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落花无意流水有情

7、峰回路转

　　采薇背着包袱出了医馆，路经白府，在门前驻足许久，终究还是往前走去。走到街口的地方，忽然奔出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走进她，拉着她的衣摆甜甜地喊道：“姐姐，这个给你。”
　　采薇停下脚步，从她手中接过来一跟簪子，簪子上刻着一朵白色的莲花，十分精致。
　　采薇还想要问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早已经走进人群中，采薇猛地转过头，茫茫人海，这多莲花究竟是谁送的？
　　心中隐隐透着一丝期待，却又害怕老天会把这一丝希望掐灭。
　　就这样，站在原地许久，又有一名孩子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张纸，纸上苍劲有力的笔迹写着：惜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采薇拿着纸张的手几乎颤抖得要将纸掉落，抬起眼帘，水雾朦胧，看着这繁华的大街，只盼望在那人群中寻找出一个灰色的背影。
　　又出现了一个孩子，递给了她一张纸，淡淡的笔迹，却如同蕴藏了最深的眷恋和不舍：回来吧。
　　泪水滴落在纸上，渗透过了纸张，形成一滩滩水渍，采薇用力去擦，却擦不干净。
　　最终只能将纸张仔细折好，塞入怀中，决定再度前行。
　　转身的瞬间，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这三年，他似乎又成熟了，原本消瘦的下巴更加尖了，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一身灰衣，手上的折扇。隔着几步路的距离，采薇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白少殇则是渐渐走进，伸出手拉过采薇苍白的手，放了一样东西入她的手掌。
　　采薇定睛一看，是那木莲花。再抬头时，白少殇眼底带笑，淡淡说道：“我娶你。”
　　这淡淡三字，足以让采薇所有的防备卸下。
　　采薇低下头，眼中尚有泪光，采薇低着头看着木莲花不愿抬头，生怕一点点细小的动作都会打碎这个梦,最终还是等到了。
　　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泪，抬头凝视着白少殇说道：“好。我们回家吧。”颤颤巍巍地将一只白皙的小手放入白少殇伸出的手中。
　　白少殇最终还是带着采薇回了白府，府里的人都对这位贵客的到来而感到好奇。白少殇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这一下子却带了个女子回来。
　　想想平日里白少殇唯一接触的女性也就是周将军的妹妹了，何时竟横生出如此美丽的女子？不过采薇生性温顺，也不太多话，对人谦和有礼，不让人生厌。
　　府里的人都非常喜欢她，也就默认了她的身份。
　　日子似水流年，白少殇依旧上朝，下朝。无事了就会去采薇那里，下一盘棋，喝她煮的茶。采薇已经少了几分冷漠，也会同白少殇赖皮。
　　白少殇则是每次都默默让她赖，眼底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采薇的身体不算硬朗，也不算太差。即使来了京都，还是无法适应这里多边的天气。没个几天又感染了风寒，方子也开了，药也抓了，吃了，咳嗽却不见好。
　　这一日，采薇一头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门外热闹非常。起了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颊，几乎是要被自己吓着了。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裳，整理干净后便出了房门。还未走到前厅的时候，就遇到了白少殇。
　　白少殇见到采薇的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与悲伤，就那样一霎那，短得几乎让采薇觉得自己看错了。
　　白少殇静静走来，拉过采薇的手放在嘴边呵气道：“这么冷的手，怎么不知道多穿一点。”采薇弯起嘴角，大大地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这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白少殇的心。
　　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了。
　　可采薇还是静静柔柔地看着他，白少殇上前一倾，吻如同羽毛一般轻轻落在采薇唇上。采薇如同被人施了咒语一般不能动弹，心怦怦直跳。
　　浅短一吻，白少殇离开了采薇柔软的唇，拉紧采薇的衣服轻柔说道：“外边没什么事，好好去屋里休息。”采薇呆呆点头，转过身离开，心中的甜蜜早已泛开。
　　白少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缠绵而眷恋，生怕漏看一瞬，好似要站到地老天荒一般。
　　采薇，就让我们和老天赌一把。
　　如果这把赢了，我们就回家。
　　我就不信命。
　　我。。。就会爱你。
　　采薇呆呆地回了房，嘴上还尚有温热的气息，白少殇的淡淡体香似乎也围绕在周围。采薇进了房间，多披了一件衣裳，随即走出门去了花园。
　　夜晚的花园似乎特别寂静，看着月光洒在路上，形成一条小路。
　　采薇还沉浸在喜悦中，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低沉的男声：“你是谁？”采薇转头，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轮廓。采薇没有出声，那人看着采薇一身白衣，在月光的照射下苍白的脸颊，活脱脱像个鬼，想也没想地问出了口：“是人是鬼？”
　　采薇心中暗自好笑，却还是静静看着黑暗中的一团，再定睛似乎能看见那一双闪烁的眸子。那人又开了口：“不管是人是鬼，都陪朕。。。我坐一会儿。”
　　采薇能听出来人语气中的失落与惆怅，随即找了一个石凳静静坐下。
　　那人依旧隐逸在黑暗中，采薇沉默不语，他又喃喃自语：“也许真的是鬼来索命了。”随即讽刺地说道：“这么无能，被鬼带去了也倒好。”
　　采薇淡淡微笑，心想这人心性倒有些像孩子。
　　那人也倒不说话了，采薇坐了一阵觉得有些冷了，便想要回去。
　　那人见采薇起身，便急切问道：“你要走了？”采薇微微侧脸，那人能看见她胸前的木莲花，随即问道：“能再见吗？”
　　采薇淡淡一笑：“你不认为我是鬼吗，何必要再见？”
　　那人听到采薇柔柔淡淡的声音，也笑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不是鬼。”
　　来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采薇能大约看出他的脸。微弯的嘴角，浓密的眉，明明是一双勾人的眸子，却颇有威严的气势。采薇背过身去，那人站在她身后，说道：“你叫什么？”
　　采薇不想同此人纠缠下去，不留只字片语匆匆离去。
　　刚走上长廊，却惊讶地看见一身粉色长裙的双双，身后还有周尉荇。三人见了面，竟呆在了原地。
　　双双变得更有女人味了，黑色的发柔柔挽起，原本有些微胖的脸已经尖瘦下去。双双试探地问道：“采薇姐？”声音里早已有了一丝颤抖。
　　采薇看着双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样久别的重逢，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地方，她又该说些什么。
　　没料到身后的人声音已经响起：“原来你叫采薇？”
　　双双与周尉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参见皇上！”
　　采薇心头一惊，缓缓转过身，跪下不卑不亢地说道：“民女白采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子霄倒也不怒，只是笑着看着采薇，随即说道：“平身。”
　　三人起了身，赵子霄站在白采薇面前说道：“你说你叫白采薇？白少殇是你什么人？”
　　这句话一出，三人都是一愣，采薇则是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回皇上，采薇乃是微臣失散多时的妹妹，现今刚刚寻回。”白少殇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就如同冷水浇在采薇心上。
　　原本温热的心已经渐渐失去了温度，缓缓转过头隔着双双和周尉荇，绝望的眼睛凝视着白少殇黑色的眸子，期望寻到一丝的犹豫或是不舍，只要一丝便以足够，可在那漆黑的眸子里除了云淡风轻，什么都没有。
　　采薇再慢慢转过头，心已经冰凉，淡淡的眸子里已经不再带有一丝眷恋。赵子霄又上前一步几乎凑到采薇面前，温热的气息已经喷来：“倾国倾城。今日朕可算是见识到了。”
　　采薇微微抬眼，对上赵子霄微眯的眼睛，原本勾起邪笑的嘴角渐渐放下。那只有一瞬，顷刻之间，赵子霄的狐狸般笑容又恢复了，说道：“天色也不早了。白爱卿，朕也应该回宫了。”
　　赵子霄眼睛一刻都不愿意离开采薇，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周尉荇难忍心中波涛汹涌，跪下说道：“皇上，微臣有一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
　　采薇无意间对上了周尉荇的眼，意识到他要说些什么。周尉荇低着头，声音却带着坚定：“臣与白大人曾经有过盟约，若寻回其妹，就将她嫁给微臣为妻。今日皇上在此，望皇上能赐婚。”
　　双双在一旁，被周尉荇的话吓到了，一向循规蹈矩，不爱出风头的大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语。
　　再看有着苍白脸颊的采薇，还有那一脸云淡风轻的白少殇，苦涩自心头蔓延。
　　采薇感激地看着周尉荇，却能够隐约感觉到赵子霄变幻莫测的眼神，指甲已经陷入肉里。无论如何，这一次决不能连累了周尉荇，采薇坚定地说道：“这不过是家兄同周将军开的一个玩笑而已，周将军不必当真。”
　　随即冰冷的语气直对白少殇：“是吗，大哥？”
　　白少殇微弯嘴角说道：“周将军太过认真了，这不过是在下的一个玩笑而已。还望皇上赎罪。”
　　周尉荇还跪在地上，采薇冰冷的话语已经刺痛了他的心。
　　赵子霄收起了眼神，笑着说道：“周将军连年征战，母后也曾提起过将军没有家室子嗣，朕一直记在心上。改日将军若是有了心上人，尽管向朕提出。朕一定亲自赐婚。”
　　语罢，赵子霄收起了笑容，低沉的声音响起：“摆架回宫。”赵子霄慢慢远走，只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