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向月亮许愿》时白呀

16、第16章

　　谢嘉煜消失了多少年，庄乐鹏就找了他多少年，他是他们乐队里曾经的鼓手，当初参加比赛的事情就是他率先提议的，后来闹出这么大的事件，他自认为需要承担很大部分的责任，所以谢嘉煜被众人推下神坛，一声不吭地消失之后，他找了他许多年。

　　午后的日光柔和，静静地穿过玻璃门投映在洁白的地砖上，琴声停止后，面馆安静了下来。
　　庄乐鹏坐在桌前，抹掉了眼底的湿润后，看着眼前这个整整八年未见的人，继续骂道：“他妈的！老子找了你八年！还以为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角了！”

　　“哥！”庄乐言将眼神扫过来，出声制止了出言不逊的兄长。

　　“我有说错吗，整整消失了八年，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庄乐鹏的话还没说完，就‘哎哟’地叫了一声，他瞪了眼妹妹，“你踩我干嘛啊！”

　　庄乐言不理他，她转头看向谢嘉煜，目光带着些许歉疚：“抱歉嘉煜哥，我哥说的话你别放心上，他就是太久没见你了……”

　　前厅只剩下他们这桌客人了，曲晨听着他们的对话，已经猜出这对年轻男女是谢嘉煜以前的旧相识，她没去打扰他们，默默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谢嘉煜坐姿闲散地靠着墙，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吉他琴弦，他刚才一直没说话，等庄乐言说完以后，他才开口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这家伙最近在视频上火了你不知道吗？”庄乐鹏没好气道。

　　说起这件事情也是巧合，庄乐言拿起手机点开最近热门的短视频平台，递给他看：“这应该是别人偷拍之后放到网上的，我昨晚刷视频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开始我们还不确定是你，后来听你开口唱歌，哥哥就认出来了，我们找视频博主要到了这里的地址，正好我们就在川城，就找过来了。”

　　这条视频是由一位女性用户上传的，视频播放量将近二十万，点赞数也有七八万人，拍摄的角度不是正对面的，只拍到了他的侧脸。谢嘉煜大致看了眼就将手机还给了她。

　　“嘉煜哥，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庄乐言柔声问他。

　　“我看他死不了就算很好了！”庄乐鹏抢着开口。

　　谢嘉煜挑了下眉，缓慢地笑了一声：“你对我挺大怨气啊，我欠你钱了？”

　　庄乐鹏眉心一跳，怒拍了下桌面：“何止是欠钱！老子这些年为了找你风餐露宿的！跑得鞋都不知道烂了几双，你呢，屁都不放一个！”

　　“你找我做什么？”谢嘉煜没他那么大的情绪，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口吻。

　　“老子把你当兄弟，兄弟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你说老子能不担心吗！”特别是当时那种情形，庄乐鹏发现他消失后，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他会做傻事。

　　他说话声音浑厚响亮，整间面馆都听见了，话音落地，室内像按下了静音键，陷入了一阵静默。

　　谢嘉煜垂下眉眼，笑：“行，怪我。”

　　“哎哟，小晨，你要注意些，别把坏的叶子也放下去了。”邹姨轻轻喊了一声。

　　曲晨低头看着装菜的筐子，发现自己刚才一不留神把发黄的菜叶也摘下去了，她应了声，把坏的叶子重新挑出来，整理好后，她算了算时间，客人的面应该做好了，她跟邹姨打了声招呼，就走进了厨房。

　　“外面的客人跟嘉煜是认识的？”曲晨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温清容，她刚才也听见外面男人的喊声了，关心了句。

　　曲晨点了下头：“好像是。”

　　她把面条端到前厅，就听到谢嘉煜拖着熟悉的散漫腔调说：“这顿算我的，就当赔不是。”

　　曲晨将没有葱和香菜的面条放到庄乐言面前，听到对方笑了一声，音色柔和地开起了玩笑：“嘉煜哥，一顿面就想赔不是，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闻声，曲晨将视线挪过来。

　　面前这个女人长得很知性漂亮，有着一头温柔顺滑的长卷发，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柳叶眉弯弯的，一双杏眼格外清澈明亮，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可人，连曲晨同样作为女性都忍不住看多两眼。

　　庄乐言察觉到她的视线，侧目看过来。

　　曲晨不动声色地压下目光：“慢用。”

　　庄乐言：“谢谢。”

　　曲晨离开了，听到身后有人说：“乐言说得对，老子可不接受，至少得是顿大餐才行。”

　　谢嘉煜笑了：“行，回头我请。”

　　庄乐鹏刚才发泄了一通，在胸腔里憋闷了许久的怒气总算消沉下去了，他环顾了眼这间面馆，问：“你在这里打工？”

　　“嗯。”

　　庄乐言问他：“嘉煜哥，你什么时候来川城的？”

　　谢嘉煜：“年前。”

　　庄乐鹏关心道：“那你跟家里人重新联系上没有？”

　　谢嘉煜低下视线，悠悠地拨动着琴弦：“这儿是我哥的面馆。”

　　“你哥？”庄乐鹏稍愣，之前他们在一起组乐队的时候，他有听谢嘉煜说过他大哥的事情。

　　说曹操曹操到。

　　谢行成忙完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店里的这桌客人，庄乐鹏知道他是老板后，客气地起身迎道：“您就是谢嘉煜的大哥吧？”

　　谢行成刚听妻子说了外面来了桌客人，跟谢嘉煜认识，所以他忙碌完就出来看看。

　　谢行成点了点头：“别客气，坐。”他问：“你们是嘉煜的朋友？”

　　“对。”庄乐鹏自我介绍道：“我是以前和谢嘉煜一起组乐队的，这位是我小妹。”

　　庄乐言朝谢行成轻轻点头一笑。

　　谢行成以前有听谢嘉煜说过乐队的事情，他说：“嘉煜之前受你们照顾了。”

　　“哪里哪里，我们都是互相照顾，互相照顾。”庄乐鹏在传说中的‘大哥’面前，整个人变得十分客套拘谨，谢嘉煜在旁边没忍住笑了一声。

　　“面好吃吗？要不要再吃点别的？”既然是谢嘉煜的朋友，谢行成就要招呼到位。

　　“面很好吃，我们已经够了。”庄乐言温言婉拒。

　　“我再去给你们做点小吃吧。”谢行成说着就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大哥，大哥不用客气了，我们真的够了。”庄乐鹏连忙喊道。

　　谢行成坚持道：“你们继续聊，坐着等一会儿。”

　　庄乐鹏见人往后厨走了，他回头说了句：“大哥真是客气。”

　　谢嘉煜懒懒地嗤笑了一声：“谁是你大哥。”

　　“不喊大哥喊什么？叔叔？不行，这样就差了辈分了，我不能让你这家伙占我便宜。”庄乐鹏兀自道。

　　谢嘉煜听他说话时字里行间跟以往没多大差别，他慢慢笑了下，没说什么。

　　庄乐鹏说完之后想起什么，他接着道：“对了，松哥他们也在川城，他和他媳妇儿就在西塘街南路那里开了家酒吧。”

　　谢嘉煜：“他结婚了？”

　　“是啊，对象还是那个泼妹子。我记得他们是六年前结的婚吧，老子还是伴郎呢。”庄乐鹏想起往事，咧开嘴笑：“松哥当时还说，幸亏你不在，要不然你当伴郎得抢了他风头。”

　　听言，谢嘉煜也跟着笑了，慢悠悠地调侃了句：“所以才请了你当他伴郎？”

　　庄乐鹏反应过来，他立马怒拍了下桌面：“去你的！老子当伴郎也抢了他不少风头好吗！”

　　庄乐言听着他们的对话，在旁边弯着温柔的眉眼笑了，她温和道：“嘉煜哥，你不在的这八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呢。”

　　面馆里又陆续来了两位客人了，曲晨上前迎客，门边的对话声传入耳中，她低头记下顾客点的单，然后就往后厨走去，外面的对话声依稀听不见了。

　　她将客人下的单跟谢行成说了一声，刚要返回前厅，就被母亲喊到后院去帮忙了。

　　供应商将前两天谢行成进购的新一批碗碟送过来了，曲晨拿着清单，看着司机卸货。

　　她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就走了神。

　　前厅那对年轻男女刚才对谢嘉煜说的话，曲晨听得一知半解，那些人和事，对她来说是陌生的，那是关于谢嘉煜的过去，而那些年月是她不曾参与过的。她心里有种隐约的预感，这段时间他们维持的生活平衡即将要被这两位突然造访的陌生人打破，谢嘉煜会被带回到曾经属于他的世界里，回到那段她从未参与过的生活中去。

　　这个预感在曲晨回到前厅的时候得到了证实，她在后院帮忙清算完碗碟之后，回到前厅就发现谢嘉煜和那对年轻男女不见了，谢行成正在收拾客人离开后的桌面。

　　曲晨走过去帮忙：“爸，小叔呢？”

　　“哦，嘉煜的朋友跟我说，要带他去酒吧跟以前的乐队朋友叙叙旧，可能晚些时候才会回来。”谢行成说。

　　听言，曲晨往面馆门外看了眼，他们……走了吗？

　　谢行成：“对了，小晨，嘉煜把他的吉他留在这里了，说让你帮忙保管一下。”

　　谢嘉煜将吉他留在了小隔间里，曲晨推开门就看到了，吉他收进了琴包里，倚着墙面放着，小房间的白炽灯光有些晦涩，光线投映其上，老旧的琴包静静地靠在那里，似乎在谱写一段主人沧桑久远的年月。

　　曲晨静默地敛下眼眸，心里想着一个数字。

　　八年。

　　这也是段她不曾参与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