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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浮梦 ...

  •   等两人都收拾完,指针已经接近八点,凌风许看了眼时间,正打算开口。
      “我们再谈一个小时——九点,一分不多,我上床睡觉!”

      凌风许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实在没法拒绝他的要求,他坐上床头,找了个霍松节舒服的姿势,顺势将他敛入怀中,滚烫的手掌贴着那颗心脏,来回细细地抚动。
      “说吧。”

      “刚才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改装的定位器?”
      “你又怎么知道,我做了改装?”
      他怀里抱着小猫,看不清此时小猫脸上的神色,但凌风许仿佛能猜到,那一定是带点羞涩,却透着得意的可爱表情,接着他轻轻吸了口气道:

      “在我离开的前一晚,你在ICU里躺着,我就想走之前换一个可以绕过屏蔽的定位仪,好歹可以随时知道你在哪里,我也放心些。”
      话音刚落,凌风许就明白了霍松节是如何猜到的,他唇角微勾,低头在那旋涡落下一片滚烫。

      “脏——我都没洗头呢!”
      唇瓣落下的那一刻,霍松节无法确定自己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还是单纯的某种情愫作祟。噗通的心脏在那双大掌下无处闪避,更添了分没来由的恼怒。

      “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亲我——”霍松节鼓鼓的,没留意把心里的话也一并倒了出来,这会儿想撤回也晚了。凌风许看着眼前通红的两只小耳朵心里好笑,开口却生生止住了颤音,一本正经接着道:
      “松儿,我想知道——那天地下室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霍松节断定凶手就是柏斯年,又是什么让他夜不能寐,总受梦魇所扰?

      “我想想。”
      凌风许有些奇怪,也许是时间太久他记忆残缺,也许是柏斯年的话模棱两可并不具备参考。但无论哪种都无法说服他。
      “没关系,我陪着你。”

      绵长的气息起伏,黑夜赋予夜风以肆虐的筹码,未至深夜,此时掠过的温度已然猖狂骤降。怀里的小猫瑟缩了一下,凌风许在等待中循着这股寒凉望向窗外,似乎看见一道模糊而又遥不可及的黑影。

      “我去关窗。”
      怀里的人并没有作答,凌风许小心起了身,将半开的窗扇留下一道窄长的细缝,窗外深色的景致褪去,刺进凌风许眼里的是一双闪过惊惧的眼睛。

      “怎么了!?”
      凌风许两步跨回床边,一把抱了霍松节入怀,可怀里的人似乎还嫌不够,直想把人按进脊髓。
      “真相不是一步登顶的事,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他耐心地抚着小猫的后心,一下一下直等他渐渐放松。指针还有二十分钟就该到点,凌风许收回目光蹲下来。
      “那我们换个问题?”
      “不,”霍松节抓过那双滚烫的大手,靠着他支撑自己。“我总要面对他们。”

      不安中霍松节忽然觉察出动静,他甫一抬头,就见凌风许努着嘴朝向挂钟。
      “宝贝,还有十五分钟。”

      这下滚烫的温度也再支撑不住他,霍松节猛地后仰,凌风许心内一惊,追着他的脖颈去接人。
      “你这坏猫!一天天的,我十颗心脏也不够你吓的!”

      霍松节仰面被凌风许压住,急喘的气息相交,他突然想起昏迷前一刻那段惊心动魄的心跳声,他抬手按上坚实的胸膛,也学着凌风许的模样细细感受患得患失的痛苦。

      “对不起。”
      他知道他不应该再执着于这三个字,可此刻他忍不住,好像这三个字经他的嘴,就能缝补那道被他撞开的细碎裂痕。

      “我的宝贝——”
      凌风许轻叹一口气,翻身让霍松节趴在他的胸膛上,细长的睫毛打在白皙的皮肤上,他勾勾手,那簇睫毛就颤动得更加敏感。
      “你知道我永远不需要你说这些,你更该知道——我在意的永远只是你。”

      悠扬的声音在两个人的病房里回荡,一时间谁也没能再开口。半晌,霍松节顶着两圈红红的眼眶,给凌风许送去一个饱含情意的吻。
      “那我换一句——我爱你,不,是我本来就要说——”

      我爱你。

      天光大亮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声。
      凌风许低头看了眼睡得正安稳的小猫,反手将手机勾了过来。

      冯叔:风许,情况如何?
      打头的两个字就将凌风许彻底唤醒,他小心坐起身,来到外间会客厅的阳台回拨了号码。

      “冯叔,抱歉,前两天急昏了头——我这边一切暂时都好。”
      那头似乎沉默了片刻,复又张罗着开了口。
      “冯叔也很抱歉,不应该真放小松去冒险——”
      “这怎么会是您的过错,冯叔,”凌风许明白对面的意思,只是回想起昨晚霍松节的反应,他脸色沉了沉,
      “不过松儿已经答应我,今后不再单独行动。”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现下——”
      “我手上还有一份证据,”他换了一侧听那头的动静,“还请冯叔助我查证——松儿干干净净,他受霍家上下保护,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亮的办公室内,冯叔挂了电话,将手机安放在笔筒的正后方。
      凌风许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他承认那一刻他是有利用霍松节的冲动。但现在想来,霍松节本就是凌风许从霍家老宅里抱出来的,真有什么重要的证据,那么多个昏迷的日夜里,也许早就被霍川穹掏干净了。

      那霍松节不过是一枚诱饵,一枚引他背后之人出手的棋子。

      他站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双手反剪,无言沉浸在远处渐起的车水马龙中。在他眯不大清的某处高架上,一辆崭新的轿车刚卡着紧张的变灯时限通过闸道口,便撞上了不知从何而出的小电瓶,后排的队龙猝不及防,一辆逼停一辆,都堵在这狭窄的闸道口前不得动弹。

      一念之差,一个突然出现的未知错误,就可能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老夫人!”
      “不会伺候就找会伺候的来!”
      凉爽的午后,沈管家闻声匆匆赶到顶楼,进门便见着地上躺着的琥珀金边琉璃杯和一旁战战兢兢的护工,他心下一沉,小心绕过碎渣上前恭敬道:

      “老夫人,可是护工没有照顾周到?”
      “哼!”老太太侧身,半分目光都不屑分与他。
      “我一把老骨头本就时日无多,这个家要是没我的容身之处,大可不必费心接我回来!”

      “老夫人这又是哪儿的话!?”
      霍川穹只吩咐要好生照看老太太,沈管家没得到别的指令,自然也不敢惹老太太不高兴。他使了个眼神给护工,护工得了赦免,慌忙退罢出去。随即沈管家又换上一副笑脸。

      “小艾手脚不利落,我马上给您换一个懂事儿的上来,您千万别生气!”
      “生气——”
      霍叔在一旁扶老太太欠身坐下,老太太轻拢两肩的方巾,慢慢悠悠才扔了把眼刀过来。沈管家挨了这一下,浑身没来由地瑟缩,只更低下头去。
      “我不该生气吗?凡是跟过我的人,哪个不知道这杯子的来历,你轻易放了她下去,再随随便便指派个人上来,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还是说你们怕我这儿有什么碍眼的东西,非要一件两件的毁个干净,才罢休?”

      “没有没有!老夫人您这么说我可就百口莫辩啦!”
      沈管家皱眉搓搓掌心,边偷摸去探老太太的神色。最近老太太的额角又新添了几根皱纹,但岁月沉淀的一分一厘都是威严,片刻,管家又顶着压抑试探地开口安抚。
      “老夫人,要不,我这就禀告少爷,看能否调几个老人回来,不叫您再为此烦心?”

      沈管家头埋得低,心里不知能否安然收场。另一边,两人一站一坐,侧头四目相接。彼此的眼中透出股不明相似的情绪。
      “去吧!”

      沈管家下楼就给霍川穹去了电话,他刚从一场会议中下来,此时满身都是疲累。他看清来电人,按了接通便问。
      “老太太那边?”

      “是!”沈管家也没想到霍川穹当即便接通了,他支支吾吾将刚才楼上的事讲了个大概,临了试探地问道:“少爷,需要调原来的护工回来吗?”

      这些年伺候过老太太的人不少,但也只有小林还算得上贴心,霍川穹捏捏眉心,突然想到什么。
      “摔杯子的护工是你挑的?”
      沈管家一听这是要问责,赶紧哭丧着喊冤。
      “少爷,小艾做护工可有年头了,当初就是看中她做事妥帖才敢指去楼上伺候,哪知——”

      说话间霍川穹正推门往办公室走,迎头就撞上柏斯年抬手招呼。里面的人见霍川穹拿着电话没空理他,挂在嘴边的问候便化成一缕浑浊,兜兜转转又绕回了肚里。霍川穹进门瞥了他一眼,换个手回道:
      “那就让小林回去吧。”

      “小林又是哪个?”
      “我昨晚上刚睡过的,柏先生。”

      霍川穹收了手机,看向柏斯年的眼睛里并不带情绪,只是推他的手指略勾了勾。柏斯年注意力全在那副精致冷峻的五官,他一把将人拉近,沉了沉声道:

      “秋来夜凉,霍少是该找个贴心人来暖,不过——”他手攀上对方的脸颊,似乎想从中找出些从前的印记。
      “找别人不如找我,霍少该珍惜眼前人。”

      顺着话音霍川穹抬眼去看那张骚到让他翻白眼的脸,用那只手轻擦过柏斯年的脸颊——随即反手撇了他一巴掌。
      “得了吧!”

      柏斯年得了巴掌,手上却留下霍川穹的味道,他笑着捻捻指尖,跟着来到大班椅对面坐下。
      “收购走到哪一步了?”
      今天的领结似乎有些过紧,霍川穹靠在椅背上一把扯下,喉间的气流交换再无阻碍,他展眉放下手搓了搓,边闭着眼叹道。
      “总得等我探清了底细,再找人行谈判事宜吧?”

      “我当是什么——我的底细,你随时来,随时给看。”
      对面的人只是闭着眼小憩,柏斯年这么盯了一会儿,却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你养母年轻时的样子么?”

      也是那般高高在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呼吸声一窒,柏斯年瞬间觉察到空气里的尴尬,他收敛笑意,自忖今天吃错了药,边企图往回找补。

      “怎么会不记得。”
      霍川穹睁开眼,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瞬间又回到那副凌厉的神色。
      “她是骄阳下的芍药,妖艳而有格——可惜这花儿再香,如今也败了。柏先生竟然还念念不忘,当真一副痴心肠!”

      闻言柏斯年苦笑,只是由着他取笑自己两句,再揭过这页,霍川穹却突然拿了杯酒按下他的心思。
      “斯人已逝,她于我只有恩情——”霍川穹带着几许悲伤与怀念直穿进柏斯年眼底,单是那道流光,就足以将人的心神击溃,柏斯年一时竟也没藏住点点痛苦,当即怔愣在他的话里。
      “我也想知道有关我母亲的过往。”

      明亮的室内,霍川穹收回手,靠回椅背静静等着。
      在长久的寂静中,管口没来由地突然颤动,新的气流传入室内,回错的却是满满的陈旧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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