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相思最难忘》亲爱的echo

40、肆·芳华错（三）

　　来年二月二，顾夫人果真产下一女。云城里的人都看得出来，顾家主老来得女，给了这位女公子无限的怜爱。顾家主给她取名“莞”，取万千之意，希望她福禄万千，芳华万千，最重要的是，传万千医术，救万千病人。次日，陆家便以黄金万两、珍珠万斛、锦缎万匹、玉器万件为定礼，两家也定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的事情，说书人是这样说的。顾莞和陆渊自小青梅竹马，陆渊年长顾莞七岁，既是她的未婚夫婿，也是她行医用药的老师。二人感情深厚，两位家主便把婚约正式定在了顾莞成人礼之后，恰好顾莞十五岁，陆渊二十二岁。在来年的二月二，顾莞生辰时一并完婚。但是，就在顾莞与陆渊的成婚前一月，陆家小少爷陆渺在一次采药中不慎跌落山崖身亡。顾陆二家悲痛，便将这门婚事便延期到九月初六，推迟到了陆渊的生辰。

　　世事难料，就在婚礼当日，陆渊却杀光了顾家和陆家的所有人，随后在顾莞的尸体旁自杀。这件怪事传了几百年，谁也不清楚缘由。而云城后来也并未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渐渐地人们便把这件事淡忘了，顾家和陆家的一切便随着两座府邸一般隐入尘烟。

　　重华香气氤氲，在顾莞的梦里，一切却是另外的样子——

　　顾莞穿行在浓厚的白雾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着她？她漫无目的地，只是行走。走了很久很久，她听到有人在说话，那个声音好熟悉，她想仔细再听听，声音却又消失听不见了——

　　初春连翘花开第一朵，那是他们的初见。顾莞和陆渊躲迷藏，藏进了陆家的别院的连翘花丛。一抬头，看见一个读书的少年。“大哥叫你莞莞，那我就叫你阿妩。阿妩，你是我一个人的阿妩。”少年眼神清澈，眉目含情，顾莞看着他，也跟着笑。“我也是你一个人的陆渺。”

　　陆渺等在她下学的路上，两棵很高的檀树之间，他的影子跌落在她的面庞上。“阿妩，你是只想嫁给大哥，还是只是想嫁一位医者呢？”

　　她的及笄礼后，陆渺为她簪上一对玉钗。“阿妩，我可以为了你，慢慢地学起来。”

　　是哪里的黑夜？周围似乎有狐狸的叫声，他竭力地爬，却只移动了一点点的距离。“阿妩，为什么大哥要这么对我！阿妩，我不能死！”

　　她和陆渊的订婚宴上，她被陆渊抱在怀里，两家的老人为这对新人而感动。“阿妩，你们都是骗我的！呵……你们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她来黄泉的前一刻，陆渺的魂魄消散之际，还是那双含情的眼眸，他最后对她说：“阿妩，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如果我欠你，我向你道歉；如果你欠我，我原谅你。但是关于其他人，我并不后悔。”

　　……

　　顾莞这辈子，没有想到还可以再听到陆渺的声音。虽然他们之间相隔几百年，可是顾莞还是听出了这些话，的确都是他曾说给她的。重华香所营造的这方梦境空濛一片，她看不到陆渺的脸，但是听着他的声音，她仿佛昨天还在人世活着一般。

　　活着，活着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顾莞死去很久，被寂寞包绕了更久。

　　世人皆以为顾莞爱的是陆渊，但其实只有她和娘亲知道，她爱了一辈子的人，是陆渺。陆渺是何人？是顾莞未婚夫婿的亲弟弟，是顾莞的小叔，是阿妩的爱人。

　　陆渺的死讯传来的时候，顾莞以为天道昭昭，是上天在惩罚她的德行有亏。她早已认命，父命不可违背，她此生只能成为陆渊的妻子。但顾莞没想到的是，当她在新婚夜饮下毒酒后，当新郎揭开她的盖头的那一刻，她看到的，却是陆渺的面容。

　　她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情急之下，反而加速了毒发。陆渺便抱着她，发疯般给她输送宝贵的灵力，为她延续性命。陆渺是一只妖灵，他的灵力皆来源于前世的怨念，二者合一。陆渺的记忆也随着灵力进入顾莞的身体，顾莞站在陆渺的视角，看到了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画面。

　　她看着，感受着，心抽痛着。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怨，还是陆渺的怨，佛说因果循环，究竟是前世怎样的因，造就了陆渺今生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