他真的不是一个塞把水果糖就能糊弄过去的小孩子了。

      但那股情绪被他硬生生憋回去了,之前虽然坦诚过,但杜楸肯定把他的那些小情绪当小孩子的玩笑话看呢,没有放下心上。

      他从来没把杜楸当长辈看,要攻略杜楸,路漫漫其修远兮。

      “吃饭吧,尝尝我偷师学来的手艺。”顾寥淡淡地道。

      杜楸很识趣地夹了一大筷子面前的地三鲜,很相信地一口吞,差点没齁了个半死,太咸了!

      顾寥满脸期待地巴望着杜楸,杜楸做作地咀嚼了半晌,救命似的喝了一口又淡得出奇的鸡蛋汤,微笑道:“嗯!小寥炒得真不错,相当的入味!”

      顾寥最不信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架势,亲自尝了一口,脸瞬间黑了。

      杜楸:“我觉得很好吃啊”

      杜楸再次夹起一块,被顾寥用筷子拍掉了。

      “别吃了。”他道,又试了试其他的菜,推到杜楸面前说:“吃这些,这些我没放盐。”

      杜楸:“……”

      **

      吃完晚饭,顾寥回到屋里,摸出作业准备写。

      他的房间里面还有个玻璃门,外面是个小阳台,这是两室一厅的主卧,当初杜楸死缠烂打地把主卧让给他睡。

      小阳台上有几盆不用人管就能长的很好的吊兰,是杜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来的,还有一盆,娇气得很,晾着一头干枯零落的枯枝,日薄西山的样子,便是那盆被吃尽了观赏果实的金桔。

      阳台上,还有一张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摇椅,杜楸吃饱喝足,闲得无聊,正躺在上面对着窗户透风的铁纱网,看月亮。

      听见顾寥要写作业,他提起嗓子说了一句:“寥啊,你可要好好学习啊。”

      这话杜楸从顾寥一上学就在说,带着几分叮咛,几分遗憾。

      杜楸学生时代的成绩不是一般的好,但为了维生,辍学了,当时还有一年半时间成年的他,自认为靠自己的一双手脚能在社会上混的很好,却屡试屡败。

      从学校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卷王时代,一步跨到孤身一人好像试试什么都可以的落寞领地,那种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杜楸从学校的喧嚣往前踏偏了一步,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没有人给他指点,也没有人数落他,眼前密密麻麻,是各种盘根错节的小路,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硬着头皮选了一条,跌跌撞撞、四处碰壁的步入了成人阶段。

      童年时的愚钝和平静仿佛只是一场迷梦,杜楸感觉自己还没尝试过什么甜头,就被现实猛力一推,推进了刀山火海的人间炼狱。

      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不曾拥有。

      有的人童年时便从父母、邻里、亲戚那里,通过各种资源,耳濡目染了各种领域的知识,他们自信博学,踏实的基础给他们往后的余生预留了大量的空闲时间,他们娱乐,娱乐使他们快乐、愉悦、每天都神采奕奕。

      但杜楸不一样,他学生时代的好成绩是死磕出来的,水分很多,他知道怎么获得分数,却不知道原理和真相,他甚至不知道为何学习,他只知道学习是他当时唯一的出路,虽然最后又不得不放弃。

      成绩是死记硬背挤出来的,道听途说的碎片信息是浮于表面的,杜楸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身无长物的废人。

      “知道了很多道理,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道理的道理听起来又是这么的无关痛痒,并没有给他点明方向。

      所以,杜楸希望,顾寥能够找到自己的“方向”,正确的、光明的、幸福的“方向”,而不要像他一样,蝇营狗苟,像个嬉皮笑脸的叫花子一样,一天到晚喘气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偶尔抽出时间想看会书,又被各种琐事分了心。

      顾寥把课本和要做的题摊好,听着杜楸吱呦呦的摇椅声,认真地道:“我会的,哥哥你放心。”

      杜楸便没再说话了。

      这是个人生的分水岭,只要是高三学生没一个不彷徨,包括顾寥,前路漫漫,何去何从,真的很难抉择。

      但即便迷茫,他也不敢松懈。

      因为,现在的他,能为哥哥拿的出手的东西,只有纸上的那一点成绩了。

      少年人,一身宽衫单薄,没有金汤匙,没有登云梯,两手空空,唯有脑里那点上称都嫌麻烦的“学识”,能为所爱之人披荆斩棘,争一片天地。

      **

      今天分配的作业任务完成,数学有一道大题顾寥不是很明白,思路不是很清晰,打算微信上问问老班。

      顾寥叹了一口气,扣上笔帽,大脑放空了一瞬。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背后书架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响,一下一下的动静里夹杂着很低很低的鼾声。

      哥哥!

      顾寥一个警觉,猛地站了起来,又用力扣住椅子,防止椅子腿拖地发出滋啦的声响。

      他蹑手蹑脚地拉开屋里的玻璃推拉门,进了阳台。

      纱窗吹进来凉凉的夜风,吹起通光的白色窗帘。

      摇椅被里面的人压平,成一个静止的水平动作,杜楸歪着脑袋躺在里面,表情放松,肚子上扣了一本翻开的关于战争的小说,书上贴了很多杜楸喜欢的五颜六色的书签贴纸。

      顾寥多么希望这个画面永远的静止。

      直到他冷的打了个哆嗦。

      不行,得把他抱走。

      顾寥凑过去,思考怎么把人抱起来,又不让摇椅滋哇乱叫。

      但一凑近,顾寥就被杜楸的脸慑住了,他好久没凑这么近看杜楸了,仅有的几次还是他刚开始和杜楸生活的那一年。

      杜楸觉得顾寥自己睡觉会害怕,又担心他害怕都自己忍着不说,所以就装成自己害怕一个人睡觉,一到晚上就往顾寥床上挤。

      杜楸进入深度睡眠很快,顾寥总会盯着他的脸和脖子看好久,鼻梁和眼睫落下的阴影,嘴角习惯性上扬的弧度,眼角的勾儿,怎么看怎么心动。

      仝小峰曾经邀请他和几个哥儿们去他家里观影,但单单挑了个爹妈和姐姐都外出的时机。

      顾寥当初觉得很奇怪,什么影片还要挑没人的时候看。

      直到他看到几个兄弟人手抱着一个大抱枕,吞着口水,盯着投影里肉花花、嘿呦嘿呦缠麻花一样的场面。

      啊……小黄片啊。

      男主总是会被女主如花似玉的美貌激发“兽性”,然后两人共度良宵,发生化学和物理反应,并产生带着奇怪声音的热腾腾的“↑”。

      大同小异,俗不可耐!

      顾寥一直觉得这种影片内涵出的那种“见色起意”是个天大的笑话,直到他看到现在熟睡中的杜楸。

      杜楸蓝色格子款式的衬衫睡衣开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漏出怎么晒都白净的脖颈和锁骨,脖子的侧面有一个很小的痣,正好长在锁骨的上面,只有躺下的时候才能看见。

      顾寥心里莫名升腾出一种痒痒的、跃跃欲试地感觉。

      他越凑越近,他想试试那张玩笑多扎心都说的出口的嘴唇好不好亲,他想摸摸那张前后左右都长在他心尖儿上的脸好不好摸,他还想…………

      “唔……”

      杜楸窝在摇椅里蜷得脖子有点酸,活动了身体,突然想起什么事的,一个扎猛子,蹦了起来。

      要不是顾寥收的快,两个人的脑袋就磕在一起了。

      杜楸有点惊讶地道:“唉!小寥!?今天作业完成了?很效率嘛!”

      顾寥点点头,他有点难受,原来欲求不满是这种感觉。

      杜楸还偏偏站起来搂着自己的脖子,让他身上那种好闻的沐浴露味在顾寥的鼻腔里无孔不入。

      杜楸:“嘿!写完了好好休息吧,好晚了,我给你热了牛奶还在烧水壶里保温呢。”

      顾寥:“嗯……嗯。”

      真煎熬啊,顾寥要疯了,直接从杜楸的臂膀里挣脱来,飞奔到厨房,捞出牛奶,一把撕开包装,仰头开灌。

      杜楸看着顾寥老牛喝水的汹涌架势,严重怀疑这孩子学习学疯了。

      杜楸:“小寥啊,直接喝不烫啊?”

      顾寥摇摇头,一边两三口灌完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本以为硬生生压下来了,胆大地又看了杜楸一眼。

      完了,余毒未清!看一眼都万劫不复!

      杜楸怎么睡衣松松垮垮,光着脚踩在客厅白地毯的样子都这么……这么……

      杜楸看这孩子眼睛都有点发直,担心向前,道:“你怎么了?头晕?”

      顾寥看杜楸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又撞到了餐桌,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跑,擦过杜楸的袖子冲进了卧室,咔咔锁上了门。

      “哥哥!我我我睡了,晚安!”

      杜楸:“?”

      这小孩咋回事?老鼠精附体了?蹿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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