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巷》三灭相

12、十二章*游戏

　　如果“麻烦”就在转角，你会怎么选择？

　　拐进去，直面它，还是……当个没有骨头的蠕虫，将“麻烦”甩给身边的人，任性“逍遥”一辈子？

　　杜楸道：“我的骨骼，我的脊骨，它们的之所以存在，就是在用生命进化的道理告诉我，我的生命一定是以当蠕虫为耻的，因为那是退化和愚蠢的。”

　　他的生命必须有奋斗的目标，必须有追求、有奔头。

　　他要有意识的活着。

　　也许他之前不这么觉得，但是现在的他，深信不疑。

　　为了那个唯一的“念想”，为了身边的“善念”，他必须如此。

　　***

　　绿豆虫在台上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叨叨了一长串，各种绩效，各种规则，总之就是各种赚钱，给台下的中老年人听的云里雾里。

　　大家不明所以，只能静静地瞪大眼睛，等着“知识”渗透进脑子。

　　主持人:“刘老师讲的好不好！！！”

　　主持人一声“令”下，才把快要淹死在“知识的海洋”里的大家叫了回来。

　　大家纷纷鼓掌，附和道：“刘老丝儿讲的好！！”

　　主持人又道：“大家听懂明白了没？！”

　　大家先是呵道：“明白了！！！”

　　一小部分在人声退下去后，嘀咕道：“刘老丝儿讲的太深奥了，我们这些泥腿子听不大明白…………”

　　嘀嘀咕咕的声音夹在一起，越来越大，一锅沉寂的水就要烧开了。

　　主持人探寻地看向身侧的绿豆虫，想问是自己糊弄过去，还是请老师亲自出马。

　　绿豆虫临危不惧，微笑像面具一样扣在脸上。

　　只见，她拿过主持人的麦克风向前一步，抿嘴的微笑裂开，露出一层白白的牙齿，“温柔优雅”的声音从从嘴缝里挤出来。

　　杜楸感觉那声音就像是扯着气球口勒出来的，悠扬又撕裂，滋呦呦地，妖里妖气。

　　“知道大家一时半会听不明白，我刚这行的时候，也是二五不识，但我每次会都不落下，听老师讲的久了，也就懂了……

　　“大家不用害怕，听不懂也不要害怕，要不我站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就是来给你们排忧解难的，现在大家只要知道，这是一个赚钱的大项目就好啦~”

　　说完，绿豆虫还不忘伸出手臂，向个深情致谢的贵人一样，行了个礼，再次引起了全场喧哗、欢呼。

　　随行的摄影师眼疾手快地凑过去，给绿豆虫拍了一张特写。

　　一边是“气氛组”嘿嘿哈哈的煽风点火，一边还有像监控探头一样的摄影师傅，围在其中的人，不管是内部人，还是外行人，都像一群赶鸭子上架的“做戏人”。

　　他们被光怪陆离的环境裹挟着，又是呐喊，又是鼓掌，被迫簇拥进这场哄吵的“喜剧”之中，任凭自己的情感被拿捏。

　　**

　　终于，冗杂又烦闷的“宣讲”结束了，终于到了杜楸最期待的游戏环节。

　　前面几轮的小游戏奖励的都是些纸巾、肥皂、产品小料，云云……老胳膊老腿的参与者们上台参加，就算是输得很随便，工作人员也会贴心的给他们塞上一包不值钱的安慰奖品。

　　奖品含金量魁首的是压轴小游戏，奖励的最高奖品，便是那个英姨说的多功能聚能电饭煲。

　　“还有哪位家人想要上台参与游戏呀？”主持人在舞台上催促道。

　　很显然，台下的所有年纪比较年轻的人都是这个传销公司的托儿，都对这个会受皮肉之苦的游戏无动于衷，只有中间那些腿脚不便、经不起折腾的老人在那里跃跃欲试。

　　台上的主持人微微一笑，一切都还在按剧本进行。

　　现在的他只要轻轻扣动手里的麦克风，发出“咔咔”的声响，他的老板就会让早已安排妥当的人“自”告奋勇，举手表示愿意在这个游戏里尝试一把，然后带动一小批凑热闹一试的“炮灰”参加。

　　然后，这个人轻松获胜，价值5888的奖品喜大普奔地被颁发出去，但其实又有没被颁发出去，但他们如愿以偿在“韭菜们”眼里成了慷慨大方的“活菩萨”、“散财童子”。

　　妙哉！

　　主持人快乐地扣动麦克风，心想经此一役，公司里注册签约的“人头”指定又多了一番，说不定他的上司会为了提成奖励，把“新人头”划在他的名下呢，这样，他也能分点“蛋糕碎碎”吃。

　　主持人：“还有人吗？”

　　主持人：好了，有请我们“自告奋勇”的“托儿Baby”上场吧！

　　杜楸举手站了起来，乖巧地像个举手要回答老师问题的孩子。

　　“我要参加。”

　　**

　　“刘老师，主持人开始扣麦克风了。”短腿男人道。

　　绿豆虫停下慢条斯理抹绿色指甲油的动作，放下支在后台桌子上的两条像莲藕一样的胖腿，道：“叫老尤上啊，这还用我再说一遍？不是昨天晨会都安排好了吗？”

　　短腿男人不知所措地道：“老师，老尤不知道上哪去了，上台的是……是那个小子。”

　　“哪个小子？”

　　绿豆虫一时没想起来她这个专唬中老年人的公司哪里来的年轻人，短腿男人道：“就是那个叫丰英姨妈的小子，王姐介绍的。”

　　等到绿豆虫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杜楸已经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登上了舞台。

　　“多么多么勇敢的小伙子呀！让我们的掌声再激烈一下，给他打打气！”主持人用了毕生的功力，卖力地吹道。

　　杜楸扫了一眼舞台屏幕的游戏规则和台上的装置。

　　趾压板、凳子、椅子、蒙眼布、各种竖起来的砖头。

　　他需要在蒙住眼睛的情况下，一脚踩在椅面，一脚踩在椅背，把椅子放倒，然后通过一趟趾压板，在竖起来的砖头上走，且不能碰倒，循环往复，到达终点。

　　简单，简单极了，这些杜楸小时候在福利院经常玩的小游戏，游戏布局很简单，且玩起来很刺激。

　　杜楸站在上面行走，简直是如履平地，甩得一众人等望而却步。

　　主持人不由得在心中连连称赞。

　　不愧是老师找的人啊！让胆敢上台的人毫无胜算可言！

　　顺利通关的杜楸站在舞台上，撩开蒙眼布，台下的人疯狂鼓掌，杜楸做了个“小case，不必惊讶”地手势，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主持人：“那么，我们的奖品花落谁家，大家应该都有目共睹了吧？工作人员，把我们的豪华电饭煲抬上来吧！”

　　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孩子抱着一个缠着红色蝴蝶结的礼盒走到了杜楸和主持人的中间。

　　主持人又神采激昂地发表了几句纯属画蛇添足的感慨，把杜楸发表获奖感言的词都用了个遍。

　　杜楸捧着电饭煲，盯着满眼期待的人们，说了三个字。

　　“很幸福。”

　　是了，只说了这些，再多说一句，就要显得杜楸是个聪明人了。

　　就在杜楸要抱着电饭煲光速退场的关头，绿豆虫突然掀开了他后面的红幕布，虎视眈眈地看着杜楸，那场面诡异的像一万红丛中一点绿、无籽西瓜瓤里包着一块西瓜皮。

　　“你不能把电饭煲带走。”只听那绿豆虫说。

　　杜楸好笑地看着她，挑起一根眉毛，启口道：“为什么？我不是赢了吗？”

　　绿豆虫：“你不是我们的荣誉客户，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参赛的资格。”

　　“哦？”这场会议从头到尾杜楸都有在好好听，甚至还用英姨的录音笔录了个全场，就是没听到，还有参赛资格这档事。

　　杜楸看向台下的观众，真诚的发问：“家人们，你们都是在认真听课的，我想问问那些主动上台参加活动的家人，你们听见什么参赛资格了吗？”

　　“没有啊？！”一个东北老哥道。

　　“哪里说过啊？我每一张ppt都拍照了，参赛资格这种重要的事，不应该提前重点强调吗？”

　　“对！没有说，我们没有听到啊……”

　　杜楸轻轻一笑，望向刚刚宣布自己获奖的苦逼主持人，道：“那么，我按照既定的游戏规则，顺利完成了游戏，是不是理应获得奖品呢？”

　　事态转变的太突然，主持人早已老鼠脑袋超负荷运转，他木讷地握着话筒，不知所云地道：“呃……是这么回事……”

　　绿豆虫狠狠地喰了他一眼，主持人又支支吾吾道：“唔……好像又不是……”

　　杜楸会意地点点头，他知道这个绿豆虫无论如何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把电饭煲让给他了，他此行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这个电饭煲而已。

　　既然电饭煲已经抱在怀中，那这机会还是在杜楸这里的。

　　杜楸不想在和这个豆虫在掰扯什么孰是孰非，他直接抱着电饭煲往回走，还不望朝台下的老头老太太们致谢：“谢谢大家对我的赞扬，也希望大家擦亮眼睛，不要被骗去了钱财。”

　　主持人：“老师，就这么让他走了？”

　　绿豆虫望着杜楸的背影，眼睛非常用力地挤压着，那架势大概是能挤出两柄利刃，正中杜楸的后心。

　　“走，让他走。”绿豆虫咬牙切齿的道。

　　众目睽睽之下，绿豆虫确实不好怎么办，损失了一个价值5888块的电饭煲事小，要是把一屋子的印钞机吓走了才是最要了命了。

　　“呵呵，好啊臭小子，等着瞧，这个小破县城穷是穷了点，但是最不缺的就是人，最不缺的就是遮天蔽日的阴沟儿！”绿豆虫咬牙切齿地道，阴沉的目光扫过缩在角落里的“老妖婆”，声音可怖，吓得一旁的主持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

　　杜楸愉快地跳上了货车驾驶座，把电饭煲撂在副驾驶，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英姨。

　　英姨好像一直在等他的消息般，火速给他发了一个“厉害了”的表情。

　　杜楸回复：马上去你那里。

　　英姨的回复很久都没到，过了有二十分钟分钟，才发过来了一条文字信息。

　　【走小路，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杜楸疑惑地看着这条信息，把车停在要拐进丰英超市所在小区的角落里。

　　他把脚丫子搭在方向盘上，用虎牙扯开了一包巧克力棒，叼烟一般叼了出来。

　　搞什么呢？

　　杜楸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的自己。

　　“嗡嗡。”

　　手机又响了一下，杜楸咔咔嚼完嘴里的巧克力棒，又捏出来一根含着。

　　【哥哥，你还没来学校嘛？】

　　“唔……原来是顾寥发的。”

　　杜楸看了眼时间，啊，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了。

　　他每次都会跑去学校门口和那家伙一起共进晚餐，然后再目送他回学校，作为对早餐不能一起吃的弥补。

　　那家伙是个特别注重仪式感的人，小到一日三餐，大到临年过节，都必须要杜楸和他一起过，要不然那家伙甚至能忧虑到生病。

　　可能是杜楸从小给他养成的这个习惯，一旦不和他履行这个“习惯”，那家伙就没有安全感吧。

　　杜楸勾勾嘴角，心道：“还怪可爱的”，然后，单手回了条信息。

　　【这个点，你才刚打放学铃吧，怎么这么聪明猜到我还没到？等我一会，我在你英姨家，可能会晚五分钟，如果晚了你就先吃着，我吃的快，不怕你先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