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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想想 ...

  •   月上三更。
      早在一个时辰前,李谈一时兴起,不顾从人劝阻,硬是说清冽的酒水与如水的月光相得益彰,叫花萼楼的僚属们上了一桌酒席。因着李谈地位高贵又极受圣上宠爱,这桌酒席竟然真被他叫了来。
      于是初次尝到这忘忧物般若汤的桃桃,敬着月光牛饮了好几坛酒,成功把自己灌醉了。程如一只好叹一口气,把她扶到了房中,这才回到席上做一个滴酒不沾的陪客。
      桌上的李谈已经是一脸醉意,神游天外了。另一角落的柳景仁倒是千杯不醉,把酒当做水在喝。
      程如一落座时,李谈正缠着柳景仁问他在当年花萼楼才惊四座的殿试。柳景仁只笑笑,并不理这醉鬼的问话。程如一倒是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柳大人明日不用去上朝?”
      柳景仁嗤笑一声,说:“我这小小大理寺丞,除了朔、望之日,都不必朝参。最近更是连官署都……”他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说的太多,用酒杯堵住了自己的嘴。
      李谈摇晃着脑袋说:“这个我听说了,景仁兄似乎近日与上官闹了矛盾……”
      柳景仁接话道:“不敢同郡王称兄道弟。”
      李谈果然立刻回应道:“那我叫你景仁,你称我李谈便是。”
      程如一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才转移话题道:“不知道宋通大哥的案子如何了?”
      柳景仁侧过身,盯着程如一阴险地笑了,说:“你真是哪壶不开……”他拿起一块桌上的点心,在程如一眼前刻意地一晃,扔向桌边的地毯上。“提哪壶。”他话音刚落,程如一就把点心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
      “程如一,七个月之前,你是因为饥荒而流落至长安的吗?”柳景仁平静地问。
      程如一停住了手上下意识的动作。她反应过来柳景仁方才动作中的试探,感觉自己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涨红了脸。她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谈第一次见程如一失态至此,下意识瞪了始作俑者柳景仁一眼,这才温声劝道:“景仁正是因为宋通的案子被上官强行结案,这才与上官闹得不可开交。景仁,你说什么呢,你可别迁怒如一吧。”
      柳景仁摇摇头,说:“我不是迁怒,我是好奇。”
      程如一终于压住了怒气,骂道:“关你屁事!”
      柳景仁笑笑,说:“或许关我的事呢。或许你有冤要申有情要诉?”
      程如一咬牙切齿地说:“关!你!屁!事!”
      柳景仁点了点头,说:“好。只是你记着,我虽不是我的父亲,能豁出性命为民申冤,但若是些我力所能及之事,你也可以告诉我。既然认了你做朋友,我便一定会帮你想办法。”
      程如一脑中回荡着“力所能及”四个字,在心里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这才冷笑道:“我领你的情,但关你屁事。”
      李谈眨眨眼,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程如一和柳景仁都望向一脸真诚的李谈,转而又望向对方,并不意外地在对方眼中读出了“泥菩萨”三个字。
      程如一坐回原位,向李谈点点头,说:“领情了。没什么。”
      李谈露出一个明显是喝多了才会出现的傻笑,说:“那我有事的时候,你们也要帮忙!替我多听听雨,赏赏花。”
      柳景仁看向他,摇了摇头:“不替,你自己听雨赏花。”
      李谈叹气,说:“也是,不如什么都别帮。”
      程如一皱了皱眉,说:“有事说话。我认你是我程如一的朋友。”
      柳景仁也笑笑,举起酒杯,遥遥向高悬的月亮敬了一杯,说:“月色这么好,不必想得太长久。这一刻,我也认你李谈是我的朋友。”
      李谈大笑道:“为朋友,敬二位一杯!”
      柳景仁举杯,和李谈一同看向一旁滴酒不沾了一晚上的程如一。程如一见状笑笑,说:“我不喝,心领了。”
      柳景仁先忍不住低头笑了出来,引得李谈也大笑不已。一盏饮尽,李谈丢下酒杯,沉沉睡去。李谈的从人们立刻从角落里冒了出来,为他奉上软枕厚垫,锦被熏香,堆出了一个临时的安乐窝。
      柳景仁见状,和程如一相视一笑,也各自下了楼寻了卧榻休息去了。
      天色才刚亮的时候,程如一就被桃桃晃醒了。等她在昏沉中被李谈的从人们扶起梳洗完毕走回到最高层,李谈、桃桃和柳景仁已经在外廊吹风喝茶了。桃桃回头吹灭桌上的烛火,一抬头见到程如一,连忙招手道:“快来快来,马上要日出啦!”
      柳景仁递来一杯热茶,说:“朝食马上就来了。你先喝杯热茶?”
      李谈抬手示意自己的侍从,然后才回头对程如一说:“我听说你最喜欢西市的乳粥,也尝尝我郡王府的,吃完了再回家补一觉吧。”
      桃桃兴奋地说:“我们今天一起开始崭新的一天!”
      程如一接过热茶,谢过李谈,请侍从将热腾腾的乳粥放在门内的小桌上,这才回头望向越来越亮的地平线,漫天的朝霞和廊外排排坐着的三个人。程如一忽然觉得很充实,或许是那杯热茶,或许是那碗热粥,或许是桃桃热切的期待,让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她笑了笑,心想,这几个人能够成为我很好的朋友吧。
      廊外的日光渐盛,四人坐在花萼楼的最高处,共享了一轮日出和一顿温热的朝食。
      看完日出下了花萼楼,四人分头回家。
      桃桃觉得人间有趣,虽然此间事了,还是在程如一处住了下来。这之后,柳景仁便常常上门找桃桃出去游览长安胜景。程如一无心游玩,就把桃桃交给了柳景仁,自己四处找活做事,也乐得其所。
      李谈倒是因为宗室近日杂务繁多,除了抽空令阿康送信来说了一声《青囊书》副本已经送到了洛阳白马寺和太医署,便无只言片语传来。
      转眼快一个月过去了。八月十二这一天一大早,程如一打开门,就看到阿康等在门口,说是李谈终于得空,约她们见面。
      程如一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桃桃又一大早和柳景仁出门看花去了。程如一锁上门,便直接上了马车去赴约。
      晨光微熹,酒楼上,李谈正凭栏喝茶。见得程如一从马车上下来,他扬了扬手,却不出声也不笑,看着有几分郁郁寡欢的样子。
      程如一登上楼台,见状打趣道:“你怎么这么颓丧,是那日的酒还没醒吗。”
      李谈呵呵一笑,说:“那也太醉生梦死了。”他请程如一落座,上了茶水,就开始倒出自己一肚子的苦水,从突然被圣上召见,讲到自己这几日来被无聊透顶的宗室杂务折磨的痛苦。
      “此外,今日请你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李谈讲完琐事,清清嗓子,正容道。
      “什么事?”程如一走神了快半个时辰,终于收回了放空的眼神,微笑问道。
      李谈沉吟:“你还记得我的表妹,那位上次你们去公主陵曾见过的柳想想吗?她最近有些奇怪。”
      程如一皱眉,打断说:“你们这些皇亲贵族的身边那么多仆从,有怪事也用不着我来查吧。”
      李谈无奈地笑笑,说:“可是我已经查过了,确实没有什么进展。”
      程如一沉默了。
      李谈诚恳地说:“我也是多方考虑才决定找你的。想想近日魂不守舍,有时候甚至浑浑噩噩不分场合。几日前宫中设宴,她听得圣上问询却只怔忡不回答,若非姑父和我遮掩,险些闯下大祸。请了太医说探得她身体并无不适,只怕是心病。我疑心是不是……”李谈咳嗽两声,红了耳朵,说:“是不是有了情郎。”
      程如一抬眉:“你才几岁,你妹妹才几岁?这就有情郎了?”
      李谈翻了个白眼,说:“我虽未及弱冠,也已经主掌宗室内务了,不要以年岁论英雄。想想明年及笄,也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我怕的就是她年岁尚幼,会不会被男子所欺……”他叹了一口气:“这宫闱之中,脏事……总是有的。”
      程如一睁大了眼睛,说:“这……这也太……”
      李谈诚恳地说:“所以我要找你帮我。想想自幼性格敏感多思,若她想藏些秘密,寻常人很难察觉。我虽然是亲戚,毕竟是表哥,不可能时刻盯着她。如一你毕竟是女子,能与她同起同卧,又擅长思索,不多嘴多舌,能护住隐私。若是真有什么私相授受之事,你必然能够察觉得到。”
      程如一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还要和她同起同卧?”
      李谈陪笑道:“不会很久的。只要此事原因查清了,你就可以抽身。我会和姑父说明,姑父会好好照应你的。此外,姑父承诺了一笔很丰厚的佣金。”他往前倾身,眼神中透露出歉意,“我知道你不喜欢和达官贵族打交道,但你也见过想想,她还那么小。我自幼长在姑姑膝下,想想犹如我亲妹,我总是不能看着她这样沉沦下去的。”
      程如一想起一个月前见过的那个单薄的身影。柳想想确实是一副敏感多思的样子,她见了桃桃和自己,只是点点头嗫嚅了句请坐,与其说是倨傲,不如说是内向。那日柳想想一路上听着桃桃说话,几次张口,都是字斟句酌,除此之外,就是不断地安排茶水和点心,就怕没有照顾好桃桃和程如一。这样内向却热心的小姑娘,在这一个月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如一终于还是点了头:“好吧。”
      李谈高兴地一合掌,说:“那我这就安排你住进驸马府中。”
      程如一回了家,在家中打包了两日的衣装,便随着李谈去了驸马府。下了马车,程如一环顾四周,突然问道:“驸马府与柳家巷子原来在不同坊吗。”
      李谈眨眨眼,有些不解地回答道:“是啊,虽然都在东城,但不在同一个坊中。”
      程如一笑笑,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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