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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   伏月二十八,许太傅自缢于诏狱。
      当夜,我与冯胜面谈于陋室。
      “景王那边如何?”
      “许太傅一死,群龙无首,如今许家二子许启华掌控局势,但是他毕竟根基不深,兵部尚书余寻已隐隐有取而代之的架势,现在许府上下悲痛欲绝,不信许太傅是自缢……我已经按着殿下的意思将风声放了出去。”
      “他们可信?”
      “信,我说的,他们自然信,而且锦衣卫上下众口一词,说当日看守许太傅的并非是锦衣卫的人,而是兵部侍郎派过去的,由不得他们不信。”
      我点点头,我进宫面圣那日,景渊或唬或骗,让全兴才以为许太傅的势力伸到锦衣卫里去,所以那日他才向皇上请命,让胡文远派了些丁勇过去一同看守,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本来,这招只是让胡文远彻底与许太傅决裂,却不想扎扎实实扣了口黑锅给全兴才。
      “冯胜,你且回去煽风点火,将祸水引致全兴才身上,到时候锦衣卫会扮成许府下人的模样去全府闹事,然后你去收拾残局,一个都不要放脱。”
      “那些锦衣卫呢?”
      “你到之前他们会退走,剩下的不过都是全府和许府的死人罢了,死人又怎么会开口说话?”
      “那简大人?”
      “无妨,本王有的是事让他忙,他不会去,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起事?”
      “现在还未说定,余寻的兵还在路上,不过最迟明天就到了,臣估计也就是明日半夜。”
      “自哪个门进?”
      “未知,此事极其严密,臣可能探不到。”
      “嗯,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吧!”
      “殿下……”冯胜欲言又止。
      “说罢!”
      冯胜阴惨惨的声调软了些,道:“明日可能有大混乱,许家恨殿下入骨,很可能会对殿下不利,最好,殿下还是不要呆在府中,还有……许啓澜很奇怪,像是在找什么人,殿下要小心些。”
      “冯胜……如果我真的有不测,你要全心全意辅佐皇上,就当我死了,从未出现过,一心一意对他效忠,你的前半生是我手中的剑,后半生就为他所用,这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若是……若是你能遇着啓澜,救他一救,这算是我最后的请求。”
      冯胜望定我,许久,他喉头猛地一抖,然后跪了下去,行了大礼。
      “哎哎……你这是做什么?”我打算扶起他,他却弹开我的手,道:“殿下,受臣三拜,若没有殿下,臣……臣早就死了,又何来的今天?”
      多年前,他父亲贪赃枉法被人揭发,所幸情节较轻,全家流放为奴,后来他化名进京投亲,行囊尽失,迷路至乡间,奄奄一息,是本王,救他一命,怜他有才,勾去了他全家奴籍,着他参加科考,一路保他高升,所以他才对我这般死心塌地。
      “冯胜,我走了,你再也不是以前的冯胜,从此你就是个新生的人,干干净净,你本就是皇上的臣子,日后也还有大好的盛世等着你同皇上一同开创,庆王殿下四个字,休得再提,走吧!”
      他重重磕了头,载着月光而去,像一尾鱼一般,摆了摆尾就沦入夜的深海,本王心里惶惶然的,割裂过去,谈何容易!
      怅怅然回府,只见景渊竟然披着一袭薄袍立于阶前,见马车到来,一丢手中灯笼,不待停稳就直奔车前,一把掀开帘子,斜睨我一眼,不由怒道:“黑灯瞎火的,你干嘛去了?”
      “我——”他脾气来得太快,我竟然不知如何答。
      “算了,回来就好!”说罢,他扭头走了,也没说为什么生气,闷闷的。
      “殿下。”春总管垂手走了过来,道:“萧大人在这里站了快一个时辰了,许太傅一去,现下不安全,殿下又只带了几个人,他不放心。”
      是了。我应该猜得到才是,景渊的心全系在我身上,喜怒哀乐早由不得他了。
      “给福王的信可平安送到了?”
      “殿下放心,是老奴亲自交到福王殿下的手上的。”
      “他有何话说。”
      “叫殿下别担心,他说他许你的事,定然会办得到,一定会将许公子送到扬州去的。殿下……”
      “呃?”
      “去看看萧大人吧,最后一晚了!”
      “我知道,你去忙吧!”
      卧房里亮着灯,一个被拉长的影子映在门上,消瘦孤傲,我站在门外定定看了半晌,第一次被他惊艳是什么时候?对了,是在国子监门外,他一袭红衣,扇着一把杭扇,靠在柱子上望天。我正好路过,瞥了两瞥,有些眼熟,但是他太过俊美,一时间吸引了全部心力。
      “参见殿下!”是他先过来施礼的。“下官萧景渊。”——我真没想到是他,虽然他曾写词赞我,但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后来殿试那日,本王在王府养病,更未曾见他,再后来更是身份悬殊,若不是今日有公事到此,又怎么会遇着他?不过,也仅仅是遇罢了,他的文名我是听过的,我对文辞犀利的人向来都是敬而远之,都是被言官害的了。
      不过,这些年一直看着他,他爱美、惜身、风靡万千、功成名就,为万人敬仰,我不敢想象会被这样的人所思慕,我算是三生有幸。
      “景渊。”低低唤他一声,他坐着喝茶,转了半张脸对着我,剩下半张脸就晃在了茶杯中,一圈圈荡漾着,荡得眉眼生情。“如果明日你被皇上留在宫中,那我们就分头走,这是地址——”我将绢布字条递给他,“你不可意气用事惹恼皇上,他是怜才的人……”
      “怜才?怎未见他怜你?”景渊不屑笑道,接过字条看了许久,然后燃在烛火上烧掉了。
      “你我自然不同,你是臣子,我是皇叔。”
      景渊叹了叹,坐到我身边来,手挽着手,有种逃难的感觉,看什么做什么想什么都是心慌慌,仿佛身后追着狼,身体动不了,一颗心却焦躁地往前冲。
      我知这离别的情绪最是难消,于是强笑道:“我一定会平平安安溜出去的,你放心吧!我今日已经顺手把宫里桂花糕的方子给带出来了,日后就是你馋了,也吃得到。”
      “这紧要关头还惦记什么桂花糕?许啓澜呢?”
      “他有秦潋保着,能出什么事?”
      “你不是号称要带他一同走么?”景渊步步紧逼,我顿了顿道:“岂是由得人?我是有私心的,原本我是打算让全兴才去除掉许太傅,可谁知现在许太傅自缢在牢中,许家视我为不共戴天之人,他怎么可能跟我走?”
      景渊抚着额,半晌才道:“你放心吧,就算你走了,我也会救他的,他要是死了,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若是你因为救他而出了意外,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反问,本就无需景渊去救。我明知道稽睿不会让我去扑杀景王,却还主动请缨,为的就是让福王去,军中除了我,他能倚靠的无非也就是福王了。而福王去,我又有什么理由担心啓澜?景渊不知内情,听得一怔,身子单薄,眼神丰富,我载沉载浮……
      “殿下,我从未问过你是否喜爱我,今日我就唐突一句,君心归何处?”景渊抿着那张藏了唇枪舌剑的嘴,带着不安的神情问。
      要怎么回答他?他太聪明,骗是骗不过的,何况,我如何忍心去骗他?
      “景渊,在我心中,你同他是一样的,也许还重要吧,只是我还没发觉……”
      景渊垂下眼,眼皮沉沉,眸若重夜,自嘲一般,道:“暂且还算是满意吧!”说着,他拉起我,口气那么软,像是化在了一室苏合香中,“明日凶险非常,也不知日后见不见得到,我不奢望永久了,今夜足矣。”
      我暗笑他傻,为了这一日,我苦心孤诣,岂会那么容易就全盘尽毁,毕竟,我不是许太傅。
      却不想,他竟然一语成谶!
      ……
      伏月二十九,早朝。
      许太傅虽故,但门生依旧鼎盛,他们联名上书,直指许太傅之死太过蹊跷,乃全兴才暗中指使胡文远,命人勒死许太傅。胡文远有口难言,现许太傅已死,只能靠着全兴才,他怎么敢把全兴才供出去,只得一力推说自己并不知情。
      稽睿震怒,当堂命冯胜严办此案。散朝后,冯胜唤全兴才与胡文远同回刑部衙门,胡文远倒是应了,然全兴才目空一切,非但不理不问,反倒硬拉了胡文远同去青口胡同听戏。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暗涌重重,人心谋变,不知的仅有全兴才罢了。
      当日,胡文远自青口胡同返家时,夜遇王府卫队,被挟至庆王府,囚于暖阁。
      伏月二十九夜,阴司大门开,一黑一白行者现世,皆带高帽,前者书“天下太平”,后者书“一见生财”,京城杀气冲天,火光阵阵。
      当夜,死三百六十五人,官吏残过近半。当朝首辅全兴才家中被匪徒冲击,求救于兵部侍郎府上未果,待刑部尚书赶到时,全家老小竟未逃出一人,且京城各处有不明身份之人纵火,被焚者有庆王府、许府、景王府等诸多朝中大员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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