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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四章 ...

  •   第五十四章
      显帝的脸色黑沉得一如乌云蔽日,帝皇威势泰山压顶兜头罩下,即便瓯俊良伴驾多年自诩习以为常亦不免胆颤。此等忤逆犯上之举搁谁头上都罪无可恕,瓯俊良任右相多年,智珠在握,谋划多时的大计眼见得有了变数,他甘冒雷霆之怒铤而走险,为的自是希望得以一劳永逸。
      赌一把,赌自己当朝重臣的身份令皇帝多少有所顾忌,赌显帝心底触之即痛痛不欲生的伤疤同样能迫得他投鼠忌器,赌当年惊才绝艳的珉王世子在天之灵庇佑,总不能叫做下肮脏下作之事的祸首桩桩如愿件件顺心。
      “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别以为把皇甫昱搬出来就能威胁朕,珉王事涉谋反罪无可赦,朕赐他们御酒白绫已是天恩浩荡!”
      事涉谋反满门遭诛,泼天的大罪属十恶不赦,知内情的只能暗地里为好脾气的珉王殿下叹声可惜。所谓天家手足无亲情,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平素里表现得再友爱兄弟宠信手足又如何,临到头来唯恐珉王德高望重威胁到新皇帝位,随便捏造了几个罪证彻底给斩草除根了。
      先皇生前的安排,当今一丝不苟地遵旨照办了。天家父子这手玩得不地道,背地里没少遭人诟病,显帝接连罢免了四位史官都没能逼得这帮子硬骨头把宫笔史书上先帝暴虐残害手足的评述改上一个字。
      先帝驾崩后议谥号时逢几位肱骨老臣尚未告老,皇太后本还欲在先帝谥号中加个“恭”字,却在大朝会上当着百官的面被一干老臣顶了回来。
      “‘逸周书’有解,爱民长弟曰恭,顺长接弟。太后久居深宫,岂不闻珉王府冤魂悲鸣犹在耳畔,臣恐此号先帝当之有愧。”
      若当真如你所言的珉王一家都罪无可恕,非万死难辞其咎,皇上你又何需恼羞成怒。瞧你心虚的嘴脸,真真是先帝一脉相承的父子,连无耻品行都讽刺得相似。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臣当效仿珉王爷,虽死无憾。”
      伏地长拜请罪的瓯俊良满脸嘲弄蔑视,明明说着告罪的话,听着却说不出的刺耳。
      显帝心知他既然以如此大逆不道犯上不恭的话触怒龙颜,便早有了豁出去不惜一死的打算。然而欧俊良豁得出去一死,显帝却下不了手杀他。珉王叔一案自先帝驾崩起便多有异议,以此定罪欧俊良势必会翻出陈年旧案,于父皇于他本身都不利。若无其他服众的罪名,哼哼,诛杀无辜臣子,无故迁怒下臣,朝堂之上那些个老臣还不个个排着队以死相谏,恨不能让全天下都晓得他皇甫显是个无道昏君。
      何况,太子失踪之事尚未明朗,轻率动欧俊良不得。
      “开口珉王闭口珉王,欧卿竟这般思念珉王么?”
      自怒不可遏中回归理智的帝王略作沉思便察觉到了欧俊良行止言语中的反常。他这位右相一贯行事谨慎,言谈举止皆圆滑周全,贸贸然直面天威浩荡冲撞帝皇有悖其伪君子的风格,若仅仅因缅怀故人而无有所图才叫脑袋叫驴踢了。
      一静制一动,太子在外行踪不明,皇后一党在内虎视眈眈,与其纵虎归山放任不管莫如把人锁在眼皮子底下来得安心。
      “欧俊良口出不逊冒犯天颜实为不敬,先禁于行宫着人严加看守,回京后再行处置。”
      “遵旨。”
      松壑殿内瞬时冷清,显帝不无颓丧地跌坐回龙椅,远眺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若有所思。
      “子纯,在珉王叔这件事上,朕可是真的错了?”
      珉王府事涉谋逆的公案虽已作古,当年轰动一时的史官抗旨案下丧命的亡魂凄厉的悲鸣犹在耳畔。乍然被人狠狠挖开,血淋淋的伤口毫无抵挡之力地曝露在青天白日下,撕心裂肺的痛自心口蔓延开来,竟痛得一代帝王在臣子面前言语失措狼狈不堪。
      “皇上也是尊奉先帝遗旨的无奈之举。珉王殿下在九泉之下想必也不会责怪皇上。”
      “珉王叔待朕最是温柔亲和,听说直至临终亦不曾对朕对先皇有所怨怼,只恳求朕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饶过他一双儿女……到头来,还是朕对不住王叔。”
      作为多年前亲历此事的知情者之一,以尤子纯的立场也很难对此事泯然一笑说些违心安抚的话。遥想昔年玉树兰芝天下闻名的珉王,温柔雅致艳冠京师的珉王妃,俊逸洒脱卓尔不凡的珉王世子,冰雪聪慧容颜姣好的日辰公主,俱都在两代帝王的私心下化作灰灰,何其无辜令人扼腕。
      时隔多年尘封的往事猝不及防地被提起,显帝心里头固然不是滋味,也需得打起精神来承受自己种下的因结出果。
      尤子纯的沉默不语并未被神色迷离的显帝放在心上,这片天地之间能令显帝看在眼里藏在心底的还有些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晓得。
      因缘际会轮回报应,任你是九五之尊亦难脱运数的摆布。

      少顷被禁军带走的欧俊良紧绷的身躯直到踏进他未来数日内都要被奉旨“幽禁”的一处荒芜偏殿才堪堪放松。
      故意惹怒显帝乃属下下策,如非无奈,他绝不会做此选择。
      时不我待,若非自陷于显帝之手,他如何脱身。
      “繁花,人呢?”
      屋内避光处不知何时藏着的人影向欧俊良微微欠身,一道沙哑但仍听得出出自女子之口的细声确认四周安全无虞后方才开口。
      “锦树借迷雾将人引至岔路,为免招人怀疑已然赶回。”
      “后面的事无需你二人插手。有劳了。”
      他已做了周密安排,接下来只要不出意外太子必然有去无回。倘若有失……欧俊良长长叹出口气,负手而立。
      天不从人愿,他亦无可奈何。
      “不敢。繁花告辞。”
      繁花、锦树二人说起来并非欧俊良的手下,只在危难时受过他的恩惠,时而应他所托助他成事。二人身手不凡行踪诡秘,且掩盖真实身份的手段极为高明,以欧俊良堂堂右相的势力都无法查明他二人的来历。故而此次谋夺太子之位的谋划中欧俊良对他二人也不过是委以其引蛇出洞的任务,举手之劳而已。
      此次的计划环环相扣,所派人员却互不相干,真真是相见不相识。即便功败垂成,对他欧俊良,对欧皇后,对整个欧家都不会丝毫的牵扯。
      他图谋的到底不是皇甫明睿的性命,而是将他自御座上拉下来。
      明睿太子倘若“意外”丧命在东崖猎场,必将是件举国轰动的大案件,为平息帝王震怒,刑部大理寺用尽浑身解数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皇帝一个交代;假如太子因某些丑闻私德有损无法再立身于御座之上,显帝为保其名声,也不得不压下此事令皇甫明睿不得不退位让贤。
      这样一来,皇甫明净既是嫡又居长,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退一万步讲,即便谋划未成,他欧俊良也因顶撞皇帝而被羁押于此,太子遇险同他何干?
      比起密谋太子之位的罪在不赦,以那般显帝避之唯恐不及的借口冒犯皇帝的后果明显轻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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