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惟有月[民国]》水流云不在

118、独自承受

　　周辰礼逐渐快要失去理智，“我现在之所以这样，都是拜你所赐，我脸上的疤，我现在的境遇，都是被你逼得，我走投无路，只有在日本人那里才会有一线生机，才能有扳倒你的可能。”

　　“你自己不走正路，偏偏又在这里讲这些歪理。”周辰义扭过头去，不屑与他争辩。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心思和计谋，眼看都要身陷囹圄了，还要摆我一道。军火库里的那些武器，都是你安排人转移的吧？”周辰礼问道。

　　他原本是想用城里的军火向藤田邀功，可是没想到军火库里的武器早已被人调包，剩下的都是一些报废品，让他在藤田面前的信任感又减少一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是不会允许我们周家的枪炮子弹，落在日本人手里，打在自己同胞身上的。”

　　周辰义趁着日方减缓攻势那几天，便派杨清羽返回永城，将武器全部秘密转移，现在这批武器应该经赵定淳之手，送到北方前线的战士们手中了。

　　“周辰义，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时刻都保持正义的嘴脸，我看你还能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周辰礼从腰间拔出匕首，那只匕首周辰义认得，是父亲曾经送给他们兄弟二人每人一把，如今却成了兄弟互相残杀的工具，真是无比讽刺。

　　周辰礼朝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周辰义放下来。

　　泛着寒光的匕首在周辰义的手腕处游弋，吹毛利刃，周辰礼只要停下来稍一用力，便能轻松割断皮肉。

　　周辰义被两个人按住双手，动弹不得，他知道周辰礼要做什么，可那颗高傲的心却从不允许他轻易认输。

　　“周辰礼，你要是有种就给我个痛快，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

　　周辰礼冷笑一声，“你要是跟我低个头，服个软，我兴许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还留你一只手，可惜啊，你那么好的枪法，以后别说拿枪了，只怕是拿笔，拿筷子，都难了！”

　　手起刀落，寒光利刃，不沾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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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夫人……”

　　黄妈本来是给苏筱月送早饭的，可是推门进来，却见她依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她凑上前去唤了几声，见苏筱月没反应，便用手心在她额头探了探，额头滚烫，显然是发烧了。
　　黄妈丝毫不敢怠慢，马上打电话找周辰礼。

　　此时的周辰礼正因为私自挑断周辰义的手筋而被藤田痛骂一顿，听说苏筱月那边又出了事，自然是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带着医生赶过去。

　　医生大概检查过，建议先给她吃些药，看看能不能退烧，周辰礼便点头同意了。

　　可一旁的黄妈却开口道，“公子爷，恐怕不能给她随便吃药。”

　　“你这话什么意思？”周辰礼本就心烦意乱，被她这样一讲，越发烦躁起来。

　　“这位夫人怕是有身孕了。”黄妈是过来人，虽然苏筱月并未与她有什么交流，身形也还未显怀，但她平日里观察，这位夫人食量不大，却频繁干呕，白天也十分嗜睡，怎么看都像是有孕在身。她今天要是真给夫人强行灌药，日后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作了孽。

　　周辰礼脸色微变，对眼前的医生问道，“你会把脉吗？”

　　医生一愣，“我在留洋学西医之前，确实学过一段时间的中医，我可以试试看。”

　　周辰礼点了点头，示意他过去诊脉。

　　“从夫人的脉象看，她确实有孕在身。”

　　医生诊脉结束，站起身来，说道。

　　“那你说说，她该怎么用药？”周辰礼阴沉着脸问道。

　　“公子爷，我只是个普通内科医生，再说现在战乱，城里的要基本上都拿到前线上去救治伤员了，对于孕妇，我建议还是要去圣玛丽医院，那边的妇产科和内科都比较权威，还是给夫人做完全面检查再评估用药比较保险。”医生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养你是干什么吃的！”周辰礼上去就是一脚。

　　那医生吓得连滚带爬，背着药箱逃了出去。

　　周辰礼这下可犯了难，他因为周辰义的事情，已经惹得藤田十分不快，若是再把苏筱月搞出个三长两短来，只怕自己也要小命不保。

　　可贸然把苏筱月带去医院，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池，他也难辞其咎。

　　“公子爷，您还是早做决断吧，说实话，这位夫人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身体已经很差了，再这么拖下去，我都担心她身体会拖垮。”黄妈在一旁说道。

　　周辰礼最后还是派人把苏筱月送去了圣玛丽医院做检查，医生说幸亏送来的及时，不然发展下去就可能成了肺炎。

　　把黄妈留下来照顾苏筱月，然后又加派了人手在病房外看着，周辰礼这才放心离开。

　　苏筱月醒来的时候已快到傍晚，黄妈见她醒来，高兴的说道，“夫人，您总算是醒过来了，可是把我吓坏了。”

　　“我这是在哪儿？”苏筱月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自己像是在医院里。

　　“这是圣玛丽医院，您高烧不退，就被公子爷送到这儿来了。”

　　黄妈倒了杯温水递到苏筱月手上。

　　“我得赶快让他们通报给公子爷一声。”说着，黄妈便开门对门口的警卫耳语了一阵。

　　苏筱月心想，看来周辰礼对她的看管并没有放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逃出去的机会，哪怕是知道一些外界的消息也好。

　　黄妈转身进来，问道，“夫人，我准备了一些清粥小菜，很清淡的，你要不要吃一点？你如今不是一个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苏筱月听她这样问，心里便知自己怀孕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她倒不是有多担心自己的身体，只是怕又多了可以用来威胁周辰义的筹码。

　　苏筱月吃了些东西，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

　　黄妈晚上要换班，来的是一个日本女人，用生硬的汉语对苏筱月介绍，自己叫安奈花子。

　　她的汉语水平实在让苏筱月不敢恭维，两人交流基本靠肢体动作加简单的汉语词汇，以及加上眼神互猜，苏筱月尝试用英语跟她交流，发现她也听不懂。

　　她本来是想让安奈找几本书过来看看，晚上可以打发一下时间，可是最后发现实在是讲不清，只好放弃。

　　苏筱月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间又要睡着，忽听见安奈说道，“夫人，医生……来了，给你，检查。”

　　脚步声渐近，但是苏筱月此时感觉十分疲累，并没有睁眼，只听到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夫人，您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苏筱月睁开眼，对上了赵定淳的眼睛，此时他一身白大褂，脸上带着口罩，遮住半张脸，正在用眼神告诉她 ，不要慌。

　　她知道时间宝贵，机会难得，急忙调整激动的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下来。

　　“就是感觉浑身没力，很累很困，想睡。”

　　“那很正常，是发热后身体还比较虚，要多注意休息，加强营养，尤其是现在你还有身孕，更要注意保重身体。”赵定淳说道。

　　苏筱月听完，瞬间眼眶泛红，整整十几天与世隔绝，每日提心吊胆，如今终于见到了身边亲近的人，对她说出关心的话，让她在最脆弱的时候，瞬间又有了希望。

　　“他还好吗？”苏筱月用申城话问道。

　　她不敢冒险用英文，怕安奈还是多少能听懂一些，但是用申城话，她敢确定连汉语都说不利索的安奈一定是听不懂的。

　　赵定淳瞬间明白了苏筱月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并不想有所隐瞒，同样用申城话回答。

　　“他被困在督军府，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他出来，放心，我们也会想办法救你。”

　　“怎么会这样？”苏筱月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想，她眼睛余光偷瞄了一下安奈，很明显她在努力地想要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紧锁的眉头出卖了她，她根本听不懂。

　　“他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同时也为了让伤兵进入城内接受治疗，才只身进城，假意与藤田和谈。筱月，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他，你一定要相信他。”赵定淳简短地说道。

　　苏筱月心中了然，他一直都是想要独自一人承受所有，哪怕被世人唾骂，却也只会牺牲自己，保全大多数。

　　“我相信他。可你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现在城内的所有医院都挤满了城外进来的伤兵，许多医生护士都是临时招募来的，相信我，照顾好自己，等待机会，千万别做傻事。”

　　赵定淳不敢再说下去，他怕说太多会引起安奈的怀疑。

　　果然，安奈在一旁听了半天，一句都没听懂，上前一步，打断二人的对话。

　　“你们，说什么？”

　　赵定淳索性用日语回答道，“夫人听我讲话有申城口音，便问我是不是她到底老乡，她离家很久了，难免思乡，我就陪她用申城话聊了几句。因为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会影响病情恢复，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患者的康复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