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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学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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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如晤
展信佳
孟予舒,好久没见,我是谢易安。
是好久没见了,记得上次见面已是好多年前,我记不太清,我想,大抵也没必要记住那些你我没有相见的岁月。
这是写给你的第一封信。
当写信的日期与收到信当日的日期重合,我们就能再次相遇。
寄信人:谢易安
写信日期:2019年5月31日】
五月的末尾,热气裹着尘埃静止在空气里,随着偶尔的风铺面袭来,又将迎来一个盛夏。
孟予舒蹬着自行车行走在大马路上,正午时分,太阳底下空无一人。
她抹去头上的汗水,眯着眼看了看远处的田野,暑期将至,麦浪早已一茬一茬地被镰刀无情地割掉,黄澄澄的土地裂着干缝。
孟予舒停下自行车,拿出背包,边走在阳光下便在心里吐槽这鬼天气怎么还不下雨,闷热至极却好似憋着一口气,总不愿洒下一丁点雨水,天不洒下雨水,洒水的就是地上劳作的农民。
“老板娘,有盐没有?”她走进小卖部,感受到头顶的风扇带来的一丝凉意。
“有,几包?”
孟予舒长出了几口气,拿手扇了扇头上的汗,说道:“一包。”
老板娘慢腾腾地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了眼眼前的女生,从架子上拿出一包盐递给她。
“谢谢啊。”她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枚硬币递给老板娘。
也不怪老板娘这么的傲慢,方圆一两里还真就这么一个小卖部。
走出小卖部,热浪又再一次袭来。
孟予舒走下台阶,看着停在太阳底下的自行车不禁一阵懊恼,就这一分钟车座的温度都十分烫手。
她撇了撇嘴,把包放在车斗里,蹬着脚踏向前行了几步一个用力就顺势坐到了车座上,晃悠几下准备回家。
这时一辆轿车擦着孟予舒快要散架似的自行车过去,把她吓得一阵晃,掉下了自行车座。
她的脚重新站在了能烤蛋的土地上,看着轿车离去的背影有些怔愣,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重新踏上脚蹬。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十二点半了,孟予舒这才想起自己出门是要带盐回家的,立马把脚下的自行车蹬地飞快,迎面的夏日热风裹挟着沙砾打在她的脸上,与汗水融为一体。
终于回到了家,她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走进院子里,喊道:“奶奶,我回来了。”
“盐买回来了没有,就等着盐开火呢。”一个老人从里屋里走出,面上挂着笑容,手上布满面粉,看起来刚刚是在擀面条。
“那当然啦,天气好热,看天气预报这都有四十度的样子。”孟予舒将自行车稳稳地扎在院子里,拿出车斗里的书包,将大门落了锁。
之后她走到里屋将盐拿出来坐在风扇底下扇了一会风等着奶奶将面下好。
汗被吹得发干黏在脸上,孟予舒越吹风越觉得不爽,走到洗手间将脸上脖子上夹杂着沙砾的汗水洗掉,对着镜子看了几秒之后走出去,她没有擦掉脸上的水珠,坐在凳子上等着风扇将它吹干。
吃完饭,她将锅刷干净,把灶台仔仔细细地抹了一遍,重复着每天都会做的工作。
奶奶已经回到卧室睡觉了,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了眼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孟予舒坐在书桌旁写作业,她的学校一周只放假一天,下午三点半就要去学校上课了。
孟予舒所在的高中是省重点高中,课业繁重,尤其她上的还是清北重点班,学校抓的更是紧。
接近下午三点,她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奶奶,屋子里为了省电在炎炎夏日风扇只开了一档,老人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她把风扇调高了一档,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拉着行李箱准备步行几百米到路口搭公交车。
等公交车的过程说不短也不长,她将准备好的单词小本拿到眼前默读着,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远方有没有绿色的公交车驶来。
路过这个道路能去学校的只有68路,并且还要倒一次车坐上107,一来一回的车费就有十元。
站在树荫底下有十分钟,一辆绿色的闪着红色号码的公交车终于驶来,孟予舒先招了招手,再将单词本塞到了背包的夹层里,拉着行李箱上了车。
公交车的门关上隔绝了一方热气,她坐在右边的一个前后都无人的座位上,手小心地扶着行李箱免得它前后滑,在车上看书容易晕车,她趁着这半个小时的路程睡了会觉。
坐到末站,被车辆猛地刹车的行为惊醒,她对着司机小声地道了声谢,掂着行李箱下了车。
坐上107,又是一阵的恍惚,半睡半醒间似是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驶过,很像昨天那辆快要撞上她的汽车,孟予舒心想真是瞌睡糊涂了,竟然会有这种错觉。
这一次直接坐到了学校,规定的是下午五点进班,她到门口时才四点半,但是这个时候班里已经坐满了人。
孟予舒将行李箱放在了楼梯口里面,走到一楼的二十五班门口,先缓缓地长出了几口气,将头上的汗擦掉,整理了一下校服才推门进去。
空调的凉气一下子盈满了她的校服,将她的热气吹散。下意识地孟予舒的视线向最后一排最左边那个白色身影看去,看向对方依旧挺得笔直的腰肢以及握着黑色水笔的纤细的手指。
孟予舒推开门的声音很小,将脚步声也放到了最小,她走到正数第二排的一个挨着窗口的座位坐了下去。
她小心地将书包里的书和作业掏了出来一样一样地放好。这时同桌递给她一张纸条,她
示意同桌放在了桌子上,之后自己把书包放到了靠墙的储物柜里。
孟予舒把纸条掀起来查看字迹,上面写着:你作业写完没有,借我抄抄。
这已经是老规矩了,孟予舒把整理好的作业递给同桌,得到了对方的双手合十感谢,她勾唇笑了,转过头将课本摆好,把错题本拿出来照着卷子整改了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二十五班的讲台上没有老班的身影,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忙活。
六点是周测的时间,周日晚上学校都会安排几场考试当作练手,说是考试但是作弊可不似平常会被惩罚,在这几场考试里,有监考老师和没监考老师只是能不能出声说话的区别。
孟予舒写题的速度很快,她将答题卡很快填好就被同桌拿了去,窗外只是沉暮,未见天出现墨色。
她接着将书塞进书兜里的那一霎那侧头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男生。
男生似是也写完了手中的答题卡,目光落在靠近外墙的几丛花束上,手支着下巴,微微动了动,似是要转过头来,孟予舒匆忙地收回目光,将手里的书从兜里抽了出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渐晚,一科挨着一科考完了两门,九点,打响了放学铃。
孟予舒和第一排的徐宜柔在位子上收拾着书包,动作缓慢,她们是值日生,需要等到所有的学生走掉之后,打扫完教室才能离开。
徐宜柔看着最后一排的男生,低头轻声和孟予舒说:“谢易安动作也太优雅了吧,我今天考试都没认真写,一直在看他,那姿态,啧啧。”
孟予舒这才转过头看向谢易安,对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抬起了眸子,恰好和孟予舒对上。
她怔松一秒,似被这眼神烫到匆忙避开,掩饰似的和徐宜柔说:“我,我们该扫地了。”
徐宜柔恋恋不舍地把眼神从男生离去的背影上挪开,叹了口气,步伐沉重地跟着女生向教室后面走去,嘴里还碎碎念着:“谢易安为什么这么帅呜呜呜,高岭之花什么的,再对我有点子偏爱之类的,这也太爱了吧。”
孟予舒在前头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拿到一把扫帚递给了同桌,仔细地从后往前扫去。
等到结束,已经九点二十了,锁门的阿姨站在教室外面催促了几声,孟予舒两人快步回到座位上拿起书包走出门,顺手将墙上的灯关掉。
“谢谢阿姨。”孟予舒经过锁门的阿姨时,轻声说道。
锁门的阿姨点点头,摆了摆手说:“工作罢了,快点回家吧。”
孟予舒是住校生,徐宜柔的家就在学校附近,不住校,两人在楼梯口道了再见后,孟予舒正打算在一众箱子里找自己的不起眼的行李箱,却发现它就立在最外侧,离所有的行李箱有些距离。
她在心里疑惑了一下,明明清北来的较早,她的行李箱应该放在最里侧,现在在最外侧。拉起行李箱走着走着就在心里把自己说服了,也许是学生拿行李箱将她的扒拉到了外侧。
校园里,有些班级的同学还未放学,已经放学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道路上很安静,茂密的梧桐树上布满树叶,路灯穿过一个个缺口,落在地上的阴影随着风的吹动而舞动。
她的行李箱在道路上拉出咕噜噜的声响,别人听起来会烦躁的声音在她的耳中却是这寂静校园里唯一的慰藉。
身后偶然一声石子被踩到弹开发出的清脆响声,孟予舒心想还有人和她一样这么晚才出教室。
拉着行李箱行走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五六分钟的路程也很快就走完了。
回到寝室,其它的两个人也已经收拾完正在桌子边看书。
听到咕噜的声响,两个女生抬起头对上孟予舒的笑容没说话便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孟予舒小心地将行李箱拉到了阳台上,将拉链拉开把带来的另一套校服和其它用品拿出来之后准备去洗澡。
可能是拿的东西太多,她手里的一个瓶子掉到了地上发出“彭”的声响,孟予舒的耳边传来“啧”的一声,她有些慌乱,先将手里的东西堆到了床上,又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捡起,嘴里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她自己上床下桌占了一边,另外两个女生的床挨在一起。
离她最近的女生的视线离开书本,对着孟予舒笑着说没事。
孟予舒拿着睡衣走进浴室,轻轻地将门落了锁,刚把水龙头打开,浴室外就传来小声地交谈,即使不清晰,但是仍能辨别。
“她一进门就冲我们笑,我都不知道她整天都在乐呵什么。”
“你别这么说。”
“诶,赵茜你站哪边的,我朋友问我要她的联系方式,说好不容易见这么个温柔的女生,我还就不明白了,这不是装是什么?”
“西西你少说两句吧,她真的很温柔啊。”
“有你温柔?不就是长得好看吗,天天说对不起对不起的,跟我欺负她一样,还天天对这个笑对那个笑,不是勾引是什么?”
“......”
孟予舒伸出手将水龙头的水量调大,像是这片水幕可以隔绝传来的谈话声。
外面的两人像是不知道这墙不隔音,孟予舒默默地想,也许是自己在晚上从未和她们有过额外的交流。
水珠一滴滴地滴落到地上,破碎,四散。
洗完澡推开浴室门,外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孟予舒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床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自己晚上的学习。
寝室内是一片沉默,除了沙沙的笔尖和书页摩擦的声音和偶尔的翻页声。
末春,寝室外的蝉鸣偶尔几声,昭示着盛夏的将临。
这日是2016.5.30,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一天,却让孟予舒在之后的日子里记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