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华庭》叶紫晴

2、暖雾浮云

　　繁华的码头人来人往,灿烂明媚的阳光已经收敛了绝大部分的光彩,只剩下暧昧橘红的霞.在昏暗的冥界待久了,眼睛很不适应这种光明,冰冷的身体也变得躁热不安起来,拥挤的人潮更让我感觉不适.我喜欢宁静,就像多年前和路西法在安静唯美的风雪中快乐地微笑.

　　但是哈迪斯喜欢这种环境.我不知道，在他如此冷漠坚忍的外表下如何能够跳动着那样一颗趋向喧闹的心。

　　我望向走在前面的哈迪斯——银色的长发精美绝伦地飘着，修长的手指露在衣袖外，他的背影一如既往地冷漠，可是我却听到了他心灵的孤寂，哭泣着向往明亮与热烈。

　　您明明也有孤独啊！我在心里轻轻地说。孤独到哪怕人群不会接纳也依然愿意跻身热闹只为让盛大的气氛稍稍温暖自己冰凉的心灵，那为什么要阻止我回归风雪呢？如您一样，那同样是我暂时寻求的港湾啊！难道两个孤独的受伤者就一定要相互伤害，用彼此的鲜血治疗自己的伤痛，又在疗伤中创出新的伤口……

　　他一定听到我在心里说的了，不然不会如同被针刺了般一愣，英武的背影明显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便恢复了冷漠，微微回首瞟了我一眼，轻吐出两个字：“快走！”

　　餐点很精致。在这种濒海的餐厅用餐，还临着落地玻璃窗，确是一种享受。哈迪斯绅士般优雅地将芝士蜜奶榉蜗牛夹到盘子里，轻呷一口猞猁汤，悠闲地望着渐渐被夜幕笼罩的大海。我没有吃东西，而是望着面前的餐盘发呆。哈迪斯喜欢权力，他掌控着强大的力量操纵他所能操纵的一切，从不放过任何显示他无上权力的机会。那是一个冷酷残忍的哈迪斯，但他又热爱人间最喧闹的地方，如一位绅士般穿梭于可能出席的任何场合，优雅迷人，有时，甚至连我都会被他在宴会中身上的美丽所迷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无论是做人还是魔鬼，他都是极品。然而这也是我的悲哀——作为他的护法，我总是在快要完全忘记光明时被他强拉到人间重温久违的，无法拥有的阳光，让我在黑暗与明亮中来回挣扎，既无法回到我如此热爱的光明，又无法全然适应冥界的昏暗与黑寂。他一定是……

　　“伊蒂斯。”突然一声叫吓了我一大跳，刀叉从手中滑落。哈迪斯轻松接住，将它们重新码在我的餐盘旁。我以为他会发怒，抬眼看他时，却发现他好象在沉思什么。“忘记你的过去吧！”他说，“如果你不能彻底割断和过去的联系，那么你享受到的将不是永生的荣耀，而是无尽的悔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眼中，我看到一闪而过的痛苦，不过还没等我看清，那丝似真似假的神色就消失了，他又恢复了常态，靠在椅背上，嘴角重新挂上了惯有的嘲弄和冷漠。

　　那么，我后悔了吗？微闭上眼睛，我仿佛看到时空的轮回中那个斩钉截铁的自己，跪在哈迪斯脚下，用与路西法无奈的“生离”换取他耀眼的永恒，不在意从此在天界，“雪域天使”的名字将永远被人们遗忘和唾弃，也甘愿背负路西法失望的表情，只要他金星天使可以被原谅宽恕……

　　记忆是无花的蔷薇，永远不会落败。

　　然而以往本身比思念更痛苦。毕竟以往是你明知决断却要去做的选择，而思念，至少在没有结束前，还可以把自己当作对方来拥抱。

　　所以，在记忆的失落与遗忘的痛苦中徘徊挣扎，最后才明白，灯火阑珊的地方，只剩离落黯淡，哪有伊人可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