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薇安小猪

59、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欧相犯上被禁的事儿顷刻间的功夫传进了猎场上候着的群臣的耳朵里。一同被当今宣召了去，叶太傅良久方归，方尚书华舍人一去便没了影儿，欧相被禁于行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眨眼间的功夫怎就天翻地覆了似的呢？
　　右相冒犯天威？以欧家上下几代八面玲珑处处妥帖的家风，寻常路边百姓都执礼相待，甚至从未传出有纨绔子弟仗势欺人传闻的欧家的中流砥柱竟会当面顶撞皇帝以至被禁？
　　大小官员们抬头望望天色，日头还是从东边出来西边儿落下的没错呀。
　　欧相莫非吃错药了？还是被什么不干净的好兄弟附身了？
　　“皇上传旨，御前大比照常进行，由叶太傅主持。钦此。”
　　正当群臣议论纷纷之际，尤子纯这位内侍大总管，显帝面前第一大红人的代为宣旨则给那些心中揣揣的臣子们结结实实一个警告。
　　“东崖猎场外围有猛兽出没，为保诸位万全，皇上下令禁军侍卫及兵部从属于行宫外二里之处设防，也请大人们比试结束后各自回营休息，切勿擅离围场以免涉险。”
　　看来被禁的不止欧相一人，猎场行营内的大小臣子俱都被“保护”在这方圆二里地之内。现下即便把平安无事一切安好这样的官样文章诵读上一万遍，怕都没人会信。
　　无论各人心里头做何感想，面上的涵养功夫都做得妥帖至极。御前比试继续进行，叶传歌老太傅也稍后便至，上到老太傅尚书们下到各部各衙门里的小虾米，无不打叠起精神拿出看家本事互相一较高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出事儿，皇帝的心情必然不悦，在这个时候谁会傻乎乎地自己往枪口上撞？
　　惋惜的是这番较量下决出的各魁首失却了圣驾前一展英姿的机会，金银上的赏赐彩头着实失色。

　　有人为无法御前出彩而扼腕，有人则唯恐过于出彩招来祸事。太子殿下身边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一枚，忝为太子舍人却有尸位素餐之嫌的华木兰，眼下非但要效仿戏文中的大忠臣般英勇救助，还得策马飞奔而去，请留心重点：“策马”、“飞奔”。
　　随便哪一条都足够要了他半条命去了，难为他一边做忠心护主心急如焚状，一边量力而行莫要表现得过于“勇猛”。虽说显帝把他派作一队出来寻人，在他看来无非聊胜于无，莫说能救太子于危难，能摸到个边边角角已是不易。
　　这等救驾之功不应由他这等一方世家门阀的庶出子弟来承当，既无益于太子收拢人才日后封邑，更无益于显帝厘清朝臣朋党重新洗牌。
　　他周遭一同搜找太子的大多出自显帝亲卫，无不身手了得才智过人。随着他一路而来骑行虽缓，却鲜少有人流露出不耐之色。明明有争功之心，行止间依然能恪守规矩依令而行，必是精锐无疑。将他们硬是绑在身畔不得机会还不如放出去卖个人情，倘若太子天命庇佑，许能借助他们之力逢凶化吉。
　　“郭统领，下臣斗胆有个提议，想与您一同参详参详。”
　　一个太子身边的舍人，品级再低也保不齐将来一朝登天成为天子近臣，他们这些天子近卫虽不至于上赶着逢迎拍马伏低做小，结个善缘亦无不可。
　　“华舍人无需客气，你我同为寻找殿下，自当同心协力。”
　　对方一片坦诚，华木兰也无意多客套，当下便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皇上命大人与下臣一道，想来一则是下臣较为熟悉殿下，倘有蛛丝马迹便于发现；二则怕是有感于天恩，皇上值此时还想着照顾下臣身子病弱，唯恐有失，圣意爱护实令臣感激涕零。”
　　“皇上天恩，臣等感同身受。”
　　“然则若为了护着下臣耽误了寻找太子殿下的时机，下臣不胜惶恐。”抬眼望去偌大的猎场竟似寻不到边际，近处满目的葱绿远处茂密的林子，找个人谈何容易，“下臣思前想后，找寻殿下宜早不宜迟，下臣实不愿贻误圣命，不如余下一二人陪下臣慢慢寻找，郭侍卫也好便宜行事。”
　　官场上阻人前程不亚于要人性命，尤其是能在御前行走被委以重任的臣子，若被他人拔得头筹，虽不至于记恨上他这个拖后腿的，往后相交起来恐易生嫌隙。莫不如卖个好，无论这队侍卫选择分兵寻人还是谨遵皇命对他严加“保护”，都给日后留个好。
　　谁能先一步找到太子护驾回营就是大功一件，若任其白白溜走实是扼腕至极，可……皇命在身要妥善看护这个小小的侍读舍人，他们这些个皇帝近卫少不得生出十八班武艺无处使的愤懑来，但若真依从了此人所言分兵寻找太子，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即便能寻到太子也难抵抗旨不尊的罪名。
　　如何抉择一时间真真令人为难。
　　“华舍人一番拳拳盛意我替弟兄们谢过了，我等皇命在身，须得保护舍人一同搜寻太子殿下不得有违。舍人忠于吾皇，忧心太子的心意我等感佩。”
　　在富贵和忠诚间这一众侍卫竟是未多做挣扎便立定了决心，果然无愧于天子近卫深得显帝信任。可惜没能分散掉他们的人力，他原先的算盘倒是要落空了。
　　“既如此下臣在此先行谢过各位此行诸多回护，只是下臣于寻人一事全然不通，还须仰仗各位指教。”
　　“华舍人客气。”既然话说到明面上，华木兰先自表态谦逊，甘愿听从他们这干天子近卫的主意，接下来的麻烦已然少了许多，至少此人在明面上不会成为他们的掣肘。“出发之前皇上曾恩赐东崖猎场草图，依图中所示猎场占地极大，兼有丘陵山地、溪水河流、平原树林，要在这些地形中寻人确非易事，幸而皇上另有安排人手四下搜寻，我等依照皇上圣旨择一个方向寻找下去，进度虽慢倒也仔细，不怕错过太子殿下行踪。”
　　原来这干近卫早得显帝吩咐分队寻找，那自然是不肯再违背旨意分兵搜寻，确不知这郭统领所奉旨意搜寻的是何去处了。
　　郭统领见华木兰面露疑问，当下招呼了队中副统领并几个得力心腹齐齐围上来展开草图，指着图中西北方一处林地所在道，“皇上圣命即下，本统领考虑所领侍卫中多为北人，识水性者不比其他统领所辖者多，故而向皇上领了搜寻树林的旨意。舍人为我等考虑本欲分兵，我考虑一则皇命在身不可有违，二则西北面树林广袤，我等人手未必足够，一旦分散首尾难以相接，反将顾此失彼。”
　　直到此刻，郭统领方才借宣布圣旨之机将华木兰有心成全麾下侍卫功劳之事一并卖了个好讲予众人知晓，面上虽不显，侍卫们投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近臣的眼神却是柔和了许多。
　　“郭统领谋划有条有理，下臣自当遵从。”
　　识时务者为俊杰，华木兰素来乐意从善如流。
　　“舍人过谦了，皇上令舍人带领我等，我等本当听命于舍人，这般越俎代庖已然不该……”
　　“统领此言差矣，此行当以太子殿下安危为重，华木兰无才无德如何能言带领诸位，自是有能者居之，如有用得着下臣的地方，定效犬马之力。”
　　——你一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书生能做什么，不在一旁外行指挥内行的拖后腿便属万幸，既然大家都能达成共识合作愉快，若能立功而返，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也不奢望分你们天子近卫的功劳，既然你们不愿分兵将我撇在一边，我反倒不乐见由你们寻到太子。要知道为尊者讳，太子无论遭遇什么难以自行回转营地，总免不了行迹狼狈。初初看来救回太子大功一件，日久天长，谁愿意身边近臣总还记得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日久天长，更文龟速，还请见谅。