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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头野猪 ...

  •   库尔班看着手里趁手的家伙,顿时来了信心,道:“有了它,还能输给戈登?天活,你可是太有用了。”

      库尔班转头便沉浸在了射鸟的喜悦里,一会功夫便射下三只大鸟来,而天活则悄不做声地回到了草场驻扎地。

      易玉心里纳罕,不知道天活打着什么主意,紧跟其后。

      来到驻地,天活开始摆弄一些打猎用的家伙事儿,他将一张大□□背到背上,这张弩可比给库尔班的那个大多了,有天活半个身子那么大。

      易玉腹诽,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做的。

      难道是自己睡觉的时候?

      易玉努力回忆,怕是是了,其他时间自己基本上和天活同步,天活在她这里可是没有秘密的。

      易玉回想天活九个月断奶、一岁会跑、一岁半会说话、两岁不尿床、五岁学会爬树掏鸟蛋、七岁做饭、八岁挑水并且稳坐山头一把手、九岁跟随主人家打猎,从随仆身上学到了一手矫弓手艺,如今十岁竟然摸索学会了做弩!

      她突然想起来,那一堆木头零件。原来如此!

      易玉又想到库尔班和另外几个歪瓜裂枣,她直摇头感慨,人比人气死人。

      他接着又背上捕兽网,将一捆绳索挂于腰间,骑了马径直奔向一个方向——草场东腹地沼泽湿地。

      这草场东半边人迹多至,因此那些大型肉食野生动物少见,而这位于草场腹地的沼泽湿地人迹罕至、草泽茂盛,对于动物来说最适宜生存不过,这周遭狮、豹、狼群也时而出现。

      因此这里物种丰富却也凶险异常,平常伽然人打猎便点到这里为止,甚少有人以身涉险。

      易玉看到天活奔走的方向已然猜到几分,想必他是想要前往草场深处独自打猎,而且看这架势,他野心不小。

      易玉知道天活沉稳心细,人小胆大,但他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孩单枪匹马进入草场腹地,她还是不由得担心。

      劝了几次天活都没有搭理她之后,她便认命般,以最大速度漂浮前进,紧跟着天活一刻也没有喘息。

      就算这样,她也只能看着天活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等他终于找到天活的时候,天活已经潜伏在草野之中。

      易玉松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飘到天活身边,她从未觉得一只鬼的身体能如此沉重。

      “小天活,今日可要把我累死了。不是我说,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来这龙潭虎穴,你是嫌自己的小命太长吗?”

      天活置若罔闻。

      易玉心想,嘿,这以前装蒜的时候,装着听不到就算了,这都摊牌了还这么高冷,真是过分!

      易玉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哀叹一声,“做鬼的寂寞谁能懂得呢?”

      天活匍匐在草丛之中,目视前方,眼神犀利,手握强弩,身体崩得笔直,一看就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看来天活早已设好陷阱、锁定了猎物,准备下手了。

      果不然,只听见前方一声嘶鸣,天活猛地从易玉身边窜出,动作敏捷如一阵风,五步并作三步跳出草野。

      而易玉被他突然的行动吓了一激灵。

      只见天活稳住身体,将强弩置于胸前,压低头颅,双眼瞄准,果断扣下扳机。

      一支利刃出鞘,飕飕作响,直中那困兽身上,接着凄惨的叫声不绝如缕。

      天活远远看着,对这只猎物志在必得。

      易玉欣赏了一出精彩的动作戏,难掩激动之情,在旁一个劲的鼓掌称赞,夸赞完后,她着急着想知道到底猎到了什么动物,飘得那叫一个快,好像满血复活,再次充满了力气和生机。

      就连天活都被落在后面,他一点也不着急。

      易玉暗想,这大概就是王者姿态,胜券在握、胸有成竹,所以步履沉稳、从容悠闲。

      走近后,她默默点头,捕兽网中赫然一头野猪。

      那野猪体形堪比三个成年男性叠在一起,黑皮棕毛,生得狂野不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可它此时气息奄奄的横卧在捕兽网中,身体前侧插着刚才那只利箭。

      接着她便蹲在地上细细观看起来。

      她以为这头野猪已没了反抗能力,谁知下一秒这野猪直冲冲扑来,受了惊吓,她一声尖叫,后仰到地。

      “小心!”

      又一支利箭飞射而来,狠狠地射到了野猪的脑袋上,射穿了一只眼睛。

      易玉一愣,没从惊吓里反应过来,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一缕魂魄、是一只鬼,是不会受伤的。

      天活从远处跑来,神情焦急,确定眼前的猎物已经死了,才微不可见地吐了口气。

      他很精确的朝着易玉摔倒的方向,问道:“你怎么样?”

      “你忘啦,我是鬼,不会有事。”易玉拍拍手,从地上起身。

      “小天活,你怎么知道我摔到这了?说实话,其实你能看见我对不对?”

      易玉说着便向上前,整张脸怼到天活面前,双手在他脸上来回呼扇,手掌穿脸而过,天活没有丝毫闪躲,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除了脸蛋微微泛红,一切正常。

      天活答道:“看不到,但能感觉到。”

      易玉有些丧气,她多希望这个世界有人能看见她。

      俩人飞奔回驻地,马后用绳索拖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野猪,两人在马上一来一往,有问有答。

      等天活独自骑马拖着一头庞然野猪回到草场营地时,库尔班正和戈登及他的两个小奴隶争辩,两方谁也不服谁。

      库尔班凭借着手里的□□,猎得了十二只野鸟,两只野兔,还是遭到戈登无情地嘲笑。

      库尔班坚持要等天活回来再清算猎物,可戈登觉得库尔班要耍赖不肯亮出比赛结果,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天活直接将猎得的野猪摆到营地之前。

      戈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着眼前的一堆猎物,虽数量取胜,但按积分全部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一头野猪高。

      最后戈登共猎得十五只野鸟,六只野兔,外加一匹小鹿,合计积分三十七分。

      不必说,结果显然。

      这本来是场无人在意的小孩子之间的比赛,可不料天活单枪匹马直接打了一头野猪回来,在场没人不佩服眼前这个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孩。

      库尔班的父亲再次对天活加以青眼,原来他只是觉得这孩子天生手巧,没想到竟如此有胆识、有谋略,更是对天活称赞不已,当场放话,允许天活不必再做下等劳役,以后跟在库尔班左右,可伴随习读、学礼、射猎。

      烛火荧荧、众目睽睽,一个最下等最低贱的奴隶在这一刻万众瞩目。

      夜晚,一个圆咕隆咚的黑影悄悄跑至天活所在的帐篷,低声:“天活!天活!”

      天活轻声起身,缓缓退出帐篷,易玉早就听到动静,跟着出了营帐。

      “果然没错,一看影子就知道是那个小胖子黑虎,这么晚了,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干嘛?”

      小胖子弯下腰来,低声道:“天活,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兑现?”

      天活个子小,整个人被小胖子罩在暗处,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还有一个人,“我答应你的一定兑现。”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三颗玉石来,这是今天库尔班父亲赏给他的,这玉石虽说不上稀罕,但倘若换成银钱,一颗玉石也可以换半只羊,天活从中拿出一颗来递给黑虎。

      黑虎瞅着手心里微微绿光的玉石,开心道:“天活,以后这传信的活儿还交给我,保证给你办妥。”

      俩人分头回了帐篷。

      天活将剩余两颗玉石放进一张白色绢帕里,包裹严实后再次放进自己怀里,然后轻轻躺下。

      易玉坐在天活身旁,他知道天活没有睡着,她仔细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有所猜测。

      “小天活,你的目的达到了对不对?”

      “你早就准备好了□□,小型的、大型的,就是为了今天打猎猎得野猪这种大型动物。但是一般小奴隶只能跟在打猎营地后方,捡柴做饭,带上你再多就是让你矫正弓箭,绝不会让你参与打猎。”

      “所以戈登是收到了你的传信所以才要跟上来和库尔班比赛的,你借比赛为由能够跟在库尔班身边,从而有机会前往草场沼泽,猎得野猪。”

      “我猜猜,你不顾危险猎得野猪,就是为了得到你家主人的称赞?”

      易玉摇摇头,“不对,得到称赞不是你的最终目的,你是想要通过主人的称赞让别人高看一等,尤其是那短命鬼,对不对?”

      无人应答,易玉躺到野草铺就的床榻上,双手放到脑下。

      “天活呀,你做的没错,可万一你今天遇到的不是野猪,是老虎、狮子、狼群呢?恐怕你什么也来不及改变就丢了小命。而我又只是一个没点用的鬼,想拉你一把都做不到。”

      天活智慧勇敢、沉稳冷静,远超于一般小孩,可他无论多机敏出众,现在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倘若他生于王室或者贵族家中,这一身的才能大放异彩,定是锦上添花。可让易玉担心的是,他身份低微,过早出名便不再是好事,反而可能给他带去困扰。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着说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夜深人静,帐篷外各种蝉虫鸣叫不休,天活在漆黑的营帐里闪着明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此出神,直到天色擦亮,才抵不过一日疲倦沉沉睡去。

      回去第二日,天活便跟着库尔班去了城南西边不愠学堂陪读。

      事实证明,天活孺子可教。

      诗词歌赋,给他读上一遍,这孩子张口就能复述,教给他字词,他立马就能灵活运用。

      看着眼前的情景,易玉给他讲述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国家,经济富庶,政治清明,那里所有人都平等,不分男女,小孩子都无差别的接受教育,每个人都能读书、写字、背诗。

      小天活听得眼睛亮滋滋,问道:“那里就是母亲说过的天堂吗?”

      易玉回答道:“可不是哦,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国度,就像西疆一样,真实存在。”

      “你就是来自那里吗?”

      “是呀。”易玉笑得很自豪。

      “那你是仙女还是鬼魂呢?”

      易玉笑得猥琐,“我的小天活,我当然是仙女啦。”

      小天活小脸一红,有点不知所措。易玉真想一把抱住他,在他的红脸蛋儿上狠狠亲上两口,使劲挼上一挼。

      她总是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摸到天活的脑袋呢?

      而天活虽然看不到易玉本人,但总是能够感受到她炽热的眼神,易玉的眼神就像是家里主人养的狗看见了羊肉一样,整个放光,好像要把自己拆卸入腹,他总是如芒在背。

      不过,小天活还是太单纯,他总是背着易玉喃喃安慰自己:她怎么可能想吃了我呢?她是不会想吃了我的,对!她只是太爱我了。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开朗地笑了,易玉听到天活的小声也就跟着笑了。

      易玉心想,怎地她每次想要rua小天活的时候,小天活就笑了呢?

      易玉越想越是舒心惬意,越是一心想要抚养小天活长大成人,为此她整天督促着小天活识字读书,十分严肃。

      每每小天活写错了字或者背错了书,易玉就像是遇见了不得了的事情,一定要惩罚小天活把这个字抄上一百遍,把书读上一百遍。

      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叫严师出高徒。”

      虽然这种情况不常见,但天活给足了易玉面子,安安静静、认认真真接受惩罚。

      每次等到天活写完了要交差的时候,却怎么也叫不应易玉。他心里知道他这个不着调的师父肯定是又找了棵俊美风流的树杈子睡大觉去了。

      西疆迎来了又一个冬天,北风呼呼作响,天活早早把羊群赶回了主人家里,照例复习易玉教给他的新的知识,此时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了天活家门口。

      这老头一身道袍,手持一根红棕发亮的手杖,看起来风尘仆仆,是天活从没见过的打扮。

      不等天活问,白胡子老头已抢先开口,“小娃娃能不能借口水喝啊?”

      天活起身,十分恭敬,“老爷爷,稍等。”

      天活跑到炉灶旁,提起尚有温热的水壶,倒出一杯向前去递给这个白胡子老头。

      易玉躺在天活平时睡觉的小塌子上,正悠闲回忆着往世时光,眼睛都没睁一下。

      白胡子老头喝完水与天活道了谢,抬了眼,目光却直直盯上那个小床榻,天活顺着白胡子老头的目光,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他知道此刻易玉就在那张床榻上,虽然他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

      易玉初见白胡子老头,大吃了一惊,因为这个老头竟然能看见自己。

      易玉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十一年了,我投不了胎,转不了世,没有一个人能看见我……”

      还没等倾诉完,老人一把拉开她,说道,“易玉啊,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死后来这了吗?”

      易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完全不同,想必你也感受到了。”

      易玉点点头。

      “其实呢,我们生活在多元宇宙之中,你也可以理解成平行宇宙,各个宇宙并行互不干涉,但却有着某种不可知的联系……”

      此刻眼前的白胡子老头就像一个大忽悠,易玉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充满了一堆问号。

      “先生,什么意思啊?”

      “机缘命运,不可说,我只知道是选中了你。”

      易玉更加疑惑了,“谁呢?谁选中了我?”

      “哎,不必再问了,其实老头我嘛,只不过是个外围成员罢了。”

      易玉想想这么多年来自己受过的苦,两行清泪就呼呼往下流,攒了十来年的委屈终于爆发了。

      老头措手不及,连忙安慰道,“看看,这小丫头,怎么还掉眼泪呢?”

      “现下给你机会重活一世,应该开心才对啊。”

      “什么重活一世,我一个鬼魂,吃不到喝不到只能闻味,每天靠人气维持形体,开心什么?”

      “这就对了,我来就是带你重生的。”

      不由分说拉着易玉就要走。

      “等等,你这人怎么说吃就端呢?也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

      “由不得你,你没有发现自己的形体越来越虚弱吗?”

      确实这样,自己的形体愈发的透明,本来轻盈的身体也越来越沉重,有时飘上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根本不像正常鬼魂。

      “时候到了,跟我走吧,找到你这一世的身体,完成这一世的命运。”

      易玉回头,天活正坐在桌子上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盯着她,目不转睛。

      虽然天活看不到她,但她能够感受到天活炯炯的目光就是在看她,就像天活能感受得到她的眼神一般。

      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全听到了。

      天活不能完全弄清楚他们对话的意思,但是他知道易玉要走了,就像他早就预料的那样,或早或晚。

      远方夕阳早已沉沉落下去,西边天际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光亮。

      天活不再看他们,迅速低下了头继续认真写着易玉今天教给他的新字,一笔一划写得那么用心,不,是比平时更加认真。

      易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心里万分的不舍。

      “天活,我要走啦。”她故意说得轻松。

      天活笔尖微颤,极力保持镇定,但无论他装作多成熟终究还是个孩子,他执拗地低着头,不肯抬一下。

      易玉心里不是滋味,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天活……对不起啦,我……”

      天活打断她问:“还能找到你吗?”

      她心想恐怕很难,话到嘴边却变成:“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你。”

      易玉走得那么急,天活还没从空寂寂的屋子里回过神来,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扔下那支笔夺门而出。

      易玉不过是刚刚走出那个小山谷,就听见:

      “易玉,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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