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86、行李箱

　　元旦过后，时间就过得很快，高二下学期了，各个班级都要开始赶进度了。小洛叶假期要补课，小洛叶很开心，小顾假期不用补课，他很不开心。

　　“我也要补课！”

　　顾言意看了看他，没搭理他。

　　“我说，我要补课！”

　　小顾站到顾言意面前重复了一遍。

　　“20班不用补，人太多容易暴露，学校也要注意影响。”

　　“那我假期住你这儿。”

　　顾言意拒绝，“我不想带孩子，小叶子上课，我跟洛叶又不用上课，我们要过二人世界，你别来打扰。”

　　“你怎么光顾着谈恋爱，我的成绩你都不管管？”

　　“首先，你的成绩是你自己的，高考考成什么样子跟我没关系，其次，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洛叶，最后，补课的人数严格限制，小洛叶要补是因为她在前50，你补是因为你在前400？”

　　小顾气焰矮了一截，“期末成绩还没出，你怎么知道我考不到前200？”

　　“期末就算是考了200，也不一定，现在已经定下补课的人了，你没机会了。”

　　小顾别别扭扭说：“那你假期给我补补课，我在你这儿住。”

　　“别，我跟洛叶这次都不带课，我们俩有事。”

　　“什么事？洛叶假期要补课，洛老师不陪她吗？”

　　顾言意因为渡过了一个美好的元旦假期，耐心的很，“小叶子也不小了，而且就在学校里上课，难道还要洛叶天天看着？你们过了年就要17岁了，不算小孩了，我跟洛叶要出去约会。”

　　“元旦还不够约的？我跟洛叶明年要高考，你们也关心关心我们。”

　　“小叶子很省心，你嘛，”，顾言意上下一扫，“不太有救了，随缘吧。”

　　小顾连忙抓住他，“怎么不太有救了，我觉得还是可以救救的，不然我假期在你这儿住，你把钥匙给我。”

　　“别想，假期在家里待着好好陪陪妈妈，明年上了大学就不常在家里了。”

　　“那我过完年早几天来，我怕在家里玩得太开心了，回来连300名都考不进去。”

　　顾言意摸了摸他的脑袋，“嗯，十二、三过来就好。”

　　“那那个时候你能不能抽空给我补补课？”

　　顾言意有些惊讶，还以为他想早来几天看看小叶子，“你确定要补课？”

　　“你不愿意？不是数学博士，物理应该不差吧，我期中那次物理成绩有点儿不太好。”

　　顾言意看着他不说话，小顾就急了，“你不愿意我就去告诉洛老师，她肯定会帮我！”

　　“洛叶是我的，帮也是帮我。”

　　“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早来两天就是为了补课，不是来看小叶子？”

　　“不是全封闭吗，我怎么看？我还不如老实学习，把我成绩提上去，以后见的时间多得是。”

　　小顾摇头晃脑的，“不是有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顾言意拍了他一下，“还拽上文了，好好考你的试，你还有半年的时间。”

　　“知道，那你补不补？”

　　“行，我就牺牲一下自己的时间。”

　　趁着有时间，小顾进教学楼的时候去找了小洛叶，等人出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暖手宝，“这个给你，我特地买的，新年礼物。”

　　一个小巧的，蓝色的暖手宝。

　　“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期中考完就想买的，但没看到好的，这是我从我们家那边的店里买的，那家店质量很好，给你暖手用。”

　　小洛叶有些不好意思要，“我不冷。”

　　“我听说实验楼很冷的，学校的暖气又不怎么管用，补课的时候有用。”

　　“你知道补课了？”

　　“嗯。”，小顾有点遗憾，“这次我就不参加了，我回家陪我妈。”

　　“我有空去找秦述要笔记给你看。”

　　小顾忽然就收起了遗憾，“别别别，你好好学你的就行，找什么秦述。再说，我们跟秦述他们班的进度就不一样，给我看说不定我都看不懂。”

　　“怎么会，你这么聪明。”，小洛叶不满。

　　小顾把暖手宝塞到她手里，“真的，如果没学前面的直接跳到后面，真的不会，我慢慢来就行了，反正开学我们也会赶进度，最后复习都是一起复习，别担心我，你顾好自己。”

　　“我要是学理科就好了。”

　　“那我们两个都不用补课了。”

　　小洛叶跟他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小顾说：“我们都不是我哥，所以，我们就按照自己的路走好了。”

　　“嗯，那你假期好好陪阿姨。”

　　寒假一放，没多久就是春节，小洛叶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洛叶等在宿舍楼下。

　　每次回家，东西都不多，背了一个小包就够了。洛叶其实很想拥有一个行李箱，但她又没那么多衣服可以装，而且，行李箱太大，上下车也不方便。

　　高中的时候，外地的女生都有个自己的行李箱，回学校的时候，行李箱里面还会装各种特产。洛叶每次回来什么都不会带，她不知道带什么，家里也没什么可以让她带，所以，宿舍里每每分什么吃的，她都不好意思拿，即便是春节里家中剩下的瓜子花生糖，她也不好意思吃。

　　上了大学，每次放假，学校里面都是拖着行李箱来来回回的同学，只有洛叶背着一个双肩包。同学问她东西怎么那么少，洛叶只是说放几天假就回来了，没什么太多的东西带。她说的是实话，没有很多衣服，就不需要行李箱。但同学们会带一些特产回去，把行李箱塞得满满的，洛叶却没想过，因为没钱。她一直双肩包回家，带一套换洗的衣服，带一套洗漱用品，在家混过假期就可以开心的回来了。

　　其实，洛文诚有次发了个行李箱，在家里放了许久，洛叶看的心里痒痒的，想要，但她不知道怎么说想要。扭扭捏捏、犹犹豫豫的，行李箱在家里放的落了灰，她才跟洛文诚说，能不能把那个行李箱给她用。拿到之后，洛叶很开心，把自己的东西都放进去了，填不满一半的空间，但还是拖着行李箱走了。

　　后来，有次回家的时候，行李箱的轮子磨坏了，洛叶拖着行李箱很费劲的时候才发现轮子坏了。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办，又被她弄坏了，怎么会坏，上车前明明好好的，回去了会不会被说？那个书包的事情涌上心头，洛叶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洛叶在火车站附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不想再听到那句“什么东西都不能给你，给了你就糟蹋了”的话了。

　　火车站附近找不到修理的师傅，她战战兢兢、费劲巴拉的把行李箱拖回去，幸而，洛文诚那天喝酒醉的人事不省，洛叶逃过一劫。之后，洛叶又费劲巴拉的把行李箱带回学校，坏了轮子的行李箱就一直待在了学校。其实，可以想办法去修，但洛叶不想再体会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坏的的感觉了，也就一直没管，把行李箱当做一个储物柜用。

　　到了上班，行李箱忽然就变得不重要了，因为放假她总是会找各种理由不回家，就用不到行李箱了。但在火车站，仍然非常羡慕那些拉着行李箱的人。

　　有时候，洛叶会幻想，因为她还是很想有个自己的行李箱。可以买个浅蓝色的小的行李箱，往行李箱上挂上自己喜欢的挂件，贴上笔记本里留着的贴画，像个幸福回家的孩子一样。

　　但，也只是像而已。

　　小洛叶背着书包下来，这次回家带的东西有点儿多，在学校不方便洗被罩，她拆下来被罩，还有两个床单都塞进了书包里，小小的书包被挤得满满的。

　　“姐姐，走吧。”

　　洛叶回过神，看着小小的自己，书包大概分量不清，肩膀上的羽绒服被压下去很大一块。

　　“小叶子，你想不想有个行李箱？拉着行李箱会轻松一些，肩膀也不会累。”

　　小洛叶颠了颠书包，“书包还好，只是看着鼓鼓的，不重。”

　　洛叶伸手提了提书包，书包带勒着洛叶的掌心，重量显而易见。

　　小洛叶肩膀上轻松了很多，她笑了笑，“这次是有点儿多，冬天的衣服比较厚，而且我还装了个被罩，带了几本书，以前就没事。行李箱是挺好的，但是坐客车回去不方便，姐姐，我没事的。”

　　“那被罩拿出来吧，我回去洗。”

　　“不用，都装好了，姐姐，我们去汽车站吧。”

　　洛叶有些担心，“真的行？”

　　“嗯，等我上大学了可以买个行李箱，买个小一点儿的，出去玩儿的时候可以拉着。”

　　洛叶把她肩上的书包取下来，小洛叶“诶”了一声，洛叶就已经被在自己身上了，“我给你背着，到车站再给你。”

　　小洛叶说：“顾老师看见要心疼的。”

　　“他今天班里有事，不会过来看见的。”

　　两个人一起往学校外面走，小洛叶问“那明天你们还出去吗？”

　　“嗯，已经定好票了，今天是突发情况，等下午开完会，我们就没事了。”

　　小洛叶点头，“要拍照片给我看哦。”

　　“好，小叶子，如果回家之后有什么事要给我打电话。”

　　那些糟心的事。

　　天气很好，两个人走过实验楼旁边，前面的迎宾广场在阳光下整洁、宽阔，像是可以沿着那条大道走进幸福里。

　　“姐姐，我，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

　　小洛叶眼睛里含着笑意，“我想好我以后要怎么生活了。”

　　既然现实一路风雨，那么风雨兼程就是了。

　　我会好好的学习，然后考一个不错的大学，找一份工作，过自己的生活。

　　“姐姐，既然给了我一副这样的身体，那我就要学着接受，让自己尽量活得轻松一些，我可以努力，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让自己过一份还不错的生活。如果，可以遇见我的顾老师，那就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努力经营，让我们都过得不错；如果，遇不到我的顾老师，那我也不会丧气，我会自己建一个我的小家，同样努力经营，让我自己过得不错。总之，我都不要再亏待自己。”

　　还有爸妈，父母和子女，永远讲不清说不明谁欠谁。

　　“我不会那么爱自己的爸妈。”，小洛叶说。

　　爱，应该是双向奔赴的。她体会不到爱，学不会爱，怎么去爱？

　　世上太多父母和子女变成仇人的事，她不会跟父母变成仇人，逢年过节也会往家里带东西，会在父母需要她的时候回去，但是不会爱他们。她只是知道父母恩情，只是知道孝顺父母，只是知道子女义务，但没有爱，更不会亲近。烦恼忧愁不会摆出来说，开心快乐也不会分享，熟悉的陌生人。

　　亲情，只存在于理智之上。

　　“我知道这些年，爸妈给我花的钱很多，学费、生活费，还有小时候给我治病的钱，这些钱，我是怎么样都还不清的。所以，大学之后，我会不再向家里要钱，我要学着攒钱，我要有一份自己的生活。可以出去旅游，可以跟同学聚餐，可以在学校待着，但是，不可以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想有个自己的家。家里有我喜欢的玩偶，有我喜欢的周边，有我喜欢的书，摆满我喜欢的家具和餐具。可以往冰箱里贴各种贴画，可以在阳台上养花种草，可以给客厅铺上一张地毯，可以有一张柔软的床和散发着暖黄色光的床头灯。我可以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打扫卫生，整理收拾，席地而坐，可以邀请同学朋友来家里作客，可以在雨雪天气，窝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看雨雪落下。”

　　“不回家面对酒气和争吵，逃避也许可耻，但对我有用。我要有自己的安乐窝，不再陷于污淖里面，我希望我能过一个很幸福的生活。虽然可能还会遇到让我难堪的事，但我也要生活下去啊。”

　　洛叶觉得，小洛叶是对的，她应该早一些走出那些束缚，或许太过冷血，但对自己是最优解。她不记得高中时期，有多少次冒出不想活了的想法，痛苦，太痛苦了，如果，早一些走出那些痛苦，她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今后。

　　小洛叶见她沉默不语，拉了拉她的衣服，“姐姐，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洛叶摇头，“你说的很对，我只是感叹，你才这么小就明白了，我要很大之后才明白，我要过一个很幸福的生活，这很对，自己开心快乐最重要。”

　　“你现在就在过这样的生活，也很好。”，小洛叶抱住她，“姐姐，我不是一下就明白的，我是看见你过得很幸福，才会也想要一个跟你一样的生活。我看得见的幸福模样，我也想要。”

　　有太多的东西，洛叶不敢奢望，但心里的火种已然种下，早晚会成燎原之势。

　　小小的洛叶轻声说：“我将拼尽全力，谋一个未来光明灿烂。”

　　洛叶抱住小小的自己，“会的，我的小叶子会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到了校门口，公交车恰好到达，洛叶看着小叶子上车，车窗被拉开，小叶子说：“姐姐，我们都要好好的生活，幸福美满，新年快乐哦。”

　　洛叶站在站台上，看着小小的自己，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她，很多年前的她，脸上从来没有这样的笑容，没有这样未来光明灿烂的笑容。洛叶又很庆幸，十七岁的她，在新年来临之前，走上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路。

　　“小叶子，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