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就当是，帮帮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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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守喉头一滚，放下了柠檬水。
在漫长的岁月里，顾长守和杜双桥曾经分别过六个跨越半球的春夏秋冬，而那场离别始于杜双桥24岁那年的圣诞。
那年云城的圣诞是积着雪的，从24号就开始飘花，经过一夜的雪凝风冻，25号天还没亮，就能依稀借着晨光瞧见那一地的白。
顾长守整晚都没开过灯，就着夜头的月色叼着烟，迎到了黎明的日光。
男人枯坐了一夜，掐着闹钟，进了浴室。
强光打开的那一瞬间，顾长守清楚地瞧见了自己充血的眼眶，胡子也翻不啦喳得支棱出头。
太狼狈了，顾长守自己都不忍心再瞧。
自从知道杜双桥要出国，顾长守没再睡好过一次觉，半夜惊醒时，身下的床单都被汗湿了大半。
顾长守相当明白，梦里一次次的挣扎都是旧日时光里按耐不住的情烧火燎。
白天，还能借着理智的外衣束缚自己，而夜半时分，心底的猛兽连拴也栓不住。
可每一次注视着杜双桥的眼睛，顾长守都好似在刀尖舔蜜。
那可是他的石榴啊。
他怎么敢，他一点也不敢。
更何况，杜双桥还那么年轻，他理应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顾长守强迫自己亲手披上一张得体的人皮，又缩回了铁裘般的壳。
“还打算回来吗？”
顾长守把人送到机场，站在安检口望着杜双桥。
青年笑眯眯地摇头： “不知道。”
顾长守有那么一瞬喘不上气，他想：即使面临分别的单向道，他的小石榴还是一贯的实诚。
顾长守看着杜双桥的眼睛，全身绷紧地点了点头，面色如常。
身旁的一对情侣正亲密地说着心里话，那女孩在自己男朋友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人知道，杜双桥转身走进海关检查通道的那一刻，顾长守有多嫉妒身边的那对小情侣。
脑海里，他几乎就要对离开的那人哭得梨花带雨。
现实却是，他连再见都说不出一句。
顾长守望着杜双桥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来由的，时隔多年，顾长守又想起那本祖传的儿童文学了。
他终于要去见自己的那朵玫瑰花了吗？
等到终于看不见人影后，顾长守还是没忍住酸了鼻子。
他想：顾长守的小王子，可能是全天下最狠心的那一个了。
“你就让双桥走了？”林娇娇震惊，“你还以为他是来追我的？”
顾长守点点头，声音微哑。
“双桥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能、也不可以依靠我们之间的关系，仗着优势，刻意去引导他。”
男人说这话时，转头望向了窗外，视网膜里透着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又低低开口：“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但至少，我不太想当那条蛇。”
林娇娇摇摇头，有些无奈：“你到底在脑补些什么啊？”
“虽然，确实当年你是把我气的不轻，还气出了国，但双桥，应该从来都对我没有过感觉。”
说起来，林娇娇知道自己‘近水楼台’掉到坑里的时候，恰好也是那一年。
从主编手里接下了顾长守专访的林娇娇，乐的轻松，顾长守作为被采访对象，十分合她胃口。
那男人话少，硬要说，也算是故人，采访起来不会是累人的差事。
涉及专业部分，两人还相谈甚欢，但聊着聊着林娇娇就忍不住呛顾长守。
说实话，从自己认识顾长守开始，林娇娇就隐隐约约觉得顾长守总对自己抱有一种微妙的敌意。
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就好像手背上一点点的伤口，不注意都感受不到，突然被发现了，那小而隐秘的痛感就渐渐露了脸。
“长守哥，天天码着脸，您老人家不累的慌？”
那时的林娇娇年轻气盛：“我觉得我真没得罪过您啊。”
顾长守倒是仔仔细细打量了她，眼里带着些微审视的意味。
林娇娇被这眼神刺激的不行，她仿佛又看到了亲戚眼里那种烦人的视线，想也不想地怼了上去。
恰好余光扫过采访稿里，有同事手写的‘问问人顾总感情规划呗’那一行小字。
她脱口而出：“您老人家肯定是憋太久，已经进化成完全变态，天天端着，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林娇娇有点畅快：“难不成，顾总您求而不得，被谁抢了心上人？”
“林记者就得偿所愿了？”
顾长守罕见地主动接了这种私人问题的问话。
这件事，林娇娇一点就炸：“至少我为爱追寻过。顾总忘了？还是您老人家给递的线。”
“我还算不上老人家。”
林娇娇扳回一城：“别介，人要服老，谢谢您老人家当年的助攻。”
顾长守带点报复似的：“不用谢，你那情书，我扔了。”
林娇娇怒拍桌子，不敢相信。
“什么？”
“你、你、你太无耻了！”
林娇娇气得口吃。
本来林娇娇恨不得冲上去爆捶一顿顾长守，但脑海倏的闪过一个念头，惊得林娇娇不得不先开口。
这可能得益于作为记者工作的敏锐，林娇娇一下子揪住了重点。
“你为什么要扔我的信？”
顾长守却移开了视线，沉默一贯是这男人的武器和盔甲。
林娇娇惊得半天不敢开口，却还是带点不愿相信的天真。
“肯定不是因为我......”
“那也不、不可能因为双桥吧？！”
顾长守徒然用那双又黑又深的眸子，直直盯着对面的女人。
林娇娇被盯得发毛，直觉却有点忿恨，她尽量忽略狂飙的心跳。
“不行不行，我得告诉双桥，让他远着你。”
“十二年了......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林娇娇电光火石间想起了送情书的日子。
“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大概这个事实，确实太过惊悚，林娇娇整个人都被吓得有点神经质，哆哆嗦嗦地想要掏出手机。
顾长守瞧见她的动作猛地起身，微弓的背脊像是蛰伏的老虎背骨。
男人越过两人中间的桌子，一把掐住林娇娇的手腕。
林娇娇被吓得尖叫一声，颤颤巍巍地抬头盯着这个以大哥为一贯形象的男人。
顾长守眼神如墨，好似包着星子的夜幕，但瞳孔却亮的慑人。
他胸腔快速地起伏，在这片沉默的空气里，顾长守的呼吸声显得是那么沉重。
林娇娇有那么一瞬间，确信自己看见了男人破碎面具下的真实。
没有人会不拥有欲望，即便是寡淡如顾长守这般的男人。
她张张嘴： “你——”
顾长守又加重了点力气，林娇娇被掐的骨头疼，手腕处的皮肤因过度挤压而开始泛白。
男人明明比林娇娇高，却低下了头。
他望着林娇娇的脸，开了口。
“就当是，帮帮我。”
林娇娇被这句话的语气刺得发抖。
顾长守在示弱，这个从不轻易低头的男人在示弱，林娇娇无比清楚地意识到。
那是个雪天，窗外的雪转瞬就大了，鹅毛似的凝结物张牙舞爪地扑向每一个人。
办公室的两个人僵持着，对立着，那是顾长守罕见的溃败和失态。
磅礴厚重的大雪好像都涌进了室内，全压在顾长守的背脊肩头，压得他整个人都不堪重负似的颤抖。
长久的沉默后，林娇娇恍惚着点点头。
但她却突然有点想哭，不知道是为无妄的初恋还是破碎的真相。
“当年咋就没照下你那样子？”
林娇娇眼里一片湿润，语气却故作轻松。
“不然还能敲你一笔，亏了亏了。”
她抬头看向顾长守，男人仍盯着窗外，不肯转过头来。
林娇娇随之望向窗外，却看见路上半数行人都停下来望着天，林娇娇皱眉去瞧，发现暗灰的天空里间或飘下冰花来。
她喃喃道： “又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就当是，帮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