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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章*乌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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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永远警惕一切能牵动你情绪的东西,它们极有可能是伸向“陷阱”的美味饵料,香,但“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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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英家的各种货,都是杜楸负责码的,明码标价他不是一般的清楚,杜楸把一张百元钞塞进柜台收银机的缝隙里,撂下一句话,走了。
“英姨,这个电饭煲,我们要定了。”
那个“挣钱的项目”的会议举办地还真够偏僻的,一个小平房夹在两个距离逼仄的商品房中间,周围一圈窄窄的土路上,长满了各种张牙舞爪的野草。
见到这种从臭水沟里长出来的草,杜楸都有多远躲多远。
这些草丛里,阴森森潮漉漉的,弥漫着一股腥臭,藏着各种和你打潜伏的花蚊子,这蚊子可毒的很,隔着牛仔裤都能给你腿窝里咬上一串包,还奇痒无比。
杜楸有点嫌弃地用脚扒拉来长得比他小腿高的草,有点庆幸今天穿了高筒袜,还穿了秋裤,秋裤还好好地扎进了袜子里。
小平房的大铁门还关着,门口却早已盘踞了各种等着开会的“牛鬼蛇神”,杜楸看过去,竟然都是有些岁数的大妈们。
大妈们个个围着姹紫嫣红的头巾,人手挎着一个小篮儿,腚下坐着不知是从哪划拉来的一张巨大的纸壳儿,唠嗑闲聊,伴随着烘托气氛的手势舞,那架势,不像是来等“开会”的,倒像是来等“开饭”的。
不知哪个大妈吆喝了一声:“唉?是不是老丝儿(老师)来了?”
这一群大妈像抻直了脖子的瞪眼鸭,齐刷刷地将眼睛对准了杜楸。
“是吧,有点像唉,像个有学问的样子。”
“是不是啊,我怎么看着眼生啊?”
“上去问问?”
七个大妈推推搡搡、七嘴八舌,到最后也没争执出来到底叫谁来问杜楸。
倒是杜楸很没架子的拎起裤子,长腿一蜷,和几个大妈坐在了同一张纸壳儿上。
“哎呀,这位老丝儿,这位帅小伙,你怎么和我们坐在一起了?快开门呀?”一个身穿紫红色小碎花的大妈道。
杜楸淡定自若地道,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像个二五不识的青瓜学生:“我不是老……丝儿……”
“你不是?”紫红小碎花一脸震惊道:“那你来干啥的?”
杜楸:“我是来替我姨妈来听会的。”
“姨妈?”
涂着一张血盆大口,顶着一头泰迪狗一样红色小短发的大婶,翘着二郎腿,姿态优雅地歪在一张红漆椅子上,掀开一对花红柳绿的眼皮看着杜楸道。
这大婶身穿翡翠绿的贴身旗袍,脖子上挂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一串色泽乌沉的和田玉,还有一串盘得油光水滑的菩提子,绿色的旗袍,布料轻盈,贴着皮肤和肥肉,在肚子上折出了山路十八弯的效果。
杜楸点了点头,感觉自己正在同一只成了精的绿色豆虫说话,这豆虫还穿金戴银的,生怕别人知道她变不了蝴蝶一样。
豆虫:“你姨妈叫什么?”
杜楸:“丰英,丰收的丰,英明的英。”
这位绿色豆虫大婶,就是那七个大妈说的“老丝儿”,刚才他们坐在门口聊了有十分钟,这位豆虫才带着她各具色彩的“忽悠”小队临幸此处。
那辆洗地锃光瓦亮的多座轿车,在那七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妈眼里,不亚于从天而降的神仙车辇,在第一个关车门的声音响起,七个人全都心照不宣地站了起来,裤子上的慧都不待拍打拍打的,纷纷凑了上去。
“老丝儿~你终于来了~~”
“老丝儿~我们又来了~”
那场面,不亚于葫芦娃找到了被妖精抓走了的爷爷。
绿豆虫和气生财地带着她们进了屋子,燎水洗盏,让跟班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热茶,又一人发了一包面巾纸、小份量的产品。
絮絮叨叨了半天,小平房里的各种人越聚越多,绿豆虫终于注意到杜楸来,故有了此时“小楸子品鉴大豆虫”的场景。
“刘老师,丰英就是之前那个王姐介绍的人,丰英家开百货超市的,还带着三个孩子,忙的很,大概是没时间……”一个短腿男人凑到“豆虫”跟前嘀咕道。
豆虫:“哦……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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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楸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占地狭窄的房子里,是怎么塞下这么多人的。
杜楸坐在沙发的一角,感觉整个皮都是绷紧的,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凑过来端详他,像端详一块刚从采石场搬来的新鲜石料。
这个会议场所里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多数没什么文化水平。
“这小伙子面色黑沉啊,眼底乌青,一看就是湿气重,脾虚……身体里的毒素得好好排……”
“是啊是啊,老丝儿说的太对了,得好好用‘必清’给排排……”
“现在的小年轻啊,都是爱作践自己,小伙子平时指定没少吃垃圾食品,你看给身体造的……”
“小伙子,来了好好听老丝儿讲啊,买点产品回去吃吃,保准啥毛病也没有了……”
“…………”
杜楸目光呆滞,四下皆空,像个摆件一样对这些叽里呱啦的麻雀精无动于衷。
不出几刻,他就被一阵打着拍子吆喝的人群簇拥着进了主会场。
“嗨嗨嗨!!”
“嗨嗨嗨嗨!!!”
会场里五彩的气球、金色的礼花,舞台上红绸缎的幕布,台下桌子四四方方,分出一道红毯,蔓延出会场的门外。
杜楸刚进去,就被那股喧嚣的气氛轰到了。
台下的每个桌子都坐满了人,每张桌子的周围另外摆了一圈凳子,不是坐人的,而是各站着一个鼓舞士气、拍手呐喊的绿衣工作人员。
“嗨嗨嗨嗨嗨!!!”
“嗨嗨嗨!!”
舞台上,炫彩的灯光来回扫射,左右各三个音响放着激情澎湃的DJ音乐,凳子上的工作人团眉飞色舞、肢体卖力的晃动,嘴里呼和着,让落座的人都不由地附和、拍手、莫名的热血沸腾。
每一个人都神采奕奕,充满梦想,每一个人都脑袋空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当一抹红色的灯光扫过杜楸的脸时,杜楸轻轻眯眼,他此刻就像是一块掺了冰碴子的木头,毫无情绪,毫无澎湃。
越是这种强行high的气氛,就越打不了杜楸这个人的鸡血,只会适得其反,让他更加冷漠。
杜楸感觉自己像是被王大羽拉进了酒吧夜场。
“朋友们!朋友们!”
舞台上铿锵有力地走过来一个男主持人,打破了喧闹热腾的局面。
大家都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射过去。
主持人:“朋友们下午好啊!好久不见!”
大家异口同声,纷纷鼓掌:“好久不见!!!”
主持人:“朋友们,今天的你们也是带着梦想来的吗?!”
大家:“是!!!”
主持人:“很好!!我也是心怀远大梦想地给大家主持的!!在会议的开始,想让我们欢迎我们最最最亲爱的老丝儿们进场!!大家嗨起来!!”
“嗨嗨嗨!!!”
“嗨嗨嗨!!”
话音刚落,DJ音乐和人声再次响起,杜楸感觉自己的头筋儿在一抽一抽地跳。
只见,从外走进来了一队姹紫嫣红的人,为首的是“绿豆虫”,他们个个“人物”一样,姿态优雅地踏在红毯上。
要不是举行会议的屋子是在破烂的城区,要不是在场的都是和时代脱节的老人,要不是那屋外臭水沟的味道还回味在鼻腔里,要不是在场的没一个“真富豪”,杜楸真感觉自己是在参加什么商业大亨的红毯秀了呢。
在一阵阵要叫断过气的喝彩中,“老丝儿”小队缓缓前进,走上舞台。
默默看到最后的杜楸神色一凛,“老丝儿”小队的最后,杜楸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那人和一群自信张扬的大婶大爷不一样,虽然也花枝招展、挂了很多饰品,但骨子里的卑微是短时间改不掉的,站在舞台上,眼睛慌乱地到处瞄。
机缘巧合下,这人的目光和整个会议场最不合群的杜楸对上了。
杜楸:“呵……老妖婆。”
“老妖婆”是顾芈的生母是顾寥伦理上的亲姥姥,是杜楸最看不起的人。
杜楸多看她一眼都嫌眼睛辣,撇开眼神游去了。
主持人叨叨叨,让各位“老丝儿”讲述了自己堪称热血和传奇的创业经历、英雄史诗,“老丝儿”们也是台本被的滚瓜烂熟,简直像从一个工厂批发的,起承转合的地方直接换皮、硬套,但依然能让在场各位纷纷喝彩。
杜楸象征性地搓了搓手。
一切,从此刻看起,还仅仅是个鸡血满满、鸡汤满满的“杀鸡场”,啊不,“成功学”施法现场罢了。
从那个“绿豆虫”一拐一拐地拐上舞台,舞台的红色幕布拉开,放下了一张投影幕布后,真正的会议开始了。
她在以“很赚钱,只要努力就是暴利”的角度讲“公司”的运营机制。
首先,这是靠各种“中医秘方”起家的公司,药很好,随便一款都能治好几种病,就算没病,有事没事嚼几片,也能调理身体,排毒养颜。
其次,投3000块可以在公司注册一个VIP,钱不是给公司的,而是“存”在公司的,是可以换产品的,还是半价换。
有了这个VLP,在公司就有了一个“赚钱位”,如果你介绍了一个人加入,放在你的名下,你可以拿几倍的提成,放在你下面人的下面,又可以拿几倍的提成,提成套提成,还有各种“隐藏福利”。
总之,赚人头钱。
听到最后,心心念念“电饭煲”的杜楸实在听不下去了。
所以……这绿豆虫说的公司,到底是个什么公司?
如果真是个手握秘方、济世救民的中药公司,为什么还要搞赚人头钱的勾当?
如果就是个“传销公司”,这神乎其神的所谓产品,应该也没什么功效吧?
所以,这就是一个妥妥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