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华庭》叶紫晴

3、流岚樱花祭

　　水光潋滟的圣湖反射着耀眼的金光，路西法胸前的水晶像章映着快乐跳跃的光芒，照出他笑容好看的弧度。法杖上蔚蓝的宝石熠熠生辉，金发飘飞在他身后，闪出明亮的希望。他回身温柔地叫我：“戴菲。”

　　……

　　蔚蓝的宝石被他亲手佩带上我的额心，路西法的手永远温暖，就好象圣殿的光辉一般。宝石迸发的强烈光彩映衬着他胸前的水晶像章，像章中的我笑靥如花。

　　……

　　“你愿意？”银色的长发，黑色的身影，冷酷决然的声音。

　　“我愿意。”

　　“你愿意？”黑色的身影逼近我，瞬间让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和压抑。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失控地大喊，真怕他再问下去，我的决心会在对黑暗和死寂的恐惧中瓦解崩溃。

　　……

　　再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就是冥界可，我将永远离开那样热爱的光明与圣洁，去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用无尽的煎熬为触犯的天戒付出代价。我不怕上帝将我遗忘，我也不怕伙伴们将我鄙夷，我甚至不怕永生的昏暗与寂寞，怕只怕，你，路西法，你眼中那宣告着“下一秒我就会将你忘掉”的失望神色。

　　迈向冥界……

　　然后是无尽的坠落，坠落……

　　……

　　我猛然惊醒，才发现一切不过是梦境。房间里一片漆黑，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星光。我坐在床上，忆起当初那无悔的“我愿意”，头竟剧烈地疼起来。

　　能永生的或许可以是生命，像天使，像魔鬼，但绝不是记忆。

　　为了阻止遗忘，只有不断咀嚼往事。

　　当放不下感情的执念时，咀嚼的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走出房间。

　　是我不喜欢但已被迫习惯的夜。哈迪斯靠在树干上，背对着我的方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突然有了一种好奇心。好奇于哈迪斯的过去，好奇于他的内心究竟有着怎样无法割舍的强大记忆，强大到让他那样冷酷的人有时也流露出痛楚和思念。

　　“过来，伊蒂斯。”他说，没有回头，“到我旁边来。”我缓步走上前，走到他身旁。哈迪斯抓起我的左手，端详我的手指，然后轻轻地将我的无名指屈起。我念动咒语，风雪平地而起。

　　“有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死了。”风雪的寂静中，那个虚弱的声音不像是哈迪斯惯有的，我愕然望着他。“但当我以为自己真的死了时，我遇到了你，伊蒂斯。”他回视我的眼睛，“你拥有着鲜活的生命和希望，让我也活了起来。让我好好抱抱你好吗？”

　　拒绝哈迪斯的要求是需要勇气的，然而我没有拒绝却不是因为屈服于他的力量强大，相反，却是因为他的孤独虚弱。我把脸埋进他宽阔而死寂一片的胸膛，突然想要深深地叹息。他搂着我，有点伤感地说：“可是你也会死的。我们都会。”

　　一直都是我在等待，忽然有人因为短若瞬息的一个相遇，就在这里等待和你下一个擦肩的机缘，宛若我在地狱门前的祈祷，盲目得令人绝望。

　　硝烟的风尘刮到脸上木木地疼，猎猎寒风吹起了地上赭色的沙，蓝色的草叶狰狞地在风中撕扯。暗红的天空低低地压下来，令人窒息，一片黑色的烈焰侵占了半个原野。

　　“你终于明白了。”哈迪斯说。

　　我不回答，只能用力抱紧面前这个高大冰冷的身体。

　　是的，我明白了。我的生命，将永远和冥界的幽暗栓在一起，和我的同类一道。我已被光明抛弃。

　　我，哈迪斯，格洛丽娅，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我们永远留在原地给彼此永恒影象的安慰。

　　而天使们却微笑着，舞动法杖，大声耻笑着你就是那早该埋如尘土的古董。他们的每一天都是新的，新得我用尽力气也掩饰不了身上的腐烂气息。

　　唯有这些同我一起停滞的同类，凝固了下来。我们可以相互伤害，但绝不会相互遗弃。

　　那么，路西法，你变了吗？不是怕被穿梭时光中的你忘弃，而是怕在轮回的相逢中，和你一次次地错过啊！

　　风雪一直没有停。

　　洁白的雪粒飞舞在身旁，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