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泥情如梦(下)》多情追惜

24、往事难尽 当事亦迷

　　“小姐，我先去煎付药来，你……”
　　“我明白，我会照顾他的。”吟儿点头应允，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明日，那样的含情脉脉，那样的深情款款，只是她可曾明白，爱得深，恨得便深，伤得更深？
　　曦和微微一笑，退了出去，然而等她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她却再也感觉不到那种温馨的痴情了。只见吟儿仍坐在床沿，凝视着明日，但是，她紧抿着唇，死攥着拳头，目光里是消散不去的嫉妒与恨意。
　　曦和顿觉不妙，只是她向来和顺，也耐得住性子，端着药径自走到明日身边，察看究竟。
　　明日昏睡不醒，紧锁着眉头，满面冷汗，嘴里却不住地喃喃，细听之下，喊的竟是“燕儿”二字！
　　曦和一惊，不知是喜是悲，既感佩于明日的痴情，又怜惜他的伤心，心底还有丝丝遗憾与失落，她偷眼瞧瞧吟儿的脸色，心中又不由加了份担忧。她轻轻扶起明日，喂他吃药，嘴上却似自言自语：“他伤得太重了，神智也有些不清了……”
　　“我看是你神智不清了吧？”半讽半刺的话伴着阴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哐当”一声，再镇定的曦和也将整碗药洒了个遍地。“师，师父……”曦和花容失色，声音发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曦和，你好大的胆子。”鬼谷先生阴沉了脸，“你不知道鬼谷洞的规矩吗！”
　　“师父，曦和知错了，但求您救救他吧。”曦和攥着鬼谷先生的衣摆乞求着。
　　“我为什么要救他？”鬼谷先生丝毫不心软，他望了明日一眼后反而更加恼怒，“我最恨男子，尤其是……天下的男子都该死！”
　　“师父啊……”曦和已是声泪俱下。
　　鬼谷先生挥开曦和，一掌朝明日劈去。
　　“师父！”曦和大喝一声，挡在明日前面，“师父，您不是答应我们，允诺我们每人一件事么？”
　　鬼谷先生放下手，点点头：“不错，事成恩尽。”
　　“好。”曦和一咬牙，“曦和现在就求师父，请您救他。”
　　“你！”鬼谷先生大吃一惊，随即又缓了神情，“好，我答应你。”
　　“谢谢师父。”
　　“我只是尽我的许诺。”
　　“慢。”望舒突然出现，她朝鬼谷先生一拜，“师父，望舒也求您一事。”
　　“你们都要用许诺？”鬼谷先生似笑非笑，指着明日，“为了他，值得吗？”
　　望舒但笑不答。
　　“好，望舒，你说。”
　　“望舒求师父的一件事就是……”望舒望着明日，突然目光如冰，“杀了他！”
　　在场之人除了明日昏迷，全都被望舒的话惊住了。
　　“望舒，你这是做什么？”曦和尤感痛心绝望，“你……”
　　“曦和姐姐，我并非针对你，只是他！”望舒手指着明日，充满恨意，“他害死弄月，我不能原谅他！”
　　曦和冷笑一声：“哼，刚才洞边的人就是你？”
　　“是，是我告诉师父的。”望舒承认道，又劝说，“姐姐，他害死朋友，为了一己私欲助纣为虐，他不值得……”
　　“你不懂。”曦和温柔地微笑了，那是一种理解的愉悦，知心的甜蜜。
　　“好了，你们已经争论两年了。”鬼谷先生一挥手，对着吟儿，“你说，他是怎样一个人？”
　　“他？”吟儿微微苦笑，一字一顿道，“他是一个令女子伤心的人。”
　　曦和绝望地闭上了眼，她最后的希望也随着吟儿的话破灭了，她只能等待她最担心地事发生。
　　“你们的一生果然已经注定。”鬼谷先生突然感慨，“曦和，望舒，呵呵，天意啊！”
　　“好，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们两个人的要求。”鬼谷先生平静了下来，却更使人感到他那阴森的恐怖，果然—— “我先救他，再杀了他。”鬼谷先生话音刚落，便袖袍一卷，将明日挟入内室。
　　“不要……”曦和顿时瘫软在地，她知道，她的师父言出必行，尤其是，他对男子从来不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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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上官燕见楚依沉默插嘴道，“是鬼谷先生害他成这样？”
　　“后来，后来……”楚依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娘！”脆脆的童音伴着小巧的身子，如同一只快乐的小燕子飞了进来，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妍儿？”楚依一把搂住孩子，上下打量，“妍儿，你怎么来了？”
　　小孩儿还不及答话，又一声奶奶的呼唤——门口边还站了个更小的男孩儿。
　　“辰儿，你也来了？”吟儿一把抱起男孩儿，亲了亲。
　　再说上官燕，她一见着那小女孩儿，心中不由一动：若是我的孩子还活着，一定也这般大了，会扑进我的怀里撒娇，会喊我娘，可是……想到这里，眼泪竟抑不住地想落下来。
　　“爹！”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唤醒了上官燕，原来明日也醒了。
　　“妍儿？”明日温和地笑了，失去血色的脸上也渐渐有了光彩。
　　“爹，你又病了吗？”女孩儿小手抚着明日苍白的脸，关切道。
　　“看到了妍儿，爹的病就好了。”明日轻搂着孩子，幸福地微笑着。
　　“爹，爹……”男孩儿也一个劲儿地扑向明日。
　　“辰儿，来。”
　　“我们走吧。”上官燕转身离去，她既羡慕，又失落，但更多的是安慰：明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既然一直盼望他快乐，那么为何要让以前的事夺走他的快乐呢？也许，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明日是该重生了，他的一生也该得到幸福了。
　　皇甫仁和像是看穿了上官燕的心事，感叹了一句：“大哥，终于有幸福了。”
　　上官燕微微一笑：“你不是和城主夫人也……”
　　“不要提她了。”仁和满腹心事，懊恼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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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您回来了？”城主夫人百里楚泠殷勤地迎了上去。
　　仁和冷着脸，推开了楚泠。
　　楚泠面上一阵青白，她讪讪地缩了手：“仁和，你怎么了？”
　　“你到底是谁？”仁和耐住火气。
　　楚泠苦笑，颇为感伤，“我们已经成婚四年了，你……”
　　“你为什么要骗我？”仁和也是心痛难言，“你根本不是公主，你是，是个奴婢。”说到最后，仁和已几乎将声音压在了喉咙里。
　　“你真这么在乎我的身份？”楚泠对视着仁和。
　　“楚泠，我可以不在乎，但是，但是……”
　　“但是你的臣民在乎。”楚泠冷笑，最近城中的风言风语她早有耳闻，只是，她心中只在乎仁和的看法，没想到……
　　仁和默然相对，楚泠说的没错。
　　“天意！”楚泠仰天一叹，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透射出黑暗的凄凉。
　　“楚……”仁和心中一痛，话却生生咽下，他明白，他现在是——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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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你都不疼了吗？”小女孩夕妍坐在明日膝头甜甜问道。
　　明日展颜一笑：“有妍儿在，爹什么病都好了。”
　　“那以后妍儿都陪在爹身边。”妍儿双手圈着明日的脖子，在明日脸上亲了口。
　　明日笑靥如春：“妍儿，看爹下棋好不好？”
　　“嗯。”妍儿乖乖地点头坐好，安静地看明日下棋。
　　夕妍突然指着棋问道，“爹，为什么这颗棋子就呆在这个地方啊？看那些兵哪儿都能去，多快乐啊。”
　　“因为……他是帅。”明日斜了眼转弯处，又道，“在其位，谋其政，更是身不由己。”“你们都退下吧。”明日挥了挥手，待仆人退尽后才悠悠开口：“你来了。”
　　“大哥。”果然是仁和来了，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妍儿。”明日也不理会仁和的长吁短叹，欲言又止，他喂女儿吃了块枣泥蛋黄饼，“好吃吗？”
　　“爹您也吃，您最爱吃的。”
　　“大哥还喜欢吃这个？我记得当初盈盈也给你做过这饼。”仁和感叹道，不觉又长叹了一声。
　　“盈盈？”明日头脑一痛，忙镇了镇神，淡然道，“城主只是来叹气的？”
　　“不是。”仁和终于开口，“我来是想请大哥帮一个忙的。”
　　明日捋着发丝，眼睛却望着另一边：“为了城主夫人？”
　　“是。我，我不知道……”
　　明日望了眼仁和，见他是如此为难憔悴，明日心一软，态度缓和了不少：“你真这么在乎她的身份？”
　　“我……”
　　“其实，她是真的公主。”
　　“你说什么？”仁和一惊，“可是……”
　　“她算起来是国主的表姐，只不过……皇族斗争……”明日摇了摇头。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明日望了仁和一眼，却不答话。
　　仁和会意：“我会派人调查的，不过楚泠最近身体不适，御医也不方便，不知大哥可否……”
　　“我会去看她。”明日微微一笑。
　　“大哥。”仁和突然歉意道，“我这样对你，你是不是怪我，其实我……”
　　“呵，你我立场不同罢了。”
　　“大哥，我不知道你这五年发生了什么，但……”
　　明日用手势阻断了仁和的话：“我们都回不到过去。”
　　仁和叹了口气：“那，楚泠就拜托大哥了。”
　　“仁和。”明日突然叫住了仁和，却又犹豫了，“我……”
　　“怎么了？”
　　明日愣了一会儿：“没事，城主走好。”
　　仁和望了望明日，点头离去。
　　吟儿抱着辰儿走了出来：“你是百里国的人，你怎么……”
　　“你们家族的争斗我并不想介入。”
　　“那你……”吟儿含着泪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你应允出使，只是想找寻你的过去。你就这么想知道一切吗？”
　　“我只是不希望……”
　　“你不用否认，五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哪怕你都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曦和一颤，明日也心有一动，却默然无语。
　　“你总是用沉默面对我。”
　　仍是沉默。
　　“过去的真相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吟儿跪倒在沉默不语的明日身边，“明日，其实他们都是骗你的，他们说的并不是真相。”
　　明日抬了抬眼，紧抿着嘴唇。
　　“不错，其实我们是骗你的。”上官燕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那不是你的过去。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失了忆，所以编了个故事。”
　　“司马夫人？”吟儿擦了泪水，感激地望了眼上官燕。
　　明日望着上官燕，终于淡淡地开口了：“原来如此。”
　　“是。”上官燕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日突然心跳不宁，脸色一变，“拿金钱卦来。”明日当即占上一卦。
　　“坤下乾上？是否卦！”楚依大惊失色。上官燕也面露不安。
　　“内阴而外阳，内小人而外君子。”站在身后的曦和轻轻插嘴。
　　“你的意思是……”楚依回头望着她。
　　“君子之道消，小人之道长。”明日接过话，执箫在手，“只怕又不会安宁了。”
　　箫声渐起，悠扬舒缓，却抚不平人心中的浮乱与不宁，他的心中也似乎总有理不清的愁绪和道不明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