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来信》木奶伊

3、告白

　　【见字如晤
　　展信佳
　　今天是我最讨厌的一天。
　　讨厌的篮球队长向你告白，周围围了一圈讨厌的人。
　　我就在不远处藏着，看着被围起来的你们两个，心里一直在打鼓，我怕，我怕你答应他。
　　孟予舒，我很庆幸我有一双灵敏的耳朵，至少我能听见你没有答应他。
　　但是他这个**(自动消音处理）竟然想逼你就范，我立马就上去了。
　　这个真的不能忍！
　　还好你没有答应他，还好。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好看。
　　晚安。
　　寄信人：谢易安
　　写信时间：2019年6月1日】

　　第二日，孟予舒早早地起了床，按往常一样小心地从床梯上下去，轻轻地完成洗漱，背起书包出了寝室。
　　楼外的天已经亮地差不多，她赶到教室，教室的门紧闭着，孟予舒舒了口气，没有整理自己的衣物便推门进去，冷不丁地，和教室里的人对上了视线。
　　孟予舒惊得微微张开了口，她以为教室里没人，结果不仅有人还是谢易安。
　　她脚步变得凌乱，手紧紧地拽着书包带，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坐下，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自己接下来是要干什么。
　　孟予舒呆坐了有一分钟，才记起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
　　后面坐着某个人，她在前排总觉得后背发烫，准备读书的口怎么也张不开，发不出声音，尝试了几次之后，认命般地把课本合起来，抽出来物理题打算降降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物理题的净化中，孟予舒成功地把心绪平定了下来，教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已经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
　　大课间，号角声吹起，孟予舒跟着班级的大部队走到操场，操场上吹来的每一股风似乎都带着沙土，奔跑起来会随着呼吸进入胸腔。
　　孟予舒个子不高也不矮，在男生女生的交接处，她把控着自己的速度和步子，尽量不和前后的人贴近或者是被踩到鞋子。
　　两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在这个六分钟的跑步过程中，孟予舒的鞋子接连被踩掉，要不就是鞋带突然开了，她不得不从队伍里出去，还好她是在最外侧，不用挤到其他的同学。
　　跑完步，老班站在最内道等着队伍停下，别的班级解散之后，二十五班仍然被留下。
　　“我不明白，有些同学的鞋为什么一直掉，鞋带一直开。”老班的声音缓缓响起，周围站着零散几个不知道是谁熟人的同学带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听到老班这话，孟予舒只是低头看着鞋面，即使不抬头她也知道已经有不少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了，无论是好奇的、恶意的，似乎都能化为实体在她的身上戳出一个个洞来。
　　“这又不是所有同学都这样，你还不如把他们拎出来单独教训呢，这又算怎么回事？”
　　“就是啊，老师为什么不只教训她。”
　　小声的交谈再度响起，不过还未扩大就已经被老班制止。
　　“好了，你们是一个班集体，荣辱与共，下次鞋带开了，你不低头不就看不见了？鞋子掉了，你不提坚持坚持又不会怎样。”
　　“解散吧。”
　　听到解散，孟予舒是第一个离开队伍，她的步伐逐渐加快向教室里走去。
　　快走到教室门口，她意识到什么，回到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洗了一把脸，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将水擦干才再度去往教室。
　　推开后门，最后一排那个弓着脊背趴在桌子上补觉的白色身影落入她的眼眸，孟予舒一扫刚才不愉快的心情，脚步变得缓慢，似要将那几米能看见某人的路走成几千米。
　　直到余光里再也看不见之后，她才加快步伐轻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掏书的时候她不禁想，谢易安因为身体原因从来不跑步，还好谢易安今天没跑步。
　　-
　　“马上都要期末考试了，收收心，把玩性都放到暑假，抓紧一切时间复习。”老班王旭在讲台上重复着几乎每日一遍的句子，底下的学生懒懒地应着。
　　“对了，重新调位啊，上次考完试太忙了，都让我给急忘了。
　　孟予舒闻言表情未变，她和她的同桌坐在一起一个月以来，说不上三句话。
　　当然，每一任同桌都这样。
　　她觉得责任都在自己，毕竟，自己是这样别人口中的一个热络不起来的人。
　　调完座位，她的身边坐得新同桌是叫徐宜柔，之前还在一起值日过。
　　和谁都是一样的。
　　晚上是三节课，一节自习两节课，他们这栋楼九点便放了学。
　　孟予舒并不急着回到寝室，她在等件事情。
　　左等右等，等到实在不能再拖了，她才认命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手指拽着书包带子走出教室门。
　　外面的学生依旧很多，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孟予舒抬头看了眼繁星点缀的天空，把思绪跳脱出围墙，上演天马行空。路灯照出身后的影子，她的后面跟着个人，这条路人人都在走，孟予舒并不放在心上。
　　走到去往寝室和回家路的分岔口，孟予舒似有所感般低头看了眼身后的影子，它停下了。
　　她转过头，想看一眼身后那个影子的归属者。
　　——谢易安。
　　孟予舒一转过头就看见谢易安站在路灯下，静静地，低头看着柏油路。
　　她心跳剧烈，理智驱使她赶紧回到教室，私心让她无法挪开目光，贪婪地看着，直到对方有了离开的动作，孟予舒才回过神，连忙转过身向寝室跑去。
　　快跑到楼底下的时候，才停下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慢慢地向寝室走去。意外地，寝室并没有来人。
　　孟予舒松了口气，拿了睡衣向浴室走去，她睁着眼，水流冲下里的那一刻，下意识地闭上眼，不可避免地，意识中闪过路灯下的那副图。
　　路灯的光芒轻轻地笼罩在谢易安的身上，柔软的黑发随着晚风微微摇晃，他站得笔直，头却微微低着，此时的他，不，任何时候的他的光芒都比星星的还要更胜一筹。
　　孟予舒心里一边回味着，一边又在难过。
　　她喜欢谢易安半年了，他们从入校就开始是同班同学，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帅，不沾染杂质的纯粹的帅，后来便是觉得这个人很难接近，谢易安收到的情书是论沓计算的，一沓十个，他刚开学那一阵收到有数十沓，后来连公认的校花的情书都拒收了，便再也没人给他递过情书了。
　　而孟予舒是从头到尾都没递过情书的哪一类，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哪处足够闪光能让谢易安注意。
　　唯一能宽慰自己的便是——没有人能追得到谢易安。
　　开学一年，他的身边仅仅只有程子叙一个朋友，还是同性朋友。
　　在心里盘算着安慰完自己，孟予舒扫掉了浴室的水，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推开门走出去。她的两位室友还是没有回来，这也算是常事。
　　孟予舒坐在桌子边，写着今天老师留的作业。
　　她的桌子是靠窗的，当时来得早，抢到了这个位置。
　　能清楚地听到风刮到窗户上的声音，也能仰起头看到每晚的夜空。
　　-
　　第二天，她照旧起床，快来到教室时，慢慢地走到后门，探出一个头从窗口向里望去，想看看教室里有没有其他人。
　　视线刚透过玻璃窗进入教室就与某个人对视上了。
　　孟予舒连忙缩回脑袋，一下子蹲在地上，在心里后悔刚刚自己的行为。
　　还好校园里四处寂静，没有来来往往的学生，没人看到孟予舒蹲在教室门口，低着脑袋。
　　一两分钟过去之后，她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在教室后门深呼吸了几口气，做好万全的心里准备之后才推开门。
　　孟予舒的眼神四处飘，就是不往教室后排看，肢体僵硬，差点就要走出同手同脚，还好还存着一丝理智在，支撑着她安全地走到座位上。
　　坐下之后，好似空气都疏散开来了，她放松下来，照例拿出物理题修身养性。
　　因为天气炎热，现在也已经到了六月，学校作出决定之后不再跑步，但是这些理由还不如一句为了迎接考试来的真实。
　　期末，她的学校盛德三中是要省联考，所以大课间三十分钟直接锐减成十分钟，还有老班亲自坐班监班。
　　孟予舒把十分钟拆成几瓣来用，既要上厕所也要接水。
　　另外还有半分钟，她会花在路过学校的荣誉榜。
　　那是一面红底的墙，上面写着文理科全年级前一百的名字，以及年级前三的照片。
　　这三米的路，孟予舒总会慢慢地走，从最后一名看到第一名，看到那三个遥不可及的名字，再看向旁边贴着的照片，上面的男生皮肤白皙，与浓黑的碎发形成对比，他的眉头皱在一起，像是不满，不耐。
　　她微微地仰起脑袋，看着顶头的人，心里浮起一股向往。
　　这时身侧传来一阵吵闹，孟予舒下意识收回视线平视前方就要走，却被人叫到名字。
　　她站定，微微偏头，看到几位个子很高的少年在那里推搡另一个少年，嘴里还嚷着快去。孟予舒心里涌上一种猜想，再看到少年手里的信封，她便更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周围来来往往的还有其他的同学，此时都缓下脚步，目光聚集到几人这里。
　　孟予舒顿感不安，她重新抬起脚，收回视线就要向前小跑走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一怔愣，身侧也响起起哄的声音。
　　她挣扎着想要收回握在别人手里的腕骨，却没有用得上力。对方似是也终于明白了这样的不妥，把手松开，之后紧接着说出早已排练好的话语。
　　“孟予舒同学，我是高一二十八的盛至呈，这是我的情书，请你收下。”
　　孟予舒没有回头看盛至呈的脸，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表白像是强迫，周围起哄起来的“答应他”更让她感到晕眩，太多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如同聚光灯一样，将她照的无处可藏。
　　盛至呈站在那里，心里对表白的成功率有着十成十的把握，但久久得不到孟予舒的回复，心里涌上一股难堪。
　　“孟予舒同学，我真的很喜欢你......”
　　“答应他啊，篮球队的队长诶，这么帅。”
　　“她在考虑什么？大帅哥都递情书了。”
　　“好作啊，沉默着是打算人更多了之后再同意吗？”
　　“不会是欲拒还迎吧。”
　　“......”
　　快要围起来的人群几乎将孟予舒的氧气剥夺，她愣在原地，垂着眸子，听着周围人越来越过分的话语，腿似是被钉到柏油路上，抬不起来，身体微微发抖。
　　手松了劲，粉色的茶杯滑落掉到地上发出吧嗒的声音。
　　周围人的话语与飘渺在记忆深处的声音交叠。
　　“就是她啊？”
　　“对啊，孟家的丧门星。”
　　“哎哟，真是造孽啊，有这么一个女儿日子怎么过啊。”
　　“孟予舒？就是你，我妈不让我跟你玩。”
　　“滚开，丧门星，别把你的晦气传给我了。”
　　“......”
　　盛至呈听着周围人的夸赞更觉意满，他的手刚想搭上面前女生的肩膀，就被一道声音制止。
　　“你们在干什么。”
　　穿破压缩空气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是谢易安，风纪委员。
　　孟予舒抬起头，对上站在让开人群中的谢易安的眸子，回过神来，立马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对不起......”
　　飞奔出去的时候还不忘留下一句道歉的话语。
　　盛至呈看着孟予舒的背影，心下不满，皱着眉头对上谢易安的视线开口道：“不是吧，谢风纪，连递情书都管？”
　　谢易安神色淡淡，静默了几秒之后才开口说：“递情书不管，但在这里影响学校秩序，而且......”
　　他话语一顿，抬眸扫视周围一圈，最后又将视线落在盛至呈的脸上，接着说。
　　“早恋，是学校严令禁止的，再者说，递情书也要考虑对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