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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引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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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许正给勺子里的鱼挑刺,闻言筷子顿了顿,又将最后一根剔下。
“还没。”他把勺子递给旁边的霍松节,抬头接着道:
“现在我们手上的证据太少,无论是对霍柏二人,还是其幕后黑手。”
“不过这两天梳理了下,我们怀疑霍川穹手里有关键证据——关于柏斯年的。”
霍松节和凌风许虽然想到一处,但总觉得这个推测并不多靠谱,开了口便有些犹豫。
“是吗?”闻言沈追瞪大眼,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
“其实之前我跟小逐去霍氏集团的就碰上过柏斯年,我也觉得两人像是有矛盾。”
“怎么说?”
凌风许的手不停,这会儿又剥了只虾放在霍松节的小碟子上。沈追眼睛盯着虾,思绪随着虾背上扬的热气飘向那个清晨。
“就你不在国内那段时间,我们到大厦的时候正碰上柏斯年走,上去办公室以后,我就在墙上看到一道水渍。”
“准确的说,是酒。”
沈逐嘴里塞满了东西,好容易从□□里挤出几个字。
“对,”沈追瞥了眼弟弟邋遢的吃相,嘴角有一瞬间的抽搐。
“大白天的两个人喝酒喝得好好儿的,为什么突然摔杯子?总不能也是情趣——”
“呜——”
霍松节嘴里的汤正要往下咽,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字可吓到了他,他使尽了力气没喷对面一脸,紧接着就呛咳起来。
“慢点儿慢点儿!”
凌风许扔了筷子,赶紧过来伺候小祖宗,霍松节拧眉摇摇头,又再咳了几声。
“没事儿咳咳,追姐,你接着说吧。”
“姐你描述的时候尽量克制一点,人小两口可是会当真的。”沈逐嘬了口刚抓过香煎大闸蟹的手指,“讲道理霍伯伯当权的时候,好歹还偶尔跟柏斯年那家伙同框过,自从换帅,所有柏斯年出场的活动会议,压根就没见着过霍川穹的人。”
“会不会是在避嫌?”
咳过的嗓子有些哑,凌风许不动声色,又盛了碗热汤放在霍松节跟前。
“有可能,毕竟他们合谋的事情多了,对外表现得太亲密,总是容易招致更多舆论。”
“也许吧,我再去盛一碗啦,”沈逐站起身,满脸艳羡,“小松你可真有口福,学长做的菜也太好吃了!”
“那下次我偏只请追姐,你就在一边儿眼馋吧!”
霍松节斜睨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赞同某个观点。
“我看行,”汤入腹,心口的暖意烘得气色红润,“是他非跟着,下次我偷偷来!”
“姐,我可是都听得到的哦!”
“管你!”
桌子上杯盘狼藉,餐厅里余温散尽,凌风许难得不想收拾,只捆着霍松节躺在沙发上数头发。黑皮转了两圈便适应了新家,这会儿也学着主人的模样,半拉口水地趴在地毯边。
“宝贝——”
深邃的嗓音在安静的客厅里爆开,霍松节松散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聚焦,地毯边的黑皮便歪头朝这边看来。两道疑惑的眼神相交,最终又汇聚在浑然不觉的小家伙身上。
“怎么了?”顺着凌风许的视线,霍松节回头就看见同样疑惑的黑皮。他笑着窝回凌风许怀里。“你在叫它还是在我呀?”
“我当然是——”
——“就叫宝贝,像我们俩养的小孩儿。”
霍松节抬眼,望进那眼底的是一片柔软,凌风许无言笑笑,抓着霍松节更靠近自己。
“这样啊,那给你换个什么名儿呢?”
他手背摩挲着那张瓷白的脸颊,脑海里突然冒出许多小名。
“小宝,崽崽,”
“嗯~”
“不喜欢?”
脑袋枕着的一片随着凌风许的半起变得更加坚硬,霍松节趴着脑袋将人按回沙发,这才舒服地蹭蹭那片棉质布料。
“嗯。”
小家伙今天似乎格外懒怠,凌风许勾了勾唇角,突然想到另一个名字。
“宝宝!”
下一刻迎接他的就是满含愠怒的眼刀。
“宝宝!”
霍松节想反抗,却被凌风许一跃而起压在下面。两人闹腾着,凌风许正狮口大张准备品尝餐后甜点。
“汪!”
“汪汪!”
两分钟后,凌风许确认卧室的门关紧了,叹了口气抱着霍松节来到床上。
刚起的兴致没那么快回来,凌风许很罕见地垂头丧气,黏着霍松节蹭来蹭去。
“去,去洗澡。”
“一起吧?刚才被狗吓着了,我一个人不敢进浴室——嗯?”
霍松节心道你也不再编个理由,但半推半就,还是随了凌风许进浴室。
雾气瞬间充满了浴室,坦诚相见的肢体蹭着蹭着就起了火,不过咫尺的距离,隔着潮湿彼此的呢喃就有些模糊不清,半晌,霍松节的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无比清楚,且扫兴的话。
“冯叔有查镇长身边的人吗?”
“什么?”
血气涌上脸颊,凌风许瞬间冒了火,没想到箭在弦上的关键时刻霍松节的脑子里竟然是不起眼的细枝末节。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我呜——”
危险的气息靠近,凌风许只需要霍川穹张嘴,并不想听他说接下来的所谓惊天动地。
动静他会自己来搞。
宝贝在门外呜呜吼了几嗓也觉出没意思,兀自回了地毯边做起五香十色的美梦。又过一阵,凌风许顶着一头未干的湿发,抱着霍松节来到床边。
霍松节的力气在开完那口之后便泻尽了,此时连四分之一个脚指头也抬不起来。半阖着眼睛随凌风许折腾。凌风许打开静音档慢慢给昏睡的小家伙吹干头发,心里莫名起了阵懊恼。
还是得养养再吃。
柔顺的毛发在吹风下自凌风许的指间四处逃窜,他又起身胡乱收拾完自己,随后摸上床抱住那团柔软微凉的身躯。
身边的人——
凌风许睁着眼,脑海里闪过曾经的画面,印象中镇长身边的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什么要紧的角色。
还有哪儿被他忽略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凌风许也在下一刻闭上了眼。
“喂——你说什么,听不见!”
迷蒙间,凌风许在那阵粗鄙的喊话中惊醒,晨曦微露,身边的小家伙还没什么动静。他起了身,去阳台拨了个号码。
“冯叔,镇长身边的两个人,你有查过吗?”
“这倒是没有,”冯叔啐了口茶叶回老式广口搪瓷杯,“之前我们的关注点在出头的鸟上,怎么,这只鸟——”
“看起来会不会像牵线木偶。”
这其实是个寻常的思路,不过碍于之前笃定的猜测,众人发力的点都落在那镇长身上,此时回过头来,所谓的中间人,其实也可能只是中间人。
“我懂了,那我这就去——”
“等等!”
远处的太阳一点点爬上云层,光芒遍照大地,凌风许吸了口清澈肺腑的空气,再开口道:
“这次可以换我们引蛇出洞。”
“这是什么?”
霍松节一起床便被戴上耳麦,麦里传来窸窣的声音,除了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大清早的窝在书房,凌风许戴上另一套耳麦,静静等候电流另一端的动静。
滋——
果然,片刻躁动后,那端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你想要多大的?”
“四五岁的,大了养不熟,对了,要聪明点儿的,没脑子的养着太费劲!”
声音里的乡野气很重,霍松节转头去看凌风许,一瞬间的直觉让他猜出了大半。
“大哥,你是经谁介绍来的?”
“这声音?”
霍松节听着听着,转头去看凌风许,“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可凌风许并不答,他抬指抵在霍松节唇心,示意他接着听下去。
“你们镇长啊,这活儿接了一半的人就没了,真晦气!”那人啐了口痰在地上,“我不管啊,他收了我的钱,必须把人给我带来!”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那是,既然是镇长留下的债,我们会替他还的!”
谈话的地方似乎很隐蔽,但又存在暴露的危险,几人的对话寥寥几句便戛然而止。
书房的两人摘下耳麦,凌风许正开口准备考考小家伙。
“你这就去查了?”
“是啊,”他将霍松节敛入怀,“老婆大人的话得听。”
“切,也没见你昨晚就听。”
“那哪儿能比拟,昨晚刀光剑影,一触即发啊。”
两人脸贴着脸,滚烫的气息打过侧颊,仿佛昨夜残留的烈火烫得霍松节心噗噗直跳。霍松节挣扎几下从凌风许怀里跳出来,只留给凌风许一个无情的背影。
“我,我去喂食。”
凌风许没来得及抓住随风飘动的衣角,他仰躺回椅子,在下一秒掏出裤袋里的手机,点到某宝自动喂食机的页面,毫不犹豫地点下最贵的那一台。
然后又匆匆忙忙退出支付页面,加选了自动换水功能,再心满意足地摁上指纹。
同样明媚灿烂的早晨,霍氏企业顶层的办公室里,偏弥漫着硝烟。
“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火气冲冲的。”
霍川穹最近不知怎的,戒了酒,改喝起茶来,他难得见柏斯年一张脸红白交加,突然觉得非常好笑,新泡的茶叶还没化开,他沏了一杯递给对面。
“霍总——怕是不记得我只喝酒!”
茶杯悬在空中久了,也就没了再喝的必要,霍川穹轻笑着收回茶盏,一口闷了下去。
“不就是并购案没通过,柏总原来也不是那么沉得住气啊。”
“哼,”柏斯年后靠椅背,端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势。“我怎么发现,最近霍总的佛心渐重?你弟弟手上的证据还没拿回来吧,并购共同持股可是你之前早就答应下的,怎么现在反倒做出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
“谁又能想到老太太隐退多年,说一句话的分量还那么重?柏总,投反对票的可不是我,那些个老狐狸里,怕是也有你游说过的人吧,嗯?”
自然有,还是并购案上反对声最高那个陈董事。
当真是一招棋错。赌注下在别人身上,终归是半点不牢靠。
“霍总似乎忘了,那夜自己有多风骚?”
两个人虚与委蛇也好,狼狈为奸也罢,彼此取暖了这么久,突然真正生出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