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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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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屋外寒风呼啸,柏清清裹着厚厚的斗篷,整张脸都掩在帽兜下,千锦提着灯笼,扶着她走向西院。
待柏清清走进屋内,千锦立马关紧了房门,柏清清摘下帽兜,抬眼望向烛台光下正在看书的段云月。
对于柏清清的突然来访,着实是吓了段云月一跳,她连忙披上外裳向她行礼问安。
“起来吧。”柏清清在椅子上坐下,挨近炉子烤了烤火,好让自己冻僵的手暖和暖和。
“外面天寒地冻的,王妃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柏清清的目光先落在她的肚子上,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你到王府也好几个月了吧,听守门的侍卫说,你每隔几天就得出门,一出门就是一整天。我很好奇,你去了哪里?”
面对柏清清的问题,段云月有些不知所措,“家中父母体弱多病,妾身十分挂念……于是回家就频繁了些。”
“是吗?”柏清清目光灼灼,手指轻敲桌面,“你家住城东,但是你每次出门去的地方是城西,怎么,搬家了?”
段云月攥紧了衣角,她不知此事为何会败露了,明明王妃以前不会在意她们出门做了什么。
她欲解释:“王妃,我……”
“今天我派人调查了你的去处。”柏清清幽幽打断她的话,说出一个地名:“城西梧桐私塾。”
“你和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是什么关系?”
段云月忙不迭地下跪,“王妃,我和他没关系,我去哪里是为了……”
“嘘……”柏清清示意她不要说话,段云月跪在她身前,她坐在椅子上比段云月高了一截。
柏清清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杵着下巴,“你知道吗,当我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正确答案了,所以不要试图再说一个谎话来蒙骗我。”
段云月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身体微微发抖,经过康、柳两人的事情后,她可不会再认为,柏清清是个不谙世事、心慈手软的软柿子。
也是,高门大户里不知有多少狠辣手段,从那养出来的贵女,又岂会是个少不更事之辈。
“私通。”见她不说话,柏清清缓缓吐出两字,随后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段云月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王妃饶命啊。”
柏清清突然直着腰蹲在地上,挨近段云月,段云月吓得身体朝后跌坐在地上,只见柏清清把手轻放在她的肚子上,淡声道:“慢些,小心伤了孩子。”
段云月一开始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呆呆地愣在原地,突然间反应过来,急忙护住自己的肚子,往后退去。
段云月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难怪王妃知道她私通外人,难怪她今天晚上到这来,肯定是今早请府医来把脉时,被诊断出来了。
她居然怀孕了?段云月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但当她看向柏清清时,眼神中的恐惧又加剧了几分,母鸡护崽般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
看着她的样子,柏清清站起身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有那么可拍吗?怕成那样。
她的御下风格随了叶姝,所有的管家理事,也是叶姝手把手教的,柏府中妾室多,叶姝为了立威服众,行事风格确实是十分雷厉风行,手段狠绝。
但是她在苏南的那几年,在外祖母的熏陶下,性格有所收敛,远远没有那么恐怖好吗。
只是料理琐事时,还是谨遵母亲大人教诲,先在气势上压倒众人,脸色不能太过和煦,而是要似笑非笑,营造出讳莫如深、运筹帷幄的感觉。
段云月带着哭声道:“王妃,我自知与他人私通,罪不可恕,但请求等殿下回来后再对我进行处罚。”
柏清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段云月平静下来,重新跪直了身子,“王妃,自我进府以来,殿下他从未碰过我。”
“什么?”柏清清瞳孔放大,她明明记得萧折离留宿过段云月屋里。
“我刚入府时,殿下到过我屋里一次,当时他坐在椅子上看了一晚上的书。他同我说,我待在王府里首要的事情就是不能去招惹王妃,他不会碰我,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王府,也是可以的。”
段云月复述着当时的话,刚进王府时,段云月也曾有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想着若能得到晟王的青睐,那也算举家荣耀,只是这个想法在第一天见到晟王的时候就被扼杀了。
柏清清手扶着桌面,滑坐在椅子上,消化完她的话,有些干巴地问道:“殿下没碰过你,那余氏呢?”
段云月:“余氏同我还算交好,我也曾问过她,殿下对她同样如此,对她说的话也都差不多。”
柏清清心头浮现无数疑问,但还是得先顾及眼前的问题,“他既然说你想离开王府就可以离开,那你为何不离开王府再和其他人在一起?”
“是因为……王府里每月发放的月钱。”段云月有些难以启齿道,“王府里的月钱比外头做活要赚得多,我本想过了这个冬天就禀明殿下,自行离府的,只是没想到怀了孕。”
“他会娶你吗?”柏清清冷不丁问了一句。
段云月微微一愣,随即坚定道:“会,他同我说过,来年春天就和我成亲的。”
柏清清站起身,拢住自己的斗篷,“那就等殿下回来,再商议如何处置你,这几天你就先待在自己房间里,不得随意出入,此事也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门外我也布置了人手,时刻看着你,如果你敢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我饶不了你。”
“是。”
柏清清戴上帽兜,转身出门去。
果然冷天不适合出门,柏清清夜里去了西院,第二天就感染了风寒,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
柏清清喝过药,叮嘱千锦要注意西院的动静。
她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起昨夜段云月说的话,萧折离没有碰过她们,成婚前萧折离府上没有侍妾通房,成婚后他也不碰那几个侍妾。
他不碰女人,难不成他不喜欢女的?!
被自己的想法一惊,柏清清清醒了几分。
可仔细想想,好像并不是没有道理,萧折离说过他心仪的人不是宋清秋,又不愿意告诉她,他的心上人是谁。难道是因为他喜欢的是……男子,所以不好开口。
柏清清猛地翻过身,用被子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眨巴着黑亮的眼睛。
不可能吧,他怎么会喜欢男子呢。
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男的,那他喜欢的是谁?陆觅还是薛霁?
薛霁确实挺喜欢缠着萧折离的,他们俩走得也近……
柏清清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头,她觉得自己真是烧糊涂了,怎么越想越歪了。
萧折离回京那日,正好赶上初雪,北风卷着鹅毛般的雪花,扰乱了人的视线,他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雪花,呼吸时吐出白色的雾气。
萧折离走到柏清清院子里时,她正在午睡,他脱下满是寒气的灰毛大氅,先在外屋的火炉旁把身体烤热,然后才掀开帷幔进到里屋。
柏清清这次风寒反反复复的病了十几天,到现在整个人还都是蔫蔫的,在睡梦中依旧微锁着眉头,萧折离坐在床边,将手轻放在她的额头上,没有发烧。
萧折离替她捻好被子,柏清清察觉到有人,微微睁开眼睛。
“唔……”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眼前人,惊喜道:“你回来了?”
“嗯,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本来就睡得不熟。”这几天她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但是睡得不是很踏实,一点动静就会被吵醒。
“你用过午饭了吗?”柏清清感觉自己饿了,想来这个时候,萧折离应该也没有用膳。
“还没有。”萧折离朝她摇头。
天气寒冷,吃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冷掉,所以一般都用铜锅、铜碟盛了,下面再用炭火热着,以此来保持温度。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柏清清边吃饭,边将段云月的事情悉数告诉了他。
萧折离听到此事,倒是没有十分震怒,崔游对他还不错,碍于崔游的身份,他收下了段、余两人,原本也是想借两人让柏清清醋一醋,哪想她根本不在乎。
“段氏说,你曾许诺过她们可以离开王府,再者她腹中有孩子,我不知要如何处置才好。”柏清清说道,“只能等你回来处理。不过,我已经封死了消息,这件事不会传到外面。”
萧折离:“用完膳,我就去西院处理此事。”
柏清清:“那我和你一起去?”
萧折离:“你还没有痊愈,别出去又着凉了,乖乖待在屋里吧。”
萧折离倒是兵贵神速,才一会儿就将事情处理好了,派去西院的千锦来和柏清清禀告最后的结果。
柏清清:“怎么说?”
千锦:“殿下并没有重罚段氏,只是逐她出府,并且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不能待在京城中。”
“还有,殿下为了防止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也把余氏逐出府了,只是余氏是个安分的人,殿下给了些银子作为补偿。”
倒是合乎情理的处罚。无论是先前的康、柳两人,还是现在的段云月、余越,都是些身不由己的人,原本卖给他人,后来又入了晟王府,在这府上匆匆走一遭。逐出府倒也有些好处,比如说拿回了自己的身契,恢复自由身。
渊国冬天的绵雪,总是不知昼夜地下个不停,厚厚的白雪覆满了房顶上的青瓦,没来得及打扫的小道上,一脚踩下去,雪厚得都到了小腿肚。
院中白茫茫的一片,唯一的色彩,是院中的一树红梅。
柏清清一直想在院中亲手堆个雪人,在她痊愈后,萧折离才答应她的要求。
柏清清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团着大雪球,雪人的身子已经堆好了,只剩脑袋。为了预防再次生病,柏清清披着正红色绣团云纹的大斗篷,头上戴着保暖的白毛抹额,手上的手套是皮制的防水手套。
柏清清团好圆球,费力地将它放到雪人的身子上,旁边的侍女想帮忙都不成。
她又找来石子,作为雪人的眼睛鼻子,将落在地上的梅花贴在雪上,作为嘴巴。
柏清清弄完后,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转身间看到立身站在台阶上的萧折离,她朝他挥挥手,又指了指自己堆得雪人,大声道:“好看吗?”
柏清清着红色斗篷立在红梅树下,比红梅还要刺眼。
“好看。”
白雪红衣,一如初见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