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相思最难忘》亲爱的echo

38、肆·芳华错（一）

　　是时间的过错，还是世间本就有因果。
　　——题记

　　黎牧和苏眉入两世书的那一天，顾莞像送别老朋友一般，拉着二人的手看了很久。在别离那一刻之前，顾莞叫住了苏眉，“阿眉，心结既已解开，其实不必入两世书。我可以解开这个赌约的。”

　　苏眉莞然而笑，“小莞，人生并非只有最后的一瞬。在到达最后一瞬的之前岁月，对我们而言，也是幸福的。”

　　顾莞一直觉得，时间之河川流不息。几百年后，当记得你的最后一个人也死去，与你有关的一切缘起缘落都化为泡沫。人生海海，她一直采取一种淡然的态度，她总觉得为一时的悲伤，一时的不得，一时的荣耀而过度执念，最后伤人伤己。但是今天，她开始思考，也许她缺少的，就是一种纵身人海的体验。她俯视人间太久，连情感都变得冷了起来。此刻，望着黎牧与苏眉携手对望的侧影，她有些思念起陆渺。

　　无论是李逸熙和、唐覆舟林珊、或者今日的黎牧苏眉，命运都不曾在他们之间设置下强烈的错，当黄泉把前世他们所追逐的欲望、亲缘、王权统统拦在黄泉之外时，曾经的爱和不舍随之被放大，故而一切都可以被原谅，被两世书重来，为他们勾勒一个希望的结局。

　　而陆渺和顾莞，一个妖灵，一个鬼魅。生前俯视人间，死后俯视黄泉。他们似乎冲破了一定的限制，却又陷入了新的禁锢。

　　“阿妩，是时间的过错，还是世间本就有因果？”似有人问，顾莞回头，冷峻的黑夜里，她仿佛站在五百年间的每一个夜里。年岁的距离，在她面前显露无遗。缓缓流动的时间是抚平一切伤口的良药，也是磨灭一切刻骨铭心的毒。五百多年，她几乎都要忘记陆渺的样子，她也忘了很多相处的细节，唯有一句“阿妩”，顾莞记得深刻。

　　阿妩并不是顾莞生来而有的小字，是陆渺送给她的名字。彼时顾莞觉得名字而已，便随这位小叔去了。

　　不管怎样，上天眷顾，她已经找到三对有情人。困惑了她一生的问题，她即将找到答案。可是，当她施法缓缓催动两世书时，她也说不清楚——五百年来的痴痴等待，牵动她心肠的，究竟是一个答案，还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顾莞来不及多想。多想无益，不如再去看看。

　　在顾莞催动两世书之时，孟婆刚刚睁开睡眼。两世书是修改命运的法器，当它的法力被释放时，整个忘川也受到了感应。忘川河水泛起一个个漩涡，倒映着河水上碧绿的天空，异常妖冶。

　　如同顾莞初来忘川的那一天，漫野的彼岸花再次盛放。花开到极致时，花瓣便向顾莞和两世书中飘来。顷刻间，顾莞周身遍布光华。三对有情人只是开启两世书的条件，真正让顾莞回到过去的，还需要莫大的灵力。顾莞只是一只鬼魅，唯有借助忘川水与彼岸花，赌上一次。

　　孟婆站在窗口看着远处的顾莞，流下了一滴泪。随着泪珠的滴落，干枯的面容也渐渐褪去，破旧的衣裳下是与顾莞相配的婚服。

　　有谁能想到，摆渡世上所有人的忘川孟婆，竟然是一个少年。说的再准确一点，这位少年便是五百年前和顾家嫡女顾莞有过婚约的陆家嫡子陆渊。

　　五百年间有无数次机会，如果顾莞能仔细看看孟婆，便能发现孟婆，和陆渺长得何其相似。可惜的是，她和前世一样，从未仔细端详过他的模样。

　　陆渊看着顾莞试了很久，鬼魅的灵力随着年岁的推移，会不断被忘川蚕食，以顾莞现在的灵力，无法催动两世书。强行而为，只会遭到反噬。陆渊站在窗前，等着顾莞自己放弃。他知道，只有顾莞自己放弃，她才真正和陆渺告了别。可是看到她灵力枯竭，连长发都开始雪白的时候，他还是狠不下心。

　　陆渊施法强行关闭了两世书，飞身上前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顾莞。她周身冰凉，似乎一只破碎的蝴蝶，陆渊轻轻地抱住她，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忘川重归寂静。百年前的恩怨，似乎都只是一场梦。

　　在顾莞沉睡的这段时间里，陆渊点起了重华香。他知道顾莞如此急切开启两世书的原因，无非是害怕自己忘记更多的前尘往事。重华香燃，她在睡梦中会记起一切。

　　陆渊轻轻抚上她的眉骨，自嘲地笑了。明明她身上还穿着与自己成亲的喜服，可是重华梦里，她想的都是如何成为陆渺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