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第五十三章 ...

  •   第五十三章
      皇上以为如何?皇上还能以为如何。
      比起从头到尾唱主角儿的叶太傅、本应是另一位主角儿却硬生生不置一词的瓯相爷、被逼得跳上台替人挑大梁的冤大头方尚书、从头到尾忠诚履行一路人壁花儿职责的华木兰,举着唱词本儿就差没直接嚷嚷不满意的显帝确是没法儿再如何了。
      要想赢得满堂好,还得角儿们配合不是?
      被显帝再度打发出去的方尚书陪同着叶老太傅一起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整编活儿,也不瞧瞧能来东崖围猎的都是些什么混不吝的主们,这堆活祖宗里不消多,有三五个起哄的,就够他头疼的了。
      相较之下深感自己个儿定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平白招惹来麻烦差使的华三少木兰小弟就更是郁闷的不行了。
      他一太子舍人才几品的芝麻官儿,也蒙皇上青眼,单领着从皇上御前调拨出来的侍卫自成一军,赶着寻自家走迷路的主子去。都说宰相门房三品官,给皇帝守门护院的直逼当朝一品大员,叫他如何差使得动。
      出得松壑殿少不得请教老太傅帝王何以放着好好的将帅之才不用,却以他这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为首。他是该感激皇恩浩荡呢还是使了劲埋怨显帝赶鸭子上架,一句话便将他置于火炉之上,硬生生从毓庆宫里头顶顶不起眼的一个被拱上台前。
      他华木兰要的仅仅是平安度日安享太平而已,竟也这般让人看了难受么。
      “宫中尊贵不过皇上,太子次之。皇后虽贵重,大皇子也只是臣子。太子遇险,个中内情犹未可知,你既是皇上今日的臣子太子今日的属官,亦是后继之君的臣子,若不有所作为,何以令皇上太子看见你的忠心?”
      原来是不满足于暗处试探,干脆要他自己表忠心献忠诚。
      人心不足蛇吞象,固然是要臣子忠心护主,也得要君臣相得你情我愿才好。似这般强按牛头喝水的败兴事儿做的多了,如何桩桩件件都如你们所愿。
      “太傅教训的是,学生受教了。只是学生可否先回转一趟再领旨出发?”
      叶传歌见这位性子软糯的学生如他所料乖顺地俯首应是,只道显帝所虑未免有些过了,难免因这番躬身作揖错过了乖学生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回转一趟谅也无妨,东崖猎场占地极广,此番搜寻太子是该准备得齐全些,饮食酒水被褥营帐老夫都会吩咐下去,你身子本弱,让小厮为你预备周到了。”
      “是,学生来此前唯恐拖累太子和几位友伴,未曾备得骑装等物件,也不怕太傅笑话,还需找人借上这些个马匹装备才行。”
      乖乖学生为自己个儿准备不足而满面羞赧的窘迫样儿实在有趣儿,叶老太傅也不再为难他,摆手放他速速离去,心下越发笃定。
      华木兰或无大材,却是个诚实良善之人。此人固无惊天伟略却可以性命相托,乃真正不在乎名利之君子也。
      太子啊太子,这把老骨头少不得要为你鞠躬尽瘁,连带着毓庆宫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绑在你这条绝不能翻覆的船上。你若有何不测,这条船上的人立时便会陪着你一同尸骨无存。
      老太傅几不可闻地微微一叹,其实,宦海沉浮多年,看尽了人性凉薄、帝王家喜怒无常的险恶,也曾决心早早退隐远离是非。无奈儿孙蒙祖荫庇佑富贵日子过惯了,没见识过转眼生杀予夺富贵如过眼烟云的残忍,尚自眷恋难以自拔。想到后代子子孙孙还得在皇甫家父父子子的手底下讨生活,再倦怠不堪也不得不振作起精神,在两代帝王跟前儿多留几分转圜的余地。
      开弓没有回头箭,老太傅只能昂首挺胸负手阔步而去。

      遣退了叶传歌、方城晖、华木兰三人,松壑殿内复又静寂到鸦雀无声。
      帝皇身在其位,享尽人间不可言说的富贵,也饱尝道不清的苦涩。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是寻常百姓家的说法,大皇子人品出众,不失为皇子中的楷模,然而在太子之位早定的今日,大皇子背后的瓯家反倒成了他的掣肘。
      先后孝仁端皇后早逝,太子养在毓庆宫自幼由显帝亲自抚育,事无巨细皆逐一过问。尽管楚家乃其母族,楚储也从小与太子感情甚笃,又如何比得上显帝之于太子的影响力。
      明净性子平和,杀伐决断之帝王心术远逊于明睿,他如即为或能与民休息,是为仁君。然若立大皇子,便留不得瓯氏兄妹,否则明净必沦为瓯氏手中的傀儡。
      朝中势力平衡微妙,他还需借瓯氏与楚氏任氏抗衡,只有臣子们势均力敌此消彼长,皇甫家方能长长久久借力打力稳坐江山。现如今几个世家家长在朝中为官者大多位极人臣,深谙帝王心术的大家长们相互间虽偶有政见分歧弹劾攻讦,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从未给帝王以重责的借口。尤其瓯俊良人如其名,虽略有傲气却不失为一位贤良端方的通达君子,今日非但沉默寡言得木头人一样,眉宇间隐隐透着的阴郁更令他看起来像是变了个人。
      反常即为妖,旁人御前紧张失态勉强说得过去,做到右相高位的瓯俊良却是不该。
      故而久到岁月仿若已经年,率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的竟是显帝。
      “俊卿平素最是足智多谋,今日怎忍得住一言不发,全不似朕认得的智多星。”
      怎么多言,怎可多言?说他早已预先安排下了人手谋害太子,还是说他早看不顺眼皇帝多时了恨不能老天开眼早早收了你为民除害?既然这些实话不能说也不敢说,不如闭上嘴的好。
      见他仍像锯嘴葫芦一声不吭,显帝帝王心性再容不得他违拗,当下脸色微愠,口气亦不复适才亲近之意。
      “瓯俊良,朕在问你话,你再不答,想要抗旨么。”
      瓯相爷微微一晒,流露出淡淡苦涩浅浅回味。
      “皇上定要相问,臣不敢抗旨。臣只是在想,倘若今时今日珉王还在,世子还在,该是怎样的光景。”
      千猜万猜没料到瓯俊良居然无惧皇威直刺显帝软肋,更不想他说出的话竟比钝刀子割肉还疼,如利箭般刺穿心窝,扎得他旧伤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你——何以提起他?”
      “世子与臣年纪相仿,年轻时蒙先帝殊荣,常常随驾围猎东崖。珉王一家都极爱东崖猎场风光秀美,山水如画,世子曾对臣说过,若能长居此处宁可舍了渠梁城的富贵生活不要,当个闲散野人不晓得有多快活。转眼时光匆匆过,臣暌违此处近二十年,故人早已仙踪渺茫。”
      是啊,他最爱这片山水这方天地,爱自在驭马奔驰在草原上的肆意随性,也爱泼墨挥毫对酒当歌纵情天地之间。随先帝围猎的时候,总能见到陪在珉王叔身边的他笑得畅快淋漓,眉眼弯弯含着星光,隽秀雅致的脸庞绽开成一朵灿烂的花,那份恣意潇洒令他们这些个前途未卜的皇子都嫉妒得牙痒痒。
      当年倾城来观掷果盈车的珉王世子今何在,那般璀璨到刺目的笑,再也看不到了。
      “俊卿……算是触景伤情么?”
      这一番话或是不吐不快,说出来反倒松快了。原本大有斥责之意的显帝转眼间成了泄气的筛子,挤出牙缝的话语都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正中显帝最痛处的瓯俊良微微一晒,看起来又是平日冷静自持的右相了。
      “臣当年眼见得世子获罪蒙难未发一言,今日何来得资格触景伤情,唯几许怀念而已。圣意要臣直言,臣不敢抗旨不尊。”
      言下之意,这等戳心窝子的话是显帝自己找上门要听的,他无非奉命行事,无可奈何而已。
      显帝曾几何时被臣子如此明目张胆地顶撞过,几要气得暗伤吐血三升。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相较之下显帝仅仅是猛拍御案,扫落一地的文房四宝镇纸摆件,似乎已是大大地克制了。
      “放肆!”
      “臣万死,请皇上降罪。”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