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水妄作冰[快穿]》楼上白

18、第 18 章

　　那时的天真冷啊。
　　一望无际的雪。
　　战乱、饥荒、疫病，人人自顾不暇。
　　他躺倒在雪地里，没有能力动弹，细数着自己一声沉重过一声的呼吸。先前天色明亮，阳光刺眼也是冷的，现在却刮起了风雪。城内的风自是没有荒野凛冽，还是吹得他皮肤生疼。
　　风雪漫天，脚印一步一个留在厚厚的积雪里又被掩埋，那人向他走来，发梢也落了雪。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睫毛上，男人缓缓解下袍子。
　　呼吸的热气缓缓上升，他看到男人眼里自己躺倒在雪地里的脏乱模样。
　　他就这么停在他的跟前，真真实实的在银白里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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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
　　云意看起来有数日未安心合眼了，见到沈阙衷醒来，疲惫的面容上勉强挂上一个微笑。
　　明净意没有来，自从回到道成宗，他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全心全意修炼，这两日来都没有出过门。
　　“云……”沈阙衷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喑哑的不像话，伴随着些许的刺痛，把要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你昏迷有两天了师兄，喝些水吧。”他打断了沈阙衷要说的话，为沈阙衷递上一杯温热的水，却有意无意的转过视线。
　　如果可以，道成宗的长老们当然也愿意为了这个天资出众的孩子寻方子治好他身上的怪病，偏偏他们却对沈阙衷的病束手无策，回到宗门只能或多或少压制，用些灵药灵气减轻他不适的症状，无法根治。
　　咽下这杯水后，嗓子也并没有好多少，他轻声整理嗓子，看着屋内熟悉的装璜欲言又止：“……我们回来了。”
　　“嗯、是啊。”云意偏头不愿去看沈阙衷的眼睛。“登云会……”
　　“我知道。”沈阙衷苦笑着，原本还思虑着到底要不要仔细问问这件事情，云意先提出来倒也合适。说起来自己在场上昏倒过去还怎么可能赢过渚敖呢。
　　可却因为他是由于身体的原因落败，云意才会越发愧疚。
　　“只是一场登云会而已，无事的，你不用为我担心。”他摇摇头，试着起身，却被云意制止住。“师兄，你方才醒来不要多做动作。”
　　“我可是修真者。”
　　沈阙衷执意要下床，他扶着床沿一点点站起来，两日未活动的肢体有些酸软，动作像是蹒跚学步般僵硬，修真者果真体质优于常人，在病症未发作的情况下，他身体的僵硬迅速退却了，在短暂的尝试后已经能行动如常。
　　云意收回想要搀扶他的手。
　　“师兄，许涟上仙，现在在凝玉峰上。”
　　沈阙衷回过头看他，面上挂起笑容，他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出什么容易让云意多想的表情来。
　　“太好了，那还得赶紧去向师尊问安才是。”
　　“其实……”许涟上仙交代过不急于一时，他嘱咐过让人好生休养，云意抬起头对视上沈阙衷眼里的殷殷期待又错开脸，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师兄，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嗯。”
　　看着云意关上门又离开，沈阙衷坐回床榻的边缘，视线落在一旁的衣袍上神游。
　　他平静的日子也不多了。
　　许涟上仙能来观战这次的登云会，似乎是宗中出了大事喊他回来商议顺路，在沈阙衷昏迷期间，他在宗内一直被请来请去。
　　回到道成宗后，明净意则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专心修炼。
　　云意猜想他是在为自己放走渚敖耿耿于怀。如果不是他放走渚敖，沈忘师兄不会倒在台上，也不会在许涟上仙面前输给渚敖。
　　可让渚敖逃走如何能算云意的错呢，为了病倒的自己绑走渚敖这如何能算云意的错呢。
　　一旁衣袍上的纹路清晰，沈阙衷的视线在这精细的纹路上打转，却始终思绪一片混乱。
　　原本这一切和云意应当没有关系，原本战胜渚敖与否都是自己的事情。即使01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必然，他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牵引云意入局。他知云意会因此愧疚这让他更加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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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不好劝说什么，只是在心底默默感叹为什么这个任务会这么长，他轻声打断沈阙衷的思绪“……别想了，你还要去见许涟。”
　　“我们要在渚敖之前赶去。”
　　沈阙衷双手抱头，他目光暗淡，长发垂落在身前，沉默良久方才回应“嗯。”
　　“……云意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01看着沈阙衷这副模样，他下定决心沉默下去，正当沈阙衷奇怪为何01没有再言语，他又突然出声，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你放心，云意最后会成为道成宗的掌门，修得大道，他活的比你可久多了！”他掩饰过语气里的虚弱宽慰沈阙衷，说出来的话让人哭笑不得。显然这确实也起到了宽慰的作用，沈阙衷的面色好多了，他眸光微动。
　　“嗯。”
　　这样就太好了。
　　沈阙衷并不能获得全部的信息，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的世界，01理所应当的留了一些信息在手里，他担心掌握太多信息的沈阙衷无法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完这个世界线，没办法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次配合，对彼此没有充分的信任也是正常。实际上作为沈阙衷的引导者，世界线的信息量太大，光凭他也没办法看的太清晰，除了勉强看到的全貌，走到现在，更细节的位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然会有实质上的惩罚。现在他不得不透露出更多的信息来宽慰这个深陷的宿主。
　　马上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沈阙衷不能留在这里。他要告别先前的平静生活，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紧张起来，和渚敖有所交集。
　　“最近有一件秘宝出世。”
　　“算是我的故人遗物。”
　　千年前的故人一个个离去，只剩下他孤独的活着。或许于他而言只有千年前的日子才算是真正的活，现在的他提起故人时，眼里也没有多少神采，许涟的语气依旧疏离冷漠。
　　“两日后你与我一同前去。”
　　“是，师尊。”
　　面前的弟子低眉顺眼，与台上那剑势凌厉之人判若两人，却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其他的东西。
　　回忆涌上心头，如同不绝之江水，许涟面色如常，视线不冷不淡的落在沈阙衷的身上，像是打量着一件器物。
　　“你回去吧。”
　　“是。”
　　沈阙衷退出去。
　　他的院子离许涟的院子远的很，或许是凝玉峰上只有他们二人的缘故，刚巧许涟不喜他人打扰。
　　凝玉峰非常冷，终日是冰雪覆盖，听说是许涟练功的需要，所以宗门用阵法运转着。
　　通常来说这个距离他会选择御剑或者是用些法器飞回去，现在却突然想随便走走。
　　“之后应该就没有这么闲暇的日子了。”
　　刚刚01为他详细补充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许涟要寻的这件秘宝便是姜瑶知要寻的那一件。所以他和许涟会在秘宝出世的地方与渚敖还有姜瑶知相遇。
　　当然沈阙衷并不是要为了秘宝而去。秘宝出世之地是在一处小宗门，可这处小宗门其实许久前便被一个丧心病狂的魔修潜入，他隐匿在宗门里，正在布置阵法准备将宗门中所有的人炼化为己用，却不巧碰上秘宝出世，许涟上仙亲临，被许涟重伤，奄奄一息逃走。沈阙衷和01的目的是这个魔修。
　　作为第一个发现濒死魔修的人，沈忘杀死魔修之后，选择了继承魔修的传承。因为不甘落于人后，走上错路的人不算少。
　　“……下次我们接些简单的任务吧。”太长的时间线很容易让人脱不开身，而沈阙衷只是个新手而已，要是再沉浸些可能都没办法继续做这个任务了。
　　现在01选择相信他，如果第一次任务可以成功，以后的任务他也会习惯的。
　　听着01的话，他微微笑起来应道：“好。”
　　远处几只鸟儿落入林子里，又雀跃着飞起来。
　　这山上的灵气灵气充沛，虽说寒冷，花鸟鱼虫养出灵气来，冷暖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视线顺着鸟的踪迹落入积雪的树丛里，呼出的热气飘起来像是白雾，雪下起来落在发际，他伸出手接住雪花，冰凉的触感落在手心里，看过去却只剩微弱的水滴。
　　“说起来你有什么愿望吗。”01作为引导者寄宿在沈阙衷的身体里，除了知晓的那些世界线，他看到的并不比沈阙衷多，近来难得有机会闲下来心情平静的观景，01不由自主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种问题或许更适合在万里无云繁星满夜的晚上问出来。
　　沈阙衷愣了愣：“没有。”
　　“怎么会没有愿望呢？”01长叹了一口气。
　　“我想回原来的世界，再活一次。”
　　“……”
　　沈阙衷对自己原本的世界并不挂念。或许是因为那些一团糟的人际关系，又或许是牵连利益束缚的他难以自控，就算再活一次他也没有把握能活好。按部就班的走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反而让他觉得更自由。
　　沈阙衷垂下眸子，远处的鸟儿从灌木里飞起来，惊落了积雪。
　　他轻叹道：“原来只有这里的雪是终年不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