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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真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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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
“两道水平状环颈部索沟,索沟处颈阔肌散在性出血点及环状软骨轻微骨折,手腕、腰部及脚踝因绳索捆绑导致的淤痕与擦伤,还有掌心生命线中央无刃刺器造成的刺创——”
霍川穹起身向前,“柏先生,劳您帮我推测一番,我觉得这画面实在太像西方的宗教祭祀仪式,对!冯·马克思的《圣朱莉娅》。所以我猜想,那座山其实并不是第一现场,或许在某座岛上,或许就在山的另一头,应该还有一座巨型十字架?”
“哦?”
柏斯年不明意味,作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霍川穹扫过他脸上的细纹,接着说道:
“我母亲孤身上京,若真要一击致命,她绝无反击之力,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凶手为什么又多此一举钉穿她的掌心?还作那些无畏的捆绑。。”
“也许是上京的贵人想屈打成招不成,不得已才选择曝尸荒野?”
“那你们上京,玩儿的花样还真多!”
霍川穹眼皮里的笑意打了个再敷衍不过的转,又原模原样送还给对面的柏斯年。
——(病房中)
“下/体?”
凌风许看过上面的报告,印象里并没有对此相关的描述。
“是霍川穹告诉你的?”
霍松节点头,把平板塞还给凌风许,
“就是我逃出疗养院又被抓回来那次,我刚醒他就告诉我这些。”
如今回想起来,那天的霍川穹像是终于找到撕下面具的机会,狰狞地扑向自己。思绪所及之处,霍松节扶着凌风许的手臂撑起半身。
“报告和霍川穹的话,我到底可以相信哪个?”
真真假假不得而知,凌风许扶着霍松节皱起眉,也许他没必要捏造这种下作的假证,但也说不准他就是想刺激得霍松节从此一蹶不振。
“他还说了什么,或者,他是在什么情景下说的这话?”
闻言霍松节不自觉缩了缩手腕,
“就是——醒来后我问奶奶他们是否安好,没有问妈妈。。。”
霍松节窝在凌风许怀里,在这种亲密的姿势下,霍松节细小的动作尽收眼底,凌风许忍不住想起那晚守在宅子外目眦欲裂,却被项叔派来的人硬生生拖回了威国,他咽下喉中的苦涩,轻轻盖过苍白细瘦的手腕。
“所以他是刻意不假,但未必不可信。”
“可如果他真在报告上做了手脚,又是为了瞒住谁呢?”
长久的对视中,两人似乎都在对方的眼底找到了答案。
——真凶。
漆黑的夜里,简洁到过分的卧室床中央,一道急促的喘息传出来。疾风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不知在那人的梦里煽风点火些什么。
“孟女士,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霍——”
“这就不劳你过问了!”
“孟女士——”
“柏组长,请自重!”
“孟——”
“叫我霍夫人!”
柏斯年局促地收回手,低头讷讷。
“是,霍夫人。”
孟燕飞新烫的波浪卷已被扯得不大成形,她憋着怒气重新抓了两把。午后的楼道里出奇的安静,穿过两人之间的只有轻微的风声与若有似无的烟味,她甫一开口,略沉的音节便搭着台阶上下窜动,跳到距离很远的楼层。
“柏组长,你在公司的表现向来不错,还请你不要一时糊涂自毁前程!”
话说完孟燕飞也不等柏斯年反应,径直回了办公区。防火门重重摔回门框又象征性地弹回两下,混乱中,高跟鞋的敲击声逐渐远去,柏斯年却仍低头缩在楼道的一角。不过片刻,他忽然换了个刚才孟燕飞的站姿,大口吮吸着空气里残余的香气。
梦境轮转,忽然又来到某座小山后的空厂房。
巨大的十字架置于车间中央,精致得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梦里不知身是客,柏斯年环顾一周,再回眸,那架子上便多了个人。
“斯年,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
女人细长的脖颈上正缠着两道紧绷的绳索,柏斯年不由纳闷,已经扭曲到变形的喉咙到底是如何发出声音的,但那一字一句甚至又比记忆里的更为婉转动人。
“哪里,霍夫人更年轻了。”
“叫我孟女士。”
美人丰盈的唇瓣弯弯,久违的心跳漏了一拍,柏斯年嘴角微动,向前进了一步。
“燕飞。”
孟燕飞一袭黑衣,露出的部分青白没有血色,绵延指端却猩红无比。她垂着脑袋,手脚腰腹皆被紧紧捆住,此刻浑身僵持,只余两瞥黯淡无光的眼珠四下转动。
“我,是你最伟大的艺术品。”
柏斯年满意地笑了,混乱的记忆却在同一刻蹿进柏斯年的脑海,架子上的人转而似笑非笑。他突然反应过来——
那分明该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怨恨与厌恶。
尖利的嘶叫充斥回荡在整座山头,柏斯年痛苦得弯下身,妄想闭目塞听,来隔断这荒诞痛绝的过往。
“柏斯年,”
可一字一句,还是分毫不差地钻进他的耳窝。
“我等着你下地狱的那一天!”
“爸!?”
窗外风依旧,柏斯年披着满头的汗珠惊醒,见儿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便挣扎着半坐起身。
“动静这么大,把你吵醒了?”
闻言柏问非从椅子上跳下来,窝到柏斯年床边,一副老妈子的操心神态。
“一把年纪就别折腾了,看给你造的,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吧?”
他捞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头的水还温热。
“喏,喝两口定定魂。”
“小兔崽子。”
柏斯年胡乱摸了两把儿子头顶的碎发,边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几点了,你一直在这儿守着?”
“才两点。”
夜猫子打游戏正到飞起,隔着阳台突然听见楼下窸窣的动静,他猛地起身摸进床头靠板夹层,才后知后觉这几天老头子似乎总睡不安稳。
“要我陪你嘛?”
“不用,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柏斯年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寒得掉渣。
“切,懒得理你!”
柏问非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临到门口又被柏斯年叫住。
“儿子——”
柏斯年匿在黑暗里,微蓝的眼睛流光闪动,和白天的风骚截然不同,在万籁归寂的午夜反倒显现出普通父亲的和蔼慈祥。
“又干嘛?”
“谢谢儿子。”
“哼——”
“追姐,沈逐,怎么还带东西来了?快给我吧!”
“欸欸欸你给我一边儿坐着!学长——”
沈逐进门就见没半点儿逼数的霍松节要过来拎东西,赶紧喊凌风许过来帮忙。
“那我给你们拿鞋子!”
姐弟俩大包小包的,霍松节也不好意思闲着,甫一弯腰,刚被堵在门外的黑皮正从两双腿的夹缝中穿进来,甩着尾巴直往霍松节怀里钻。大病初愈的身体单薄,险些被热情的黑皮带倒。
“小心!”
凌风许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只好抬腿去撑霍松节。
“哈哈哈哈黑皮,我也好想你哦!”
“汪汪!”
“进来客厅玩儿吧,铺了毯子。”
闻言霍松节抬头冲凌风许笑笑,难得满眼都是笑意。
“你俩也是,别站门口了。”
“嗯,进门就送狗粮,服务真周到!”
沈逐使了个坏笑的眼神,抱着东西绕过俩人蹭的就蹿进了客厅。
“后来那边没找你们麻烦吧?”
沈追腾出手,开口就想问那天的事儿。当时姐弟俩追着凌风许的车尾气到小区扑了个空,回了家听凌风许说人又进了医院,不过所幸没什么大事儿。
“那天小松人不是还没进霍家老宅?”
“嗯。”
“那怎么进的医院?”
南城多事之秋,霍松节的身体又实在不好,沈追以为是哪儿出了问题,再开口就更着急了。进了客厅,凌风许支支吾吾地把东西放进置物架。想起几天前的闹剧,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追姐,没事儿,小毛病而已,你看我现在都好了。”
霍松节放下狗狗,站起来给沈追表演转圈,主从连心,脚边的黑皮宝贝也绕着他伴舞。
“得了得了,快停下!我信了还不成?”
“菜就好了,你们上座吧!”
见沈追没再问下去,凌风许又转去厨房收尾。
“你俩闹过矛盾了?”
“啊?”
霍松节正要拉开椅子请追姐坐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将凳腿拉出滋啦的古怪声响。一时间姐弟俩都向他投来八卦的目光,霍松节微红了脸,赶紧往回找补。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沈追其实不过是家常问话,而且这人好好的没入虎口,想来肯定是凌风许气坏了,所以吵着吵着人就进了医院。
非常合理。
“你们怎么不坐下?”
凌风许手里端着盘葱烧海参进了餐厅,刚出锅的热气散在灯下,他突然瞄到霍松节耳廓的一抹嫩红。
“怎么了?”
随即他无比自然地过来搂住霍松节的腰,刚捧过热盘子的手比平时更有温度,甫一接触便烫得敏感的耳朵瑟缩不已。
“啧啧啧!”
双人四手,掌声雷动。
“你看这夫妻就是不一样吼!”
“是说呢姐!”
“对吧弟,还准备这么多菜,看你俩我们这不就都饱了!?”
“这可不,实在是太过分了!”
十秒钟后,四个人终于都安全落座了。
“来,庆祝小松再出院!”
凌风许最近越管越严,霍松节举着杯热过的牛奶尴尬回礼,抿过的嘴唇上方残留下一根雪白的奶线。姐弟俩嘴里的半口酒还没咽下,敏锐的感官立马嗅到气流变动,紧接着凌风许颀长的手伸将过来。
嘶溜一声。
霍松节对着姐弟俩笑了笑,夹过一筷子虾仁就自顾吃了起来。
可凌风许的手也不白伸这么远。
他唇角微勾打了个弯,转而去挽霍松节的袖子。
“别沾着菜汁。”
沈追眯眼战术后退,是时候展示棒打鸳鸯的技术了。
“之后你们怎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