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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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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乘客，上车请自觉投币，日落前为1金币，日落后待定。”
公交车就要履行公交车的职责，既然后面有那么多空位，闲着也是闲着，黎白直接干起了公交车的生意。
“喂——”有人上车后却没看到线路图，直接问黎白：“下一站是哪啊？”
黎白站在投币箱前，微笑回答：“我们没有下一站，只有终点站。”
“那终点站是哪啊？”
“叫‘林书宇和乔木’站。”
出于人们的猎奇心理，在游戏里见到公交车，不管有没有这个需求，都要上来体验一把，虽然它跟现实生活中的公交车没有任何区别，非要说的话就是车速不太稳定。
“大哥，去哪啊，1金币，走！”
一开始黎白跟大巴车上的售票员一样，趴在窗边，大声招揽路边的行人，后来随着乘客越来越多，黎白光荣退休，为期十分钟的售票员生涯宣告结束。
她站在副驾驶总揽已经满员的公交车，笑得合不拢嘴，心道钱什么的，那都不是事儿~
美滋滋地坐下，突然后面传来一句话：“怎么又是你啊——”，语调婉转曲折，声音饱含震惊、烦躁、无奈、惊喜等各种情感。
嗅到一丝八卦的气息，黎白立马起身，一条腿跪在座椅上，扒着座椅靠背向声源处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还在青春叛逆期的青少年，坐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个气质干练的成年人。
“怎么又是我？”成年人上手拉住青少年的胳膊，“除了我还能有谁啊？今天晚上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青少年甩掉他的手，转头看向窗外。
典型的父子戏码：儿子叛逆不归家，老爸强硬劝归家。
“哎，他爸啊，”后座的路人开口准备当和事佬。
“爸什么爸，我不是他爸！”
“咔嚓咔嚓。”
嗑瓜子的清脆声在一众嘈杂声中异军突起，黎白敏锐地识别出位置，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人身边，用胳膊肘拱拱人家，伸出左手，手心成窝状，“给点儿？”
那人也不吝啬，拿着袋子就给她倒了满满一手，与此同时，无数双摊开的手同时伸了过来。
“哎呦，原来是警察叔叔啊！”路人满脸的敬佩，随后立马转向少年，“孩子，那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能跟警察叔叔对着干呢？”
少年不说话，仍然望着窗外，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路人尴尬地笑笑，重新面向警察，说道：“警察叔叔要不您说说怎么个事儿，我们大家也好帮忙劝劝孩子。”
嗑瓜子的众人：对对对。
警察考虑了一下，觉得也有些道理，于是清清嗓子开口：“他……”
“啧！”少年这次有反应了，在警察开口的一瞬间转头，一双眼睛里满是烦躁和不耐烦，“少管我。”
少年说的这三个字像把一根点着的火柴扔进油里，瞬间把找了他大半天的警察叔叔点着了。警察抓狂，想提溜着少年狠狠训一顿，但又碍于身上无形警服的束缚，只好克制地说道：“你看看你，说不让说，让你回家你不回，你到底要干什么？！”
“哎哎哎，瓜子皮别吐地上啊，那不有袋子吗？再吐地上让你上低素质黑名单，剥夺你的乘车权利。”
眼看气氛又凝滞住了，路人再次缓和气氛：“害，让孩子先冷静冷静，”他眼球一转，开始打听前几天看到的新闻，“警察叔叔咱们聊聊前两天那个跳江的呗，我看了个开头，然后就来这了，没来得及后续报道呢。”
“跳江的？”警察叔叔回想了一下，瞥了一眼少年，神色莫名地说：“哦，那个救回来了。”
少年“唰”地收回视线，躬着脖子，两腿向两边敞开，一身的纨绔相。
“那他为啥跳江啊？”路人瞅瞅臭着脸的少年，“看着就跟他这么大，生活的压力都还没体验到呢，一小屁孩能发生什么事，闹得非得跳江？”
“噫，小屁孩烦心事可多了呢，”旁边一位大哥撇着嘴，明显是在说自家孩子，“没钱花啦，丢面子啦，作业写不完啦，失恋啦，手机不是最新版啦……”
警察忽略掰着指头一条一条数的大哥，说道：“失恋了。”
“就因为失恋啊，”路人不可思议，“我还以为啥事呢，就失个恋要死要活的，谈好多年了啊？”
“三天。”
“三天就跳江？”路人眼睛瞪得更大了，绞尽脑汁思考可能性，“初恋？”
“不是。”
路人无法理解，纳闷地说：“……这不可能啊。”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少年，他猛地站起来，却被反应灵敏的警察拦住了去路，身前是警察，身后是车窗，左右两边都是吃瓜的路人，他环视一圈，只好烦躁地又坐回去，撸了一把头发后对警察说：“我说你烦不烦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爸妈还不管我呢，用得着你来管我吗？”
“就是你爸妈不管你我才来管你，小朋友我上班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警察叔叔，我来我来，”路人对警察使使眼色，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然后语气温柔地对少年说：“跟叔聊聊，爸妈为什么不管你，嗯？”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管生不管养呗，”少年用最随意的语气说，“我就是个没人要的。”
“那怎么会呢？”路人只当他是跟家长闹别扭了，“为人父母哪个不是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孩子啊，闹矛盾了就把话摊开了讲清楚，来个圆桌会议，说开了就没事了。”
“没有矛盾，”少年低着头扣手，小声补充道：“他们离婚了，都嫌我是个拖油瓶。”
警察叹了口气，帮忙解释道：“他爸妈都各自又再婚了，谁也不愿意带孩子，也不给生活费，只能跟着爷爷生活，然后他爷爷一个月前……”他又狠狠叹了一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少年长长的头发盖住了眉眼，别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那没有隐藏好的一声微弱的抽泣暴露出他的情绪。
嗑瓜子的声音停了下来，没有人将那一声抽泣拿出来摆在台面上，也没有人给他递纸巾，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所有活动，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个十六岁男孩的尊严。
就连方言的车速也慢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息。有人在低头反思，有人红了眼眶，还有人忍不住骂了出来：
“他妈的，要我说有的人就应该断子绝孙，呃——”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觉得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觉得挺对的，“啧，反正就那个意思。”
“话糙理不糙。”
“之前我还听别人说就应该设置一个父母资格证。”
……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言论，气氛渐渐地重新活跃起来，反倒后座那位路人沉默了起来。
“黎白？”方言在驾驶座呼唤她。
黎白走过去，看见前方林书宇和乔木并排站在路边，显然是认出了开车的方言，正冲他们挥手，乔木胳膊伸得长长的，彰显出他年轻人特有的朝气，林书宇则仍端着他书法家的范儿，右手放在胸前，举手投足都透露出做作的优雅。
“停不停？”方言问。
黎白回头看了一眼，她出来时走的道已经被围上了，所有人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聚精会神地参与在话题中，她说道：“气氛都到这了，咱们不能扫兴啊，绕个圈再回来。”
方言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林书宇和乔木眼睁睁地看方言开的公交车无情地与他们擦肩而过，林书宇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他问乔木：“这是什么意思？队伍破裂了？他们一车人组了个队？”
“不是，”乔木看见黎白冲他做了一个画圈的动作，猜想应该是绕个圈的意思，所以带着林书宇在附近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在车上的黎白挤不进去，无论站在哪都有人说她挡到视线了，让她挪挪地，最后只好站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往里面看，那位后座的路人说话了，表情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变得有些严肃：
“小兄弟，你这样多好啊。”
少年听出了他语气里真真切切的羡慕，诧异地回头看他。
“从我小的时候，爸妈就经常吵架，而且每次都不回避我，一吵就是好几年，吵到我出远门上大学。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我非常开心，因为我终于不用再面对他们了。
大学四年我都没回过几次家，我感觉离开他们以后，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心理状态也正常了许多。”
他拍拍少年的肩膀：“越是原生家庭有问题的孩子就应该更独立更懂事更知道拼搏，你要为自己搏一个未来。”
少年眨眨眼，“那你刚刚干嘛那样劝我？”
他指的是“圆桌会议”那段话。
路人尴尬地笑笑：“别人都是那么劝我的，我以为你是原生家庭挺好的那种。”
“我知道了。”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回复的是他之前那一段话。
此时少年身上的丧气已经消失殆尽，警察瞅准时机，试探道：“那今晚上跟我回去？”
少年瞥他一眼，警察继续说道：“咱就让丧尸吃了呗？一个游戏，不疼，我陪你。”
“……那挑一个好看点的。”
公交车正好转了回来，停在林书宇和乔木身边，黎白宣布：“抵达终点站啦，乘客们有序下车，该送死的送死，该保命的保命，后会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